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攢足了銀子就可以動工了。”

  葉歡葉果聽說有新房子住了，都高興的咧開嘴笑了。

  隔壁的張大嬸兒見葉歡姐妹倆背著柴禾從山裏出來，正嗑著瓜子的手微微一頓。“你們姐兒倆還真是膽大，姑娘家家的沒個大人跟著也敢往山裏跑！”

  葉果正要說有葉江跟著呢，卻被葉歡搶先答道：“不怕，有虎頭跟著呢。”

  虎頭就是葉歡從山溝裏撿回來的狗，這事兒張大嬸兒是知道的。看著那通體雪白的小家夥，張大嬸兒不由審視得眯起了眼睛。“這虎頭不是純粹的狗吧？我瞅著，怎麽長得像豺狼？”

  葉歡葉果嚇了一跳，朝著虎頭望去。喂養了幾日，虎頭的身量長大了許多，眉宇間也張開了一些，的確是不像是農家養的看家牲口。

  “這不說還好，越說我越覺得像狼。這狼跟狗可不一樣，狼可是喂不家的猛獸，是會吃人的呀！歡丫頭啊，你還是趁早將它送走吧，免得後患無窮。”張大嬸兒有個遠房親戚就是被狼給吃了的，所以心有戚戚焉。更何況，這隻狼不狼夠不夠的東西離她家這麽近，萬一禍害到他們家頭上可就不妙了。

  葉歡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說道：“不會的，虎頭性子挺溫順的。”

  “那可說不準，等再養大一些，怕是要餐餐吃肉了。就你們那家底啊，肯定養不起的。”到時候，還不是要去偷吃她家的雞啊鵝啊什麽的。後麵那句，張大嬸兒沒有直接說出口，不過從臉上的神色不難看出，就是這個意思。

  葉歡訕訕的笑了笑，說道：“我會看好它的。”

  張大嬸兒見好說歹說她都聽不進去，隻得作罷，轉身進了屋。

  葉果跟在葉歡身後，撇撇嘴道：“張大嬸兒還真是喜歡對別人家的事指手畫腳。”

  葉歡放下柴禾，睨了口沒遮攔的妹子一眼。“以後這話，別當著別人的麵說。”

  葉果吐了吐舌頭，道：“曉得啦！”

  葉歡將柴禾堆到廚房灶台旁，打了盆井水洗了手就開始在廚房忙活了起來。趙氏不在家，做飯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她這個長女的頭上。

  看到葉歡熟練的洗菜切菜不停地拿著鍋鏟在鍋裏翻炒，葉果頓時羨慕的兩眼發光。“姐，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做飯，也教教我唄？”

  葉歡一邊將炒白菜盛到碗裏，一邊說道：“娘每天做飯，在旁邊多看幾次就會了。”

  提到趙氏的廚藝，葉果就不敢苟同。“娘做的飯菜難吃的緊，若不是餓得慌，誰吃得下啊。姐你可比娘強多了，以後家裏還是你做飯吧。”

  葉歡嗔了葉果一眼。“你當自個兒是財主家的閨女呢，還挑三揀四的，小心日後嫁不出去……”

  葉歡前世嫁過人，說出這番話來倒是沒覺得別扭。不過葉果到底是個姑娘家，麵皮薄，被葉歡擠兌了兩句就羞紅了臉。“姐~”

  葉歡摸了摸她的頭，催促道：“去門口看看爹回來沒有，馬上開飯了。”

  葉果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她剛跨出院子，就瞧見葉江佝僂著腰將那根三丈有餘的楠木放了下來。“爹，您回來啦！”

  葉江拿著汗巾當扇子扇了扇，喘了好一會子才答道：“飯熟了？”

  “熟了。”葉果體貼的端了水盆過來。

  葉江用手捧起盆裏的涼水往臉上澆了澆，胡亂的拿汗巾擦了擦就大步走進了廚房。盡管隻有一盤醬菜，一個炒白菜，葉江父女三人也吃的很滿足。

  飯後，葉江衝了個涼就去午歇了。葉果喂完虎頭，也去陰涼處打盹了。葉歡則抽空將昨兒個換洗的衣裳洗了，順便拿了針線籃子將葉江褲子上磨破的洞給補了補。葉歡一針一線都縫的格外仔細，好像早就熟悉了這種活計。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並未發現有人背地裏偷瞄她。

