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17)
作者:葵小七      更新:2020-06-27 16:28      字數:11466
  了。有驚無險的將東西搬進了鋪子裏,葉江這才鬆了口氣。

  “東家,您來啦。”店小二看到葉江指揮著人卸東西,立馬穿好衣服從樓上下來。這夥計叫雲生,是年前就雇好的,聽說家裏遭了災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沒什麽牽掛,葉江便將他留了下來。大過年的,他沒什麽去處,吃喝拉撒全在鋪子裏了。

  葉江看了看他敞開的領口,倒是沒說什麽。“屋子裏可打掃幹淨了?”

  “我每間屋子都用抹布抹過了,保管幹幹淨淨。”雲生看起來年紀不大,是個手腳麻利的,將葉江讓進屋後,便主動帶著他去每間房裏轉了轉。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屋子裏打掃的十分幹淨,東西也收拾的很整齊,一看就是每天都擦過的。就連板凳上也是鋥光瓦亮的,說明他沒說謊。

  葉江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讓人將牛車上的東西搬進屋子。

  雲生年紀雖小,卻是見過不少市麵的。看見那些精美華貴的桌椅櫃子,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東家,這些都是您做的?”

  葉江笑了笑,沒有否認。

  84是個有擔當的

  “這都是好料子啊,怕是整個縣城也沒幾家用得起。”雲生的目光從這些家具上一一滑過,每到一處眼睛就亮一分。

  葉江聽了他的話,不禁感到好奇。“沒想到,你也是行家。”

  “東家快別取笑我了!”雲生忙謙虛的擺手道。“說來不怕您笑話,小的之前被一大戶人家買去做過家奴,後來那戶人家搬去了外地,便將小的放了出來。那戶人家祖上曾做過官,家底頗為殷實,故而家裏的擺設都十分的講究,小的這才有幸認得一些。”

  葉江沒想到這夥計還有這樣的過往,不由得嘖嘖稱奇。

  “葉師傅,東西都搬完了,您看......”就在兩人閑聊的時候,其中一輛牛車的車主便湊上前來陪著笑討要工錢。

  葉江反應過來,從衣兜裏摸出一百來個銅板,交到了那人手裏。

  租一輛牛車是四十個銅板,三輛牛車就是一百二十個。

  領了工錢,那些人便趕著牛車走了。

  葉江在鋪子裏坐了一會兒,跟那個叫雲生的活計交待了一番,這才去了街上。趙氏的奶水越來越少,葉遲的胃口卻越來越大,為了不讓兒子餓著,葉江打算去買一頭母羊回去,等發了奶擠羊奶給葉遲補貼一下。

  因為剛開年,街上開門做生意的鋪子並不多。將整個鎮子都轉了一遍,葉江才在最角落的一個地方找到了一處賣牲口的圈。

  “聽說那字畫鋪子賣出去了?”

  “你才聽說呢,年前就賣了!”

  “不是吧?那鬼屋也有人買?”

  “鬧鬼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你們有誰真的見過鬼?”

  “說的也是......但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

  葉江走近的時候,就聽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議論著。聽到最後,他才恍然發現,他們說的正是他買下的那間兩層的店鋪。

  “那間鋪子,鬧鬼?”葉江雖不信鬼神,但乍聽到這些還是有些膈應的。

  他心裏暗道:難怪才賣一千二百兩,原來是別人都不要的!

  “是啊,據說一到晚上就能聽見女人的哭聲,還有白影從窗子上飄過呢。”有些人是看戲不怕台高,便添油加醋起來。

  “是真的!有一回我夜裏起來如廁,剛好就在那間鋪子的後頭,一抬頭一團黑影從我的眼前一晃而過,嚇的我提起褲子就跑!”

  “我也聽見過女鬼的哭聲,嗚嗚咽咽的,像唱戲似的,挺嚇人的!”

  葉江聽他們這樣講,眉頭皺的更深了。

  賣牲口的老板見他們一個個危言聳聽,生怕他們嚇走了自個兒的客人,忙打斷插話道:“別聽他們胡謅!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您是買是要羊還是牛啊?”

  “什麽道聽途說,我說的可是真的!我親眼所見!”

  “我才沒有胡謅呢!我爹說,那間鋪子裏的確死過人的,還是個寡婦!”

  葉江回過神來,努力的不去聽他們的話。“有母羊嗎,產奶的那種?”

  “有有有,您等著。”老板走回羊圈裏,選了一頭長得十分壯實,肚子很大的羊牽了過來。

  葉江摸了摸錢袋子,問道:“多少錢?”

  “開年頭一單生意,不還價,兩百個銅錢。”那老板見葉江長得一臉老實相,便故意抬高了一半的價錢。

  葉江皺了皺眉,就算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山裏的野豬也就能賣一百來個銅板,這隻羊雖然壯實,但一看就是剛成年的,能不能產奶還兩說呢,居然要兩百個銅板,也忒貴了一些。“兩百個銅板有些貴了,便宜一些吧。”

  “這已經是最低價了!你去別處問問,我若是多收你一個銅錢,這羊我白送給你。”這老板也是個精明的,明知道剛過完年,街上做牲口買賣的就他一家,篤定他找不到人做對比,才敢放下這樣的狠話。

  然而不巧的是,宋霖今兒個也來了鎮上,又恰好路過這裏,碰到了一起。

  “葉大叔。”宋霖平時不怎麽愛搭理人,但對葉江卻格外的熱絡。

  葉江看到宋霖,頓時輕鬆了不少。想著他經常將打到的獵物拿來賣,應該是知曉一些行情的,便把他叫了過來。“這母羊你瞧著可還行?”

  宋霖瞥了那老板一眼,又看了看羊圈裏的其他牲口,指了指其中一頭黑色毛發的羊,說道:“那匹不錯。”

  那賣牲口的老板一看到宋霖,臉色便有些不自然起來。他雖然不知道宋霖的來頭,但也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熟悉行情,若被他戳破,他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故而不得不收斂了幾分。

  “那我就要這隻黑羊了。”葉江對宋霖十分的信任,他說好那肯定就是好的。“老板,你開個價。”

  那老板抿了抿嘴角,不敢再胡亂的喊價,悶悶的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個銅板。”

  “咦,不都是母羊麽,怎麽價格差這麽多?”葉江看了看黑羊,又看了看那頭白色的羊,完全不知道自個兒差點兒被宰。

  宋霖也知道不能做的太過,便挑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黑羊沒那隻白的壯實。”

  葉江哦了一聲,便沒再追問,爽快的給了錢。

  牽著羊離開的時候,葉江才想起來問道:“你咋也來鎮上了?”

  “學堂馬上就要開課,我過來打點打點,順便把院子裏收拾一下,方便阿堯過來住。”宋霖沒有瞞著葉江,便一五一十的把在鎮上租了房子的事給說了。

  葉江點了點頭,言語間毫不掩飾對他的欣賞。“你是個有擔當的!”

  宋霖揚了揚嘴角,沒有吭聲。

  “那你去忙吧,我這就回去了。”兩人一同走到街口,葉江便要往回趕。

  宋霖目送他離開,然後才想起方才在那字畫鋪子門口見到的那一幕。原來,葉大叔早在鎮上置辦了產業。那麽日後,是不是也能時常在鎮上碰麵?這樣想著,宋霖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向上揚了揚。

  回到家裏,已經過了午時。

  趙氏給留了飯菜,葉江就著果酒湊合著吃了一頓,便召集人手去山裏砍樹了。家裏堆放的東西被搬空,空出來好些位子,是時候再做些東西了。

  85錦娘

  葉江忙著自個兒的事,趙氏要照顧葉遲,一些家務便落在了葉歡姐妹倆的頭上。

  翻過年,兩人又大了一歲,有些事情要學著做了。

  “姐,這個袖口怎麽搓都洗不幹淨。”葉果正蹲在院子的一角洗著衣裳,見打了胰子都洗不掉,不免有些沒了耐心。

  葉歡放下手邊的活兒湊過來看了看,又摸了摸水溫,道:“誰有些涼了,加點兒熱水,滴上兩滴醋再試試。”

  葉果按照葉歡教的法子,往盆裏添了熱水,又用筷子蘸了醋在袖口處,拿著胰子抹了一遍,果然袖口上的汙漬就漸漸地淡了下去。

  “姐,你還真神了!”

  葉歡笑了笑,道;“不過是平日裏洗的多了,總結出來的經驗罷了。”

  “哎,我以前都沒想過,洗個衣裳還有這麽多的學問。”葉果頭一次覺得,洗衣裳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別光顧著貧嘴,趕緊把衣裳洗了拿去池塘裏清幹淨。再拖下去,太陽都要下山了。”葉歡正熟練地揉著麵團,為了晚飯做準備。見葉果一會兒拿著胰子吹泡泡玩,一會兒又拿盆裏的水當鏡子照,忍不住出聲提醒。

  葉果吐了吐舌頭,三兩下將盆裏的衣裳揉了一遍,就出門了。

  葉歡見她還是那副毛毛躁躁的性子,忍不住輕笑著搖頭。這丫頭,什麽時候才能沉穩一些呢?

  縣城,蔣府後院

  “老爺,那錢掌櫃也忒不像話了,竟然偷偷地昧了您的東西,還背地裏另起爐灶,這種朝三暮四之輩,早該處置了!”一位錦衣華服麵若桃花的婦人一邊輕柔的揉捏著蔣員外的肩膀,一邊甕聲甕氣的挑撥著,很是替自家男人鳴不平。

  被伺候的很舒服的男人半眯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他跟了我也好些年頭,向來兢兢業業,說不定其中有什麽誤會......”

  嬌柔女子手上的動作一頓,故意板起臉來說道:“怎麽,老爺寧肯相信他一個外人,也不肯相信妾身,認為妾身是胡謅的?”

  蔣員外聽她這麽一說,忙勾起一抹笑容,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撫。“莫要胡思亂想。錦娘你最是溫柔小意,生起氣來可就不美了!”

  叫錦娘的女子哼了一聲,轉過身去。“說來說去,老爺還是不信妾身!”

  “沒有不信你。隻不過,凡事都要講證據不是?錢掌櫃做事一向很有分寸,興許是你聽岔了......”別看蔣員外長得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對自己人還是挺寬厚的。

  錦娘能夠獨占蔣員外的寵愛,可不是靠著那張漂亮的臉蛋,難得的是她有著一顆玲瓏心,知道什麽時候該適可而止。蔣員外雖不信她的話,但依舊放下架子來哄她,她隻能見好就收,再想其他法子。“算了,就當妾身多管閑事了吧。天氣漸暖,妾身給老爺縫了兩件春衫,您要不要試試?”

  蔣員外最愛的就是這個小妾的知進退,見她沒再提這茬兒,臉上的笑意便又多了幾分。“好好好,錦娘的手藝素來是府裏最拔尖兒的!”

  錦娘被誇讚,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得意的神情來。“那可不!妾身這身本事,可都是宮裏的繡娘教的,能不好麽?!”

  原來,這個叫錦娘的小妾是宮裏放出來的宮女,因為認了繡衣局的一位掌事做了幹娘,這才有機會學到那掌事的看家本領。

  蔣員外納了她為妾,一來是看上她有著不俗的容貌,二來麽自然是念著她是從宮裏出來的,說不定能認識什麽達官顯貴。但可惜的是,這錦娘也就是個普通的宮女,沒有貼身伺候過宮裏的貴人。好在她長袖善舞,籠絡住了蔣員外的心,這才能過得滋潤。

  “好好好,我的錦娘最好了。快些把春衫拿出來我試試!”蔣員外很給麵子的任由錦娘拉進屋子。

  錦娘將做好的袍子往蔣員外的身上套了套,當看到盤扣竟無法扣上時,她不由得眉頭輕蹙。“老爺,您這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啊......”

  蔣員外極不自然的輕咳了兩聲,道:“過年嘛,難免管不住自個兒的嘴。”

  “大夫可是交待過,要忌葷腥的。”錦娘嘟著嘴,說道,臉上寫滿了擔憂。

  蔣員外見她露出這副表情,忙小心的摟進懷裏哄著:“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放心吧,老爺我的身子好著呢,別聽那大夫瞎咧咧。”

  “老爺是妾身的倚仗,妾身能不擔心嘛!”錦娘將頭埋在他的肩上,輕聲的說道。

  蔣員外最是怕這寵妾掉眼淚,忙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說看上了珍寶閣的那套紅翡翠頭麵?等你生辰的時候,本老爺就買來給你,可好?”

  “真的?”錦娘抬眸,眼裏露出幾分期許。

  “本老爺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過!”蔣員外挺起胸膛,再三的保證。

  錦娘這才露了個笑容。“就知道老爺最疼妾身!”

  兩人在一處膩歪了一陣,蔣員外就被人叫走了。等到蔣員外一走,錦娘也戴上氈帽在丫鬟的陪同下出了府。她嫁到蔣府也好些年頭了,肚子卻一直沒動靜,心裏有些惆悵,所以想出府散散心。路過那家常去的字畫鋪子時,卻發現已經完全變了樣,不由得感慨不已。

  “夫人,要不要奴婢進去打聽打聽?”丫鬟是她的心腹,見她唉聲歎氣的,於是便想著討好。

  錦娘卻是搖了搖頭。“算了。”

  主仆二人正要離開,就見店小二在門口掛了個牌子,上麵寫著開業的日子和時辰,還有店內物品優惠信息之類的。

  “原來是變成了家具鋪子。”錦娘眼角餘光朝著店裏瞥了一眼。本是隨意的一瞥,但當目光落在其中一扇屏風上頭時,就再也挪不動腳了。

  雲生正打掃完屋子裏的灰塵,見有人站在門口,忙機靈的上前詢問。“這位夫人,要不要進來瞧瞧?本店所賣之物皆是上品。”

  這一聲夫人叫的錦娘心裏怪舒服的,便再沒了猶豫,帶著丫鬟踏進了鋪子。

  盡管店子裏的東西不多,但每一樣都精美絕倫,讓錦娘愛不釋手。她也不是個眼皮子淺的,可這些東西是真的很漂亮。她在宮裏當差的時候,見過的好東西自然不少。她以為,那些好東西也就宮裏的主子們才有資格享用,卻沒料到竟也能在宮外找到可以與之媲美的好物。

  86開張

  “這些東西好漂亮啊!”丫鬟雖然不知這些家具的價值,但單從眼緣上就已經很喜歡了。

  錦娘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問道:“這些東西,打哪兒進回來的?”

  “這是東家自己做的。”雲生笑著應道。

  “哦,不知你們東家是哪位大師?”在錦娘的認知裏,能做出這樣兒東西來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雲生是個腦子活泛的,哪兒能說自個兒東家的不是。不過,葉江的確不是什麽大師,但話卻能說的漂亮點兒。“小的隻是替人做事,並不知東家的底細。隻知道他手藝精湛,至於師從何處就不得而知了。”

  錦娘想了想,便從心底將葉江歸於歸隱的大師一流了。畢竟,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夫人若是覺得好,回去跟老爺說一聲就是了。以老爺對您的寵愛,肯定是有求必應的。”丫鬟見錦娘是真的喜歡這裏的東西,忙在一旁小聲的慫恿。

  這些好東西,蔣梅氏屋子裏都不曾見過呢。

  錦娘的手指輕輕地拂過手上的屏風,好半天才將手收回來。“這扇屏風替我留著,我這就回去命人送銀票來。”

  “好嘞!”雲生沒想到這麽輕鬆就賣掉了一件兒,喜得連眼睛都要眯上了。

  錦娘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看了又看之後,總算是舍得離開了。踏出葉記的時候,錦娘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回到府裏,她也沒有食言,立馬取了私房銀子讓人送了過去,生怕有人搶了先。

  “一個屏風要一千兩,真是好大的手筆!”正院的那位得了信兒,氣得又摔了一個杯子。

  周圍服侍的丫鬟不免戰戰兢兢,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唯有蔣梅氏的陪嫁媽媽敢開口相勸。“夫人何必與那狐媚子計較,反正花的是她自個兒的體己錢,她愛買什麽就買什麽。跟這麽個下賤胚子置氣,不值當!”

  蔣梅氏冷哼一聲,道:“你當真以為她舍得花這麽多銀子買個屏風?!不過是愛顯擺罷了!等到了夜裏,枕頭風一吹,還不把老爺哄得暈暈乎乎的,那銀子不就回來了?”

  那婆子幹笑了笑,說道:“那又如何?再這麽得寵,也不過是個玩物而已,上不得台麵。”

  蔣梅氏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蔣員外本就對她這個發妻沒多少情分,若是因為這點子事情與他撕破臉,未免得不償失。

  這大宅院裏的爭鬥且按下不表。

  正月到了尾聲的時候,葉江去鎮上去的更加頻繁了。村裏人見他不時地兩地來回奔波,不禁開始好奇起來。

  “這葉老二怎的老往鎮上跑?也沒見他帶什麽東西回來。”

  “莫非是在鎮上有了相好兒的了?”有人開玩笑的說道。

  “你快別瞎說,人家兩口子好著呢!”

  “那又如何?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兒?趙氏年輕的時候雖有幾分顏色,可如今人老珠黃,指不定葉老二就被年輕姑娘勾了魂了呢?!”

  “這倒是有可能啊!畢竟,手裏有幾個錢了。”

  “我覺得不像。葉老二可是出了名的老實!”

  “誰說老實人就不會養小的了?隻要是個男人,就很難管住褲襠裏的那玩意兒!”

  外頭的風言風語,葉江一家子卻是沒工夫理會的。因為店鋪就要開業,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鋪子開張的那日,葉江特地請了村長還有葉老大過來捧場。鞭炮放起來的時候,鎮上的其他人才知道原先的字畫店轉賣了出去,變成了賣家具的鋪子。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村裏出了名的葉老實竟在鎮上盤了個店麵,開起了家具鋪子,還煞有介事的取了個葉記的名號。

  葉海看著門口的牌匾,上頭龍飛鳳舞的書寫著葉記二字,字體恢弘大氣,顯得氣勢不凡,一看就是出自文人墨客的手筆,比起他那間雜貨鋪子來還要氣派,心裏不由得五味雜陳。自家兄弟有出息了,他該替他高興才是。可轉頭一想,他悶不吭聲的就盤了間鋪子,連他這個兄長都沒有透露半句,心裏頭又有些不舒服。這是拿他當外人呢!

  “我說怎麽最近沒見那唐老板,原來早就把鋪子盤出去了!”

  “這接手的是什麽來曆?我瞧著賣的東西都不是凡品!”

  “也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關於這棟宅子的傳聞,莫要被人騙了才好......”

  鞭炮一響,周圍就來了不少的看客。但大多數人都隻是站在鋪子門口張望,甚少有人進去瞧。葉海聽到周圍的議論聲,不禁留了個心眼兒。

  “這宅子有什麽問題嗎?”葉海冷不丁的開口問道。

  葉海在鎮上打理雜貨鋪子也有好些年頭了,鎮上不少人都認識他,便沒有隱瞞。“是葉老板啊。你還不知道?聽說這宅子是凶宅,鬧鬼!”

  葉海聽得心驚肉顫,心裏的那點兒子不甘突然就消失殆盡。不過,好歹是自家人,他也不好表現的幸災樂禍,於是皺著眉頭找到葉江,壓低聲音問道:“你買鋪子的時候,怎的不跟我商量一聲?早知道你要買這裏,我說什麽都要攔著你的!”

  “咋了,哥?”葉江聽了他的話,不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葉海見他一臉的懵懂,忍不住直歎氣。“這宅子有問題!聽說死過人,不吉利!”

  葉江知道兄長也是一番好意,便打哈哈想要繞過去。“這都是道聽途說。我在這裏住了幾夜,不是什麽事都沒有!”

  葉海知道葉江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他還真是老實。“最近幾日沒有,不代表日後也沒有!總之,這不是個好地兒,趕緊出手,即便是賤賣也總比被冤鬼纏上的好!”

  葉海有些迷信,故而對鬼神一類很是崇敬。

  葉江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道:“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嚴重!放心吧,我找了道士做過法事了,還找街尾的孫石匠定了兩對兒辟邪的石獅子,不會有問題的!”

  葉海見勸說不下,隻得悻悻的閉了嘴。

  因為鋪子剛開張,周圍的人圖個熱鬧,每天都過來坐坐,但真正進店買東西的卻是鱗毛鳳角。鋪子雖然開起來了,但接連半個月都沒有生意,也是夠愁人的。

  87民不跟官鬥

  “爹,您也別歎氣。做生意就是這樣,急不來的。何況上回不是賣掉了一扇屏風,夠咱把賬還上了。”葉歡見葉江愁眉苦臉的,於是在一旁勸道。

  “唉,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葉江看著別人的鋪子人來人往,不免有些灰心。

  葉歡倒是比他沉得住氣。“俗話說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咱鋪子裏的東西夠好,就不怕沒人買。”

  “唉,也不全是這個問題。買鋪子之前,你也沒打聽清楚就買下了,如今街坊鄰居人人都道那宅子是凶宅、鬧鬼!就算東西再好,也沒人敢踏進鋪子一步啊!”葉江愁的抓耳撓腮,頭發都要急白了。

  葉歡自然也聽說過這些傳聞,但她並不相信那些謠言。“不過道聽途說三人成虎罷了,日子久了,謠言自會不攻自破。還有,爹爹不妨多做一些辟邪之物放在店子裏賣,保管生意興隆。”

  葉江半信半疑的看著葉歡,不知不覺就被她給勸服了。

  趙氏抱著葉遲在一旁哄著,聽了葉歡的談話,倒是十分讚同。“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怎麽不動動腦子!那些人故意說得駭人,不過危言聳聽,想要排擠咱新去的罷了。日久見人心,謠言總有澄清的一日。這事兒,就聽歡丫頭的!”

  葉江見趙氏都這麽說了,心裏的最後一點兒疑慮也沒有了。“成!”

  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開之後,葉江又和往常一樣,專心致誌的拿著鑿子在家裏敲敲打打,搗鼓他那些心愛的木頭去了。

  鋪子裏沒什麽人,雲生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來。

  風平浪靜的過了一旬。某天,葉江去縣城買油墨,忽然見官差敲鑼打鼓,在衙門門口張貼了一張告示。葉江大字不認識幾個,隻得問了路人,繼而得知原本定在清明的春闈改到了中秋前後。

  這本與他無關,但想著與宋堯相識一場,怕他不曉得,特地留了心。原來是有人當街攔了禦史的轎子告禦狀,故而引起軒然大波,揪出往年的一樁舊案。當今聖上震怒不已,令刑部徹查。好幾個負責監考的官員被牽連,朝廷一時找不到人補齊,隻得將春闈改期。

  葉江知道了這個消息,便急匆匆的跑去了縣學那邊。

  宋堯正準備動身呢,聽聞了這個消息,不禁愕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想著能多些時日溫習功課,宋堯還高興了好一陣子。

  又過了半月,葉江新做好的一批東西也趕出來了。這一日,葉江帶著一家子將東西運到鎮上,剛要卸貨的時候,就見幾個作衙役裝扮的人,朝著鋪子這邊走來。

  “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為首的男子長得十分健壯,一臉的絡腮胡,眼睛大如銅鈴,板起臉來的時候自有一股威儀,渾身充滿了煞氣。

  葉江見到是官差,忙陪著笑臉走了上去。“幾位官爺找小的何事?”

  “你就是葉記的掌櫃?”那人問道。

  葉江連連點頭稱是。“是,正是小的。”

  “你這鋪子,可有在官府辦理文書?”

  “有的有的。”既然是要開鋪子,葉江自然打聽得很清楚,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三步並作兩步的從上鎖的抽屜裏將文書取出來,拿過來給這些衙役們審閱。

  不苟言笑的男子掃了那文書一眼,手指不時地在腰上的佩刀上敲打著,意思已很明顯。

  在這鎮上做生意,自有一套規矩。除了正規的文書之外,每年還得向官府交稅之外,給官門中人納貢。不單單是有著官身的官老爺,就連衙門裏的差爺也要打點。盡管這規矩不合理,這鎮上的人也隻能忍氣吞聲。因為得罪了他們,隨便一個理由,都能讓鋪子開不下去。故而,為了生計,這些錢不花也得花。

  雲生怕東家不知道規矩,得罪了這些差爺,忙將事先準備好的荷包遞到了那絡腮胡的手裏。“官爺體諒,東家是外地過來的,不懂規矩,您大人有大量,體諒則個。”

  絡腮胡掂了掂手裏的錢袋子,估摸著至少有好幾兩銀子,臉上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若有人上門鬧事,記得報上我胡彪的名號!”

  “是是是,胡爺爺您慢走,慢走。”雲生陪著笑臉,將他們送走,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

  葉江一開始還沒弄明白,待人走了之後才會過意來。

  “這分明就是勒索啊!”葉江咬著牙說道。

  不付出一分一毫,就能白得銀子,著實叫人氣憤。

  雲生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忙示意他別聲張。“東家小聲一些,叫旁人聽見了可不得了!這胡彪可是出了名的混人,背後又有縣太爺撐腰,咱惹不起!”

  “咱也是賺的辛苦銀子,憑什麽白白給了他們,這都是什麽道理!”葉江老實了一輩子,眼裏哪裏容得下這種魚肉鄉裏的事情,氣得臉都紅了。

  雲生將店門掩了掩,這才在一旁開解道:“東家,民不跟官鬥,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咱雖占著理兒,可誰讓咱都讓縣太爺管著呢。”

  “這與縣太爺有何關聯?”葉江上回為了買山的事兒去過一趟縣太爺府上,覺得縣太爺看起來挺和善的啊。

  雲生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是沒見過世麵的,隻得耐著性子解釋道:“東家您想啊。若不是縣太爺睜一眼閉一隻眼,底下的人怎麽會這般的放肆?”

  葉江開這個鋪子,不過是想發揮一技之長,讓家裏人過上安穩日子。卻沒想到這裏頭還有這麽多的門道,一時間不由得心灰意冷。

  “東家,您就當買個安心吧。若不交這筆錢,一旦有人上門滋事,官差們便不會理睬,到時候連個說理兒的地方都沒有,隻能自認倒黴。反正也就幾兩銀子,也不算太多,舍財消災吧。”

  葉江長歎一聲,隻得吃了這個虧。葉果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明白為何要給官差銀子。趙氏的性子比起葉江來要圓滑許多,聽完雲生的話,不禁對他生出幾分感激來。若不是雲生機靈,這鋪子怕是要開不下去。“多虧了你提醒。”

  “不敢當不敢當。”雲生忙謙虛的說道。“這都是小的分內之事。”

  雲生說完,便指揮著趕車的人幫著把牛車上的貨卸了下來。“仔細一些,莫要磕著碰著,這些東西可貴著呢!”

  88搬家

  一番忙碌下來,已過了午時。因為不急著趕回去,葉江便帶著趙氏並幾個子女下館子吃了頓好的,吃完之後又在街上逛了逛,將家裏短缺的東西都給補齊。另外,孩子們都長個兒了,衣裳什麽的也都得重新做。轉了幾圈下來,幾人手裏的東西就拿不下了。

  “爹,咱家鋪子的牌匾請誰寫的,好氣派啊!”葉果並不懂筆墨,隻是覺得好看,便隨口問了一句。

  說起這事兒,葉江臉上才有了幾分笑意。“這是宋小舉人的手筆啊!”

  “哪個宋小舉人?”葉果不解的眨眼。

  “還有哪個,不就是你宋堯宋二哥!”趙氏嗔了葉果一眼,這丫頭總是不長記性。

  葉果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是呐,他如今已是舉人之身了!不過,他們家還真是夠低調的,連中了舉人這麽大的事兒,都沒個響動。”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趙氏抱著葉遲喂了頓奶之後,才插了句話。

  “也是啊!同樣是中舉人,盧家可就要張揚多了,恨不得鬧得整個縣城都知道。”葉果想起村裏的另外一個舉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相較起來,她還是覺得宋家人比較好相處。

  這人呐,真是經不起念。這不,葉果話音剛落,就見盧燊從巷子尾走了過來。

  盧燊老遠就看到了葉歡一家子,得知他們在鎮上開了鋪子,他心裏就莫名的不舒服。明明之前還窮得叮當響,一轉眼就成了人人眼中的富貴之人,反觀他們盧家,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苦哈哈的日子還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想想,就不甘心!

  更讓他覺得憋屈的是,明明讀書人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偏偏風頭被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葉江給蓋了過去,著實叫人惱怒不已。

  他是舉人之身,見到官老爺都可以不跪,憑什麽要被他們壓過一頭去?!想到這裏,盧燊的眼裏便帶了幾分嚇人的冷意。

  葉歡平靜無波的對上他那雙怨毒的眸子,不免又勾起了前塵往事。前世給她休書的時候,他也是這副嫌棄又鄙夷的眼神。

  他看不起葉家,她一直都知道。

  她不知道,他究竟哪裏來的優越感,可以枉顧他人的付出,自覺高人一等。她憑著勤勞的雙手養活一大家子,有什麽不對?他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人?!

  他這個讀書人,還要靠著別人養活呢!

  葉歡緩緩地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走進鋪子,幫著小二打理著家具上的灰塵,連正眼瞧盧燊一眼都不曾。

  唯有趙氏抹不開麵子,朝著盧燊打了聲招呼。

  “嬸子忙著呢。”盧燊在外人麵前,還是挺能裝的。方才明明恨得要死,一轉眼就又雲淡風輕,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了。

  “有啥可忙的,要不要進來坐坐?”因為是同村人,對方還是個舉人,趙氏便帶了幾分客氣。

  盧燊原本不想留下來的,可是察覺到葉歡對他的態度,便順著趙氏的意思踏進了門檻。

  “聽說馬上就要進京趕考了?”

  “是。”

  “以你的才學,中個進士肯定不成問題!到時候做了大官兒,可別忘了咱鄉裏鄉親的啊!”

  “借嬸子吉言。”

  盧燊一邊應付著趙氏的問話,一邊偷偷地打量著葉歡的一舉一動。

  葉歡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舒服,便尋了個借口,去了二樓。

  “姐,等等我,我也要上去。”葉果因為那鬧鬼的傳聞,一直不敢上樓,可又覺得二樓的視野更好,不上去又有些不關心。所以,見葉歡上去,她便扔下手裏的抹布,跟了上去。

  葉歡倒是沒有拒絕,便任由她跟著了。

  葉歡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盧燊才稍作收斂。

  “聽說宋家老二也要跟你一起進京趕考,到時候也能有個伴兒。”趙氏不知怎麽的,就把話頭引到了宋堯那後生的身上。

  盧燊之前有所耳聞,知道宋堯那小子也中了舉人,可聽趙氏的口氣,似乎與宋家的人更為親近,心底頓時生出幾分怨念來。

  趙氏自顧自的說著,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盧燊的臉色。

  盧燊心煩意亂,突然站起身來。“忽然想起同窗找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盧燊的禮節看似周到,但趙氏卻明顯感受到了他的不耐。想著方才她都說了些什麽,眉頭不由地皺了一下。這盧家小子,當真如葉歡所說,是個心眼兒小的!

  她不過是誇了宋堯幾句,他就計較上了!

  看來,當初決定疏遠盧家果然才是明智之舉!

  且說盧燊離開不久,在巷子口與宋霖兄弟倆不期而遇。宋堯在天元書肆當夥計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宋霖也會在,不由得好奇的朝著裏頭瞥了一眼。

  “哥,這些書我都看過了,不必都買下來吧?”

  宋霖卻很堅持。“溫故而知新,多看幾遍沒壞處。”

  “我都記在腦子裏呢,何必浪費錢?”家裏的花銷本就不小,宋堯不想在這上頭浪費銀子。

  宋霖瞟了他一眼,道:“這會子記下了,不代表日後不會忘。有些書,隻有重複的研讀,才能知其精髓,靈活運用。”

  宋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宋霖一旦較起真兒來,他還真說不過他。

  弟倆的對話聽到盧燊的耳朵裏,顯得格外的刺耳。隻有宋家的書呆子才會死讀書!他中了舉人,也是僥幸吧?!去年的會試,他因為旁的事情耽擱了。今年,他一定會出人頭地,成為整個州府的榮耀。

  盧燊憤憤的離開,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宋霖的眼裏。

  “哥,你看什麽呢?”宋堯從書櫃後頭繞回來,問了一句。

  “沒什麽。”

  “對了,哥,我方才在街上看到了征兵的告示,你可有報名?”盧宋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