你弟弟，能騰出空來做飯？”盧春花見葉果眼神略有遲疑，便順勢做出邀請。“要不去我家吃吧。上回你爹請了咱下館子，我娘還說要回請來著。”

  “這個，不太好吧。”葉果一聽要去盧家吃飯，耳根子不自覺的就泛紅。

  “有什麽不好的，都是鄉裏鄉親的，除非你瞧不上咱家的粗茶淡飯。”盧春花想都沒想，理由張口就來。一張嘴皮子利索的很，這一點倒是隨了盧方氏。而且，這最後一句還直接堵了葉果的退路。若她不答應，那便是嫌棄人家家裏窮了。

  葉果自然不敢說嫌棄的話，忙開口解釋。“沒有的事......”

  “既然不嫌棄，那就走唄。我娘宰了一隻雞，中午正好燉個鍋子。”盧春花說著，就拉著葉果要走。

  葉遲適時地嗷嗚了兩聲，似乎是在提醒她們，別忘還有他啊。

  “瞧我，怎把他給忘了。這樣，你把你弟弟也帶著，這樣一來，就不怕人說閑話了。”盧春花一開口就是為了葉果著想，葉果若是再推遲就太不識好歹了。

  如此一來，葉果便半推半就的鎖了門，抱著葉遲跟著盧春花走了。

  隔壁的李大娘見葉果抱著葉遲出門，忍不住問了一句。

  葉果麵色尷尬，盧春花便搶先替她答道：“我娘見葉果一個人在家，中午飯都沒人張羅，就讓我過來叫她過去吃頓便飯。”

  李大娘挑了挑眉，一度懷疑這話的真假。但礙於是別人的家務事，也就沒再多嘴。

  盧春花領著葉果姐弟倆進門，就跑屋裏把盧燊叫了出來招待客人。“哥，你幫我招呼一下葉果啊，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聽到盧春花喚盧燊的名字，葉果的臉不爭氣的紅了紅，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盧春花見她坐立難安的模樣，暗暗地鄙夷了一番才去了廚房。母女二人嘀咕了幾句，便將話題轉移到了中飯上頭。

  “娘，真的要拿現宰的土雞招待葉果那丫頭片子啊？”盧春花一年上頭也吃不了幾回肉，如今要便宜了葉果那丫頭，不由覺得肉疼。

  盧方氏一邊淘米，一邊說道：“別太小肚雞腸了，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

  盧春花撇了撇嘴，道：“其實根本用不著弄這些啊，隻要大哥能多說幾句好聽的哄一哄她，保管比什麽都有用！”

  “你兄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做不來低聲下氣討好別人的。”盧方氏最擔心的不是葉果不上鉤，而是兒子性子太傲了，長此以往，姑娘家再滾燙的心也都要涼透了。

  “那可未必！你是沒瞧見葉果那臉紅的樣子，嘖嘖嘖，姐兒愛俏果真是沒錯！”

  “什麽姐兒？！你快些給我住嘴！”盧方氏生怕被人聽見，狠狠得瞪了她一眼。“姐兒可是對花柳巷裏那些女子的稱呼，莫要亂用。”

  盧春花卻絲毫不在意，在她看來葉果還不如那花柳巷裏頭的姑娘呢。那裏的姑娘，起碼還有傍身的技藝，可葉果除了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還有什麽？

  母女倆在廚房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偶爾躲在門口偷聽堂屋裏的動靜。

  盧燊心裏其實挺不情願的。若非盧方氏苦苦哀求，他才懶得搭理葉果這個黃毛丫頭呢。葉果實在是太稚嫩了一些，雖然模樣身段還不錯，可卻毫無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又不似葉歡那般能幹，將來娶進門能做什麽？想到這裏，他不由更加煩躁起來。

  葉果見盧燊不吭聲，忍不住偷偷朝他投去一瞥。對上他那雙狹長的眸子，她一顆心就忍不住怦怦怦直跳，被迷得七葷八素。兩個人坐的不算近，即便是什麽都不說，她也覺得心裏甜滋滋的。想著一會兒還要同桌而食，葉果的臉頰就再一次燒了起來。