  宋霖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進了山，忙活了大半天，也就獵得一頭獾子。他坐著的地方，正好側對著葉家。因為居高臨下的緣故，所以葉家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很清楚。

  同在一個村子裏，宋霖自然是認得葉家兩姐妹的，隻不過沒打過交道。他整天穿梭在山林裏，偶爾也會從葉家路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葉歡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了。以前的葉歡，大大咧咧的，性子活潑，是個很愛笑的姑娘。可最近幾回碰上，她一直沉默寡言，較之以往沉穩了許多。

  宋霖慢吞吞的啃著手裏的幹糧，默默地看著樹蔭下的葉歡將補好的衣服疊好放到一邊。

  興許是日頭有些大，宋霖嗓子幹的發癢。可是水袋裏的水已經喝完，不管他怎麽搖晃都沒能滴下一滴來。看著樹蔭下那道纖細的身影，宋霖忽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12借水

  三兩步從山崗上走下來，宋霖在路過葉家院子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察覺到有人靠近，葉歡警惕的站起身來。

  宋霖並沒有貿然的走近，而是隔著一道籬笆跟她說話。“帶的水喝完了，能借口水喝嗎？”

  葉歡沒料到這個一向沒什麽交集的人會主動上前搭話，不禁有些發愣。

  “沒有的話，就算了。”宋霖說著，轉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葉歡咬了咬唇，叫住了他。“有，有的。”

  “麻煩了。”宋霖麵色淡淡的道謝，仍舊站在原地沒動。

  葉歡知道他這是避嫌，忙放下手裏的針線，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她端著一碗涼水來到他的麵前。“給。”

  宋霖也不跟她客氣，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就灌進了肚子。沒來得及吞咽的水順著他的嘴角溢出，滑過長著胡渣的下巴，流過高高凸起的喉結，一路往下滴進他的衣襟裏。

  葉歡看到這令人麵紅心跳的一幕，尷尬的將頭扭向一邊。

  “多謝。”宋霖喝完水，將碗遞回她的麵前。

  葉歡接過碗，低著頭走回屋裏，又在裏麵磨蹭了半天才出來。

  宋霖喝完水沒有多待，扛起地上的獾子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所以，葉歡出來並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對於這個突然跑來借水喝的漢子，葉歡總覺得他有些奇怪。

  村裏人都說宋家的人性子孤傲，不合群，都不愛與他們來往。可在她看來，宋霖的話雖然少了點兒，但也不是什麽難相處的人。起碼，他能夠自食其力，用勤勞的雙手養活自己。不像盧燊那種手無縛雞之力整天裝模作樣的窮書生來，將別人的付出當作是理所當然，天天要人伺候還不知道感恩。

  當意識到自己竟然拿宋霖跟盧燊比較時，葉歡不由得臉頰發燙。

  “我這是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啊！”葉歡捂著臉甩了甩頭。

  眯了會兒覺剛剛轉醒的葉果見葉歡不停地搖頭，覺得有些好笑。“姐，你脖子扭啦？”

  葉歡不好意思跟她說宋霖找她要水喝的事，含糊的嗯了一聲。結果沒想到，葉果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她陷入了尷尬當中。“方才是不是有人來過了？我好像聽見有人講話。”

  “沒，沒人，你聽錯了吧。”葉歡搖頭否認。

  葉果沒察覺到葉歡的異常，打了個嗬欠伸了伸懶腰，沒再追問下去。

  葉歡剛鬆了口氣，就見趙氏匆匆忙忙的回來了。

  “娘，怎麽這個時辰回來了？”趙氏的到來，順利的解救了葉歡。

  趙氏見屋子裏收拾的整整齊齊，泡了一夜的衣裳也已經洗好，這才停下了匆忙的腳步。“這不是怕你們餓著嘛，所以回來看看。午飯可吃過了？”

  葉歡點了點頭。“吃過了。”

  “你們爹呢？”趙氏又問。

  “在屋子裏歇午覺呢。”葉果搶著答道。

  趙氏知道葉江有午歇的習慣，倒是沒說什麽。“今兒個村長家幹魚塘，撈上來好多的魚。村子裏不少人都去湊熱鬧，咱也買兩條回來。”

  一聽說有魚吃，葉果就笑得眯起了眼睛。“太好了！都好久沒吃魚了。娘，咱們買回來煎著吃吧，再放些糖，肯定美死了！”

  趙氏笑著捏了捏她的鼻頭，嗔道：“你這小饞貓，就知道吃！”

  葉果憨憨的笑著，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

  母女三人商定，趙氏便回屋找了二十個銅板出來，就領著兩個丫頭去了隔壁村長家。去了那裏，果然見到同村不少人都聚在這裏。

  “葉江家的，你也來買魚啊？”

  趙氏平時待人客氣，剛過來就有人上前跟她打招呼。

  趙氏溫婉的笑了笑，朝著魚塘裏探了探頭。“買的人挺多的啊，也不知道輪不輪的上。”

  “放心吧，肯定能排的上。今年年成好，不光是地裏的莊稼長得好，就連喂的牲口養的魚個頭都較往年要大上許多呢。”跟趙氏交好的李大嫂說道。

  趙氏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就安了心。

  兩人湊在一起話家常，葉歡葉果便和同村的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說話。

  “葉果，不是說你們家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嘛，怎麽還有閑錢拿來買魚啊？”村長家的姑娘比葉果還要小上一歲，因為家中殷實，故而一雙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就看不起家裏窮得叮當響的葉家姐妹，故而說起話來絲毫不客氣。

  她的聲音十分清脆，周圍不少人都聽到了她的話。

  葉果臉色一紅，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們家是出了名的窮，可這樣被人當眾羞辱，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怨懟來。

  葉歡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不過到底年長了幾歲，又是經過事的人，所以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給懟回去。“張家妹妹說的哪裏話。我們家窮是窮了些，但還不至於連兩條魚都買不起。”

  葉歡說的不卑不亢，倒是讓村裏人刮目相看。

  “這張家丫頭也忒無禮了些，怎麽能這麽說人家呢？”

  “可不是？都是一個村兒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話也太難聽了！”

  張大嬸兒見自家閨女被三姑六婆的議論聲羞臊得抬不起頭來，忙走過來打圓場。“小孩子家家的鬧著玩兒呢，還當真了？丫頭，你爹叫你過去幫忙呢。”

  說著，就把張甜給支開了。

  趙氏趕過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大好。葉歡和葉果兩個丫頭，她都舍不得打罵，憑什麽要這麽被人糟踐？可她也知道，村長家得罪不起，所以將這口怨氣給忍了。

  “回去吧。”趙氏冷著臉，一手拽了一個，順著小路往回走。

  魚沒有買成，還被人羞辱了一頓，葉果委屈的咬著唇，小聲嘀咕道：“張甜她太過分了！咱們難道就這麽算了？！”

  趙氏輕歎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

  葉歡卻在心底默默地發誓，她一定要想辦法讓家裏變得富裕起來。隻有手裏有了錢，才不會被人活活的欺負到頭上來。

  13釋然

  回屋坐了一會兒，趙氏就又回盧家幫忙去了。葉江睡飽了起來，就繞著院子裏的那根楠木倒騰了起來。

  “爹，你有沒有聞到什麽香味？”葉歡自打重生之後，五官就變得格外的靈敏。她滿院子裏走了一遍，然後在那根楠木的跟前頓住了腳步。

  葉江正拿著斧子割樹皮呢，聽到葉歡的詢問，這才停下手裏的動作。“香味，什麽香味？”

  葉歡指了指架在木馬上的楠木，說道：“就是它散發出來的味道啊。”

  葉江半信半疑的湊近聞了聞，果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香氣。“好像真有香味散發出來.....”

  其實，葉江對這些名貴的樹種也都是一知半解。大多數時候，都是靠著師傅傳下來的經驗來判斷。畢竟，他真正見到實物的機會不多。

  葉歡覺得這樹非同尋常，於是繞著這棵樹走了幾圈，仔仔細細的研究起來。

  “這樹不但聞著香，顏色好像也挺特別的。”葉歡喃喃的說道。

  葉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發現木紋裏似乎夾雜了一些別的亮色。他拿著鋸齒小心翼翼的切開來一點，落在地上的鋸沫兒在陽光的照射下，竟然閃閃發亮，格外的耀眼。

  “爹，這沫兒可真好看，跟金子似的。”葉果逗了會兒虎頭覺得無趣，於是跑過來湊熱鬧。

  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葉江從地上摸了一把鋸沫兒放在手掌心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

  看著葉父激動的模樣，葉果完全是一頭霧水。“爹，