  “你先坐會兒，我去廚房看看。”盧燊實在是受不了葉果那不適偷偷打探的眼神，不耐的站起身來，也不管葉果應沒應就出去了。

  葉果看著他修長筆挺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146離家出走

  趙氏回到家裏，並未見到葉果和葉遲的身影，還以為他們在隔壁李大娘家玩耍，於是尋了過去。

  李大娘見趙氏問題，壓低聲音對她說道：“果丫頭帶著遲哥兒上盧家去了！”

  一聽到盧這個字眼兒，趙氏就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這個死丫頭，她跑去那裏做什麽！”

  “是盧家丫頭過來把人接走的。”李大娘將盆裏的衣裳揉了兩把，說道。

  趙氏氣得直跺腳。

  看來，上回的教訓還不夠，竟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了！

  想著盧燊那小子也在家裏，趙氏更加不淡定了，忙跑去盧家接人了。趙氏到盧家的時候，葉果正牽著葉遲在院子裏練習走路，盧燊和盧春花也在一旁逗弄著葉遲，不時地傳來歡聲笑語。

  盧春花率先看到趙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上前喚道：“嬸子來啊......”

  趙氏緩了緩臉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來接葉果他們回去，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也沒什麽好招待的。”盧春花忙擺著手說道，總覺得趙氏的眼神有些可怕。

  葉果聽到趙氏的聲音，手裏的動作幾不可查的頓了頓。“娘~”

  趙氏看都沒看她一眼，隻一再的跟盧方氏道謝，又說了些客套話，便一把將葉遲抱起，轉身就走。葉果似是被趙氏嚇到了，忙不迭的告辭，匆匆的跟了上去。

  盧方氏見趙氏離開，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盧燊亦忍不住皺眉。趙氏這是不樂意跟家裏來往呢！不過，兒女的事，可不是她說了算的。這樣想著，心裏才平衡了一些。

  一回到家裏，趙氏將葉遲放到搖床裏，轉身就讓葉果跪下了，操起旁邊的掃帚就是一頓打。“葉果，你個死丫頭，當我說話是放屁，是不是？！好說歹說你不聽，別人三兩句話就把你哄走了，你這麽相信他們一家子，幹脆跟他們過好了，我隻當沒生過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趙氏連放屁這種不文雅的字眼兒都說出口了，可見是真的氣壞了。

  葉果挨了兩下，痛呼出聲。“娘，你別打了，別打了......”

  “你躲，你再躲？！”趙氏見葉果往旁邊讓了讓，氣更不打一處來。“看我不打死你！”

  “不就是去吃了頓便飯嘛，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為什麽要挨打！”葉果覺得趙氏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一邊躲閃一邊辯駁道。

  “你還有理了？！”趙氏見她仍舊冥頑不寧，簡直要氣得吐血。“我從小就教你們，無功不受祿，不拿別人的一針一線，你全都學到狗肚子去了！”

  葉果咬著牙死扛，仍舊不覺得自個兒哪裏有錯。

  趙氏打了幾下就累的打不動了，把掃帚一扔，跌坐到椅子裏。“你已經十三了，不是奶娃子了！男女七歲不同席！若是叫人傳出去，你名聲還要不要了？”

  “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娘你也太迂腐了！”

  趙氏見她還敢反駁，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就扔了過去。

  葉果沒想到趙氏會突然動手，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額頭立刻就紅了一塊。葉果心裏本就委屈著呢，又是挨罵又是挨打的，還被茶壺砸得險些破相，積壓了多時的不痛快瞬間爆發了。

  “你們一個個都看我不順眼，我走就是了！”葉果從地上爬起來，抹著淚就往外跑。

  “你走，沒人攔著你！”趙氏本想上前查看一下她的傷勢的，結果聽葉果說出這麽負氣的話，一下子就跟點了炮仗似的在背後吼道。“毛都還沒長齊，就知道拿話威脅大人了！你走了就別回來！”

  葉果以為往外跑趙氏肯定追上來，結果跑出去老遠也沒見趙氏跟上來，哭得更傷心了。她氣得直跺腳，連路都沒看清楚就往林子深處跑去。

  葉遲被兩人的爭執嚇的哇哇大哭，趙氏心裏雖然擔心葉果，卻不得不先把兒子哄好。如此一耽擱，天都要黑了。

  葉江在山裏忙了一天，以為到家就又熱飯吃呢，結果都到了家門口，也不見屋子裏點燈。他喚了趙氏好幾聲，都沒見回應，不由得皺起眉頭。跨進堂屋一看，趙氏正抱著葉遲呆呆的坐在椅子裏，神情木然得像雕像一般。

  “這是咋了？”葉江上前推了推趙氏的肩膀。

  趙氏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眼又紅又腫。“我動手打了葉果，這丫頭一氣之下跑出去了......”

  “又是什麽事？”葉江將家什從腰上接下來往地上一丟，想喝口水潤潤嗓子，卻發現茶壺不見了，地上的瓷渣子碎了一地。

  趙氏簡單的將今兒個發生的事跟葉江說了，提到葉果仍舊心氣難平。“你說說，她該不該打？”

  “不就是吃頓飯嘛，家裏大人都在......”葉江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自然不會往別的事兒上想。

  趙氏嗔了他一眼。

  她算是知道葉果的性子隨了誰了！

  “行，你們爺兒倆都不把我的話當回事。等著吧，有你們後悔的時候！”趙氏指著葉江的鼻子好半天，好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葉江見趙氏臉色不好，不敢再惹她，主動從她的懷裏接過葉遲。“餓了半天了，有吃的嗎？”

  趙氏氣歸氣，但自個兒的本分還是要遵守的。縱然沒心思吃喝，但總不能讓自家男人餓了肚子。將地上的碎渣子清掃幹淨，趙氏便任命的去了廚房。見灶台上飯菜都是現成的，於是將火升起來，往鍋裏舀了一瓢水，再擺上個蒸格，把現飯現菜放了上去，倒是省事不少。

  吃過晚飯，還是沒見葉果的身影，葉江就有些急了。上回盧春花在山裏呆了一夜，可是大病了一場。葉果這丫頭身體底子雖然不錯，可到底是個姑娘家，寒氣進了身子可是很難治好的。

  “你看家，我出去找找。”葉江左等右等，最後還是選擇出去找。

  趙氏其實也是擔心葉果的，隻不過嘴巴上不說而已。“你多穿點兒衣裳，再喊上隔壁的王大郎。”

  葉江胡亂的應了一聲，就急匆匆的出了門。

  147病來如山倒

  再說負氣跑出去的葉果，隻顧著撒腳丫子往山裏跑，等到跑不動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等到冷靜下來，人已經跑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周圍傳來的鳥叫蟲鳴聲，這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葉果長這麽大，就沒一個人走過山路。上回在鎮上，雖說也是天黑了跑出去，可到底是在城裏，隔不遠就有零星的燈火，不像在這山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山裏的氣溫本就比山下低，加上中午吃的東西已經克化得所剩無幾，此刻的葉果是又冷又餓。加上膽子小，周圍有個風吹草動，她就嚇得心驚膽戰。

  “嗚嗚嗚~”山崗上傳來陣陣不知名的吼叫聲，更是讓葉果嚇得將脖子縮進衣領裏，蹲在地上抱著雙膝不敢動了。

  “爹，你快些來找我，嗚嗚嗚......”在家裏，就隻有葉江對她最好，葉果感到害怕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也是葉江。

  葉江記著趙氏的叮囑，沒在村子裏浪費時間，而是徑直找上了山。

  “果丫頭怎的跑去山裏了？”

  “聽說是給葉老二送茶水迷路了。”

  “我看不像吧，我方才可是聽見他們家那頭傳來了爭吵聲。該不是跟家裏鬧了意見吧？”

  “葉老二兩口子向來和氣，沒有的事！”

  “和氣人就沒脾氣了？葉果又是個喜歡惹事的，肯定是把趙氏給惹毛了！”

  提到葉果，村子裏的人對她的印象可沒有葉歡那麽好。可不管是因為什麽，葉果這一鬧，都免不得要被人詬病一番。

  葉江對山裏很是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蹲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的葉果。拿了厚衣服給她披上之後，葉江頓時鬆了口氣。

  “你這丫頭，怎的學那春花，動不動就負氣往外跑！”人找到之後，葉江便忍不住念上了。不過，他這說辭比起趙氏來就顯得溫和多了，葉果抽噎了兩聲，難得沒有回嘴。

  回到家裏，趙氏已經燒好了熱水。嘴巴上沒有說，但還是幫葉果倒好了熱水，這才回屋子哄葉遲睡覺。

  葉果原本心裏還存著怨懟的，見趙氏幫著打好了洗澡水，鼻子一酸，再有不忿也煙消雲散了。

  “你娘說砸到額頭了，我瞧瞧？”葉江平時輕易不到葉果的閨房裏來，可又擔心她的傷勢，不得不過來問上一句。

  葉果搖了搖頭。

  她早就摸過了，除了鼓起一個包，有些紅腫，並沒什麽大礙。

  “沒事就好。你娘房裏的抽屜裏有藥膏，一會子拿來抹兩天就沒事了。”葉江過來還是趙氏的意思。誰說趙氏是個心狠的？她其實也放不下。隻不過當時氣急了，才會大發雷霆失了分寸。

  葉果嗯了一聲。

  “鍋裏的飯菜還溫著，你洗完澡吃兩口再睡。”葉江交待了一番，就回了屋。

  葉果將一雙腳泡進熱水裏，眼淚在一次泛濫。隻是這一次，不再是委屈，而是悔恨，還有感動。

  葉歡在床上躺了幾日，總算是能下地走動。宋孟氏這些日子硬扛著承擔起家務活兒，病情比之以前又加重了，前來看診的大夫一個勁兒的搖頭。

  “本就有舊疾，又染了風寒，凶險的狠呐！若是身上的熱度能退下來倒也罷了，若是一直這麽燙下去，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

  葉歡一聽這話，不由得急了。“可有法子能把溫度降下來？”

  “普通的方子對她沒什麽用，隻能下猛藥。”那大夫行醫多年，自然是經驗豐富，一看宋孟氏那臉色，就知道不好。“但你也要明白，虎狼之藥也有一定的風險。稍有不慎，九死一生。”

  葉歡聽到這裏，雙腿都忍不住發軟。

  她沒想到，宋孟氏的身體已經虧空到了如此地步！可她到底嫁過來沒多久，有些事她也做不主。想起遠在京城的宋堯，還有杳無音信的宋霖，葉歡不由得心慌。

  “她的病情凶險，你得早些拿主意才行。”大夫頗為同情的瞥了葉歡一眼，搖著頭出去了。

  葉歡回過神來，快步跟了出去。“不管什麽法子，總得試試。若是這麽拖延下去，我怕她熬不住。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大夫捋著胡子，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你跟我回去拿藥吧。”

  葉歡怔了怔，有些猶豫。

  家裏就她們婆媳二人，她若是走了，宋孟氏可就沒人照看了。正猶豫著，就見隔壁的王嬸子探頭進來。“你婆母可好些了？”

  葉歡搖了搖頭，上前拉住王嬸子的手，拜托道：“能不能請嬸子幫我照看一下，我要去藥堂抓藥。”

  “還以為什麽事呢，你快去，這裏有我呢。”王嬸子是個熱心腸的，又與宋孟氏一家相處的不錯，這點兒小忙是不會推辭的。

  葉歡見王嬸子點了頭，千恩萬謝了一番，才扶著肚子跟著看診的大夫離開。

  葉歡去藥堂的期間，宋孟氏醒了一回，但因為身子太虛，喝了兩口水就又昏睡了過去。

  看著宋孟氏麵色發黑，王嬸子都忍不住替她擔心。“你可要剛強一些，你媳婦眼看著就要生了，你好歹看在孫子的份兒上撐下去啊......”

  葉歡大著個肚子，走起路來很是吃力。一個來回，旁人隻要一刻鍾，她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回到家裏又迫不及待的煎藥，等到能坐下來喘口氣，她的腰又開始疼了起來。

  王嬸子見她著實可憐，留下來幫著做好了午飯才離開。

  藥煎好之後，葉歡小心翼翼的端到宋孟氏跟前。此刻的宋孟氏已經燒得渾身滾燙，連眼睛都睜不開，更別提張口喝藥了。葉歡實在是沒辦法，隻能強行將她的嘴巴掰開，一點一點的灌進去。可即便如此，一碗藥真正進了肚子的也隻有幾口，其他的宋孟氏無法吞咽，全都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大夫說這副藥的藥性厲害，可能會有些大的反應，身邊不能缺了人照看。葉歡喂完宋孟氏湯藥，去廚房扒了幾口飯，就又到床邊守著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一連好幾個時辰，葉歡連口水都沒用過，嗓子又幹又癢，卻隻能強忍著。

  148有福的

  或許是上天憐憫吧，宋孟氏喝下湯藥後的幾個時辰倒是沒出現任何不適的反應。就連咳嗽都好了許多，安穩的睡到了天黑。

  葉歡不時的替她擦著汗，又拿調羹喂了溫水，幾次三番下來，宋孟氏臉上的青紫漸漸地淡了下去。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宋孟氏額頭上的溫度也下去了不少。至少，摸著不似之前那般滾燙了。

  葉歡稍稍鬆了口氣。

  晚飯後，王嬸子又過來替了葉歡去吃飯，葉歡其實沒什麽胃口，但想著肚子裏的孩兒，還是勉強吃了兩口。

  “給嬸子添麻煩了。”葉歡收拾好碗筷進屋來，臉上滿是感激。

  “左鄰右舍的，相互幫忙是應該的。”王嬸子倒是不居功。兩人拉了會子家常，王嬸子突然壓低聲音，背對著宋孟氏說道：“這樣下去可不行。眼看著就要臨盆了，你婆母卻還病著，家裏沒個幫手可不妥！”

  葉歡何嚐不想請個幫手，可家裏如今這副光景，莫說是請人了，就連下鍋的米都快要吃不起了。

  宋孟氏這一病，可是花了不少的銀子。她壓箱底的銀子，也補貼了進去不少。長此以往下去，真要把那點兒家當都搬空了。

  王嬸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為難之處，小聲問道：“可是缺銀子使？我那裏還有些私房，你先拿來救急？”

  葉歡搖了搖頭，道：“嬸子的一番心意我心領了。倒不是銀子的事兒，眼看著年關將近，怕是請不到人。而且，這人選方麵也要仔細斟酌......”

  “這樣啊。”王嬸子覺得葉歡說的也有些道理，不由得犯了難。“不若，請你娘家人來幫襯幾天？”

  提到娘家人，葉歡不禁又想起葉果那沒心沒肺的丫頭。前些時候葉江過來了一趟，說趙氏病了，她問起原因，葉江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她就知道肯定又是葉果闖下的禍。

  趙氏雖不是什麽大病，但總歸是不好，又要照顧一大家子，根本就脫不了身。至於葉果，還是算了吧。她不把她氣死就是好事了，她暫時還不想見她。

  “等再過些時日吧。若是真應付不來，再請人不遲。”

  “隻能這樣了。”

  王嬸子逗留了片刻，就拎著燈籠回去了。

  葉歡將門窗關好，端來熱水給宋孟氏擦了擦身子，便坐在床邊打起盹兒來。勞累了一天，她早就撐不住了。

  宋孟氏醒過來的時候，已近子時。

  她側過頭去，看到葉歡就那麽靠在床柱上睡著了，沒由來得一陣心疼。雖說葉歡不說她心目中最佳的兒媳婦人選，可能夠做到這份上，她已經知足了。

  宋孟氏掙紮著坐起身來，伸手輕輕地推了推葉歡的胳膊。

  葉歡本就睡的不踏實，被宋孟氏一碰就立馬醒了過來。見宋孟氏坐了起來，忙揉了揉眼睛，上前問道：“娘可是要喝水？”

  說完，不等宋孟氏開口，就摸去了桌子旁邊。伸手摸了摸茶壺，還是溫熱的，葉歡便倒了一杯端了過來。

  宋孟氏發熱了好幾天，嗓子的確是幹澀的厲害，便順手接了過來。將一杯水喝完之後，才啞著嗓子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屋歇著吧。”

  葉歡不放心，摸了摸她的額頭，見熱度消退了下去，這才放了心。“娘餓不餓？灶還是熱的，我給您下碗麵條吧？”

  宋孟氏這幾日病的厲害，根本就沒有沾過半粒米，肚子自然早就空了。如今身子好了一些，就有了些餓意。“那就煮碗麵吧。”

  葉歡見她想吃東西了，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挺著肚子就去下麵。

  葉歡的廚藝素來不錯，宋孟氏將一碗麵條吃了個精光，胃裏有了東西，精神越發的好了起來。“我好多了。你莫要守著我了，快去歇著吧。”

  葉歡見她麵色好了許多，也就不再推辭，扶著腰回了屋。

  熬了好幾個夜，葉歡早就支撐不住，也顧不上洗澡了，往枕頭上一靠就睡了過去。

  葉歡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興許是休息好了，她的麵色也紅看了許多。她不自覺的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眼底滿是慈藹之色。

  兩個小家夥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她這個娘，近來一直都很安分，沒前幾個月動的那麽厲害了。偶爾伸伸胳膊蹬蹬腿，幅度也不大。

  葉歡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打著嗬欠起身。

  去廚房張羅好了早飯，葉歡才去叫宋孟氏起床。卻沒想到，宋孟氏竟不在床上。葉歡嚇了一跳，正要去尋，就見宋孟氏從外頭走了進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話還真是沒說錯。昨兒個宋孟氏還病得下不了床，一副藥下去，竟能四處走動了。

  “娘，飯做好了。”葉歡回過神來，忙上前去攙扶。

  宋孟氏拉了葉歡的手坐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就去院子裏走了走，無礙的。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骨頭都僵硬了，再不活動活動，人都要廢了。”

  葉歡見她都不帶喘氣的，才徹底放了心。等注意到宋孟氏竟握著她的手時，葉歡不由得受寵若驚。嫁到宋家這麽些日子，宋孟氏雖不曾苛待過她，但也親近不到哪裏去，像這般拉著她的手有說有笑的，還真是頭一回呢。

  宋孟氏見葉歡盯著手發愣，不由得失笑。

  這丫頭，還真是傻的可愛。

  若說以前，她對這個兒媳婦還有所不滿，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心裏最後的那一點兒不甘也都消散了。葉歡的出身的確是低了一些，舉止也不似大家閨秀那般得體，可她心地善良，勤快又能幹。她病了這麽些時日，她一直任勞任怨的在一旁伺候，可見是真的孝順。若真的換成是那些大家閨秀，怕是早就厭煩了，把她丟給丫鬟婆子伺候了吧？更何況，葉歡還挺著個大肚子呢。能衣不解帶的照顧她這麽些天，實屬難得。

  這麽一想，宋孟氏頓時覺得心裏一片豁然開朗。

  婆媳二人吃著粗茶淡飯，心裏卻異常的滿足。

  王嬸子見宋孟氏的病有了起色，也很是替葉歡高興。每次跟宋孟氏聊起家常的時候，難免會把葉歡誇上兩句。“你是個有福的，媳婦這麽孝順！我兒媳婦要是有你媳婦的一半孝順，我做夢都該笑醒了！”

  149天意

  “媳婦的確不錯，我宋家上輩子肯定是燒了高香了。”宋孟氏的性子比起以往要開朗了許多，也不管那什麽笑不露齒的規矩了，整天樂嗬嗬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

  時間如梭，轉眼就到了臘月。在這個滴水成冰的時節，新鮮的蔬菜瓜果早已看不到，每家每戶都吃的都是秋日裏儲存起來的幹貨或者臘肉。

  葉歡再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肚子也膨脹到了最大的極限，連衣服裏都要塞不下，走路也吃力的很，都到了走幾步，就要歇口氣的地步。

  “這是要生了吧？”

  “五月成的親，這才七個多月呢！”

  “我瞧著不像啊，這都入盆了！”

  於是，又有一些不中聽的聲音冒了出來。

  “我就說她的肚子有問題。你們就等著瞧吧，肯定會提前生的。嗬嗬，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在某些人的認知裏，姑娘家急趕急的出門，肯定是有問題的。要麽就是賴上別個，迫不及待的要嫁過來。要麽，就是肚子大了，怕遮掩不住。

  葉歡跟宋霖成親之前，可是沒有過多少接觸。所以，他們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葉歡私德敗壞，被人弄大了肚子，使了什麽手段逼迫著宋霖把人娶進了門。

  “咱也別瞎猜了，等孩子生下來不就清楚了？”

  葉歡也在掰著指頭數著日子。宋霖說，等她生產的時候就會回來，她天天都盼著呢。這個秘密在心裏憋的久了，葉歡憋得有些難受。再加上時不時地聽見有人在背後說閑話，她也會覺得委屈。明明她沒做過那些事情，為何她們總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就這麽糾結到了年底，葉歡漸漸的忙了起來，才算是把這茬兒拋到了腦後。

  因為宋霖兄弟都不在家，家裏要準備的東西倒是不多。不過，十足的冷清就是。為了讓宋孟氏高興一些，葉歡托人帶了些紅紙回來，拿剪刀剪了些吉祥寓意的窗花將家裏裝扮一新。又讓宋孟氏親筆題了一副對聯，準備拿到大門上貼了，也好讓些過年的氣氛。

  “你別站太高了，小心摔著。”宋孟氏見葉歡爬上梯子，嚇的魂都要飛了。

  葉歡一手扶著梯子，一邊將沾了漿糊的對聯貼上去。她做事向來周全，當然不會輕易冒險。梯子擺的很正，下頭又墊了東西，隻要不去推動，絕對不會倒下來。“馬上就貼好了。”

  宋孟氏見葉歡安全的下來，一顆心才落回肚子裏。

  婆媳二人合力的將梯子挪到院子裏，看著到處貼著紅紙的屋子，臉上總算是帶了絲笑意。

  “娘，您瞧，是不是挺有喜氣的？”

  宋孟氏點了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葉歡被宋孟氏稱讚的紅了紅臉，轉身就去廚房包餃子了。

  除夕夜，婆媳二人吃過晚飯，宋孟氏便摸了個紅封子塞到葉歡手裏。“給我孫子的壓歲錢！”

  葉歡有些哭笑不得。“娘，他們還沒出生呢。”

  “那我也給！”誰叫她高興呢。

  葉歡推辭不過，隻好替兩個娃兒收下了。

  家裏就婆媳兩個，倒是省事得多。守歲的規矩也懶得遵守了，泡了個腳，便歇下了。

  大年初一，隔壁的王嬸子拎了一隻老母雞過來拜年。宋孟氏本想留她吃中飯的，王嬸子說家裏有客，不好強留，便跟葉歡商量，送什麽回禮。

  “去年秋上曬的魚還有兩條。”葉歡想了想地窖裏的存貨，隻有這個能拿得出手了。臘肉什麽的，本就不多，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家家戶戶都有，根本顯不出誠意來。幹魚是葉歡用了特殊方法醃製的，味道不比那些館子裏的差，倒能顯出幾分與眾不同來。

  宋孟氏聽了連連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葉歡見宋孟氏這麽說，心裏不禁存了幾分感動。前世，她嫁娶盧家的那幾年，他們根本就沒拿她當自己人看待。什麽事情，都是盧方氏一人說了算，何曾問過她的意見？

  宋孟氏雖說門第觀念重了一些，規矩多了一些，可卻並非一意孤行之輩。家裏的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這份尊重，也讓葉歡心甘情願侍奉她左右，沒有半句怨言。這人呐，就是這麽奇怪。同樣是身為兒媳婦，同樣家境不寬裕，可再世為人，這苦她卻是吃得心甘情願。

  吃過了午飯，宋孟氏便拎著幹魚去隔壁串門子了。葉歡肚子實在是太沉了，便乖乖的待在家裏養胎。宋家沒什麽親戚往來，葉歡不用忙前忙後的招待，倒是落了個清淨。

  大年初二，本該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葉歡因為身子不便，隻能出門，隻盼著趙氏得了空能過來看看她。畢竟是頭一回懷胎，她心底沒個底，身邊有個娘家人自然是要更放心一些。

  不曾想，趙氏竟是在大年初二這一天過來了，可把葉歡高興壞了。

  “娘，您沒回舅舅家？”葉歡將趙氏迎進門，拉著她的手就不肯放開。

  趙氏見她肚子大的走路都要顫上一顫，忙扶著她在椅子裏坐下。“原本是要回去的。隻不過，聽說過年的時候，你舅母跟表嫂又鬧了一場，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葉歡搖了搖頭，沒再提這茬兒。

  “怎麽沒把弟弟妹妹帶來？”葉歡和趙氏拉家常的時候，這才想起來問道。

  趙氏歎了口氣，道：“遲哥兒前些天睡覺不老實，著了涼。這一來一去的，路途遙遠，怕又鬧嚴重了。再說了，你還懷著身子呢，也怕過了病氣給你。至於葉果，就別提了。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這個做娘的管不住她了。”

  趙氏說著，眼眶就微微泛紅。

  葉歡安慰了趙氏兩句，在一旁開解道：“不吃上一回虧，她是不肯罷休的。這事也急不來，娘就隨她去吧，隻是別讓那些人鑽了空子就成！”

  葉歡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那盧家人，趙氏就氣得咬牙切齒。“你說得對，他們一家子就沒安好心。葉果被騙過去吃了頓飯，村子裏就開始謠言四起，說什麽兩家要做親了......最可氣的還不是這個，葉果那死丫頭居然說要破罐子破摔，嫁給姓盧的！”

  這回，趙氏連對盧燊的稱呼都變了。以往總是盧小子盧小子的叫，如今都換成姓盧的，可見她是真的恨極了對方。

  葉歡撫了撫她的後背，皺著眉頭說道：“她也太不像話了！”

  “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阿彌陀佛了。唉，這丫頭，真不知道被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說什麽非君不嫁的話，我跟你爹的臉都要被她丟盡了！”趙氏說著，就抹起淚來。

  葉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沒有破口大罵。

  難道這是天意？

  150李氏

  趙氏想起這事兒，胸口就堵得慌，唉喲啊喲的叫喚起來。

  葉歡嚇了一跳，忙伸手幫著她順氣。“娘，您別急。這不還沒成定局嘛，說不定還有轉機。”

  “你妹妹她是鐵了心要嫁過去，我跟你爹說兩句，她就要死要活的。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就不該生下她！”趙氏說著，就是一陣捶胸頓足。

  葉歡沒想到葉果竟瞎鬧到了如此地步，張口勸趙氏的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我是管不了她了，她愛咋地咋地。到時候，總不過一副嫁妝嫁出門。日後她日子過得怎麽樣，都跟咱沒關係！”趙氏說著又流下淚來。

  葉歡擁著趙氏，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趙氏悶聲抽噎了許久，才抬起袖子抹幹眼淚。“大過年的，讓你聽這些，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娘跟我見外了不是？”葉歡拿著新做的帕子替趙氏擦了擦眼淚，語重心長的勸慰。“她正是鬧情緒的時候，娘不跟她一般見識就是。您隻管養好自個兒的身子，把葉遲拉扯大。其他的，都隨她去吧。隻有一條，她出了門之後，以後婆家有任何事，娘都別伸手。”

  趙氏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省得的。盧家不折手段的把你妹妹誆騙了去，不都是看咱家日子好過了，想撈些好處麽？你娘我又不傻，會任由他們拿捏？出了門的姑娘，就是夫家的人了。日後她家有個什麽事，我是斷斷不會插手的。”

  “不光是您，爹您也得管著點兒。”葉歡倒是對趙氏挺放心的，可葉父就說不準了。他人老實，心腸又軟，指不定葉果在他麵前哭一哭，他就什麽都答應了。

  “你爹性子軟，不過錢袋子如今都歸我管。”趙氏說起這個，不由得硬氣起來。

  葉歡見趙氏那神氣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還是娘厲害！”

  趙氏驕傲的昂起了下巴。

  趙氏在宋家吃了午飯就回去了，沒想到剛踏進家門就聽見了娘家嫂子李氏的聲音。

  “你們家如今是好過了，可憐你外甥連個糊口營生都沒有。家裏就那麽幾畝薄地，長得莊稼大都交了租子，媳婦又是個不能幹活兒的，一家六口，連飯都吃不飽......”

  趙氏腳下的步子一頓，不由得暗暗撇嘴。

  哭窮哭到咱家來了？

  趙家是個什麽情形，她難道還不清楚？家裏底子雖然薄了一些，但還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吧。更何況，侄媳婦周氏還陪嫁了好些東西，哪裏有她說得那麽苦！

  “我看你鋪子裏的生意還不錯嘛，要不要請人幫忙？我聽說之前請的賬房先生走了，要不叫趙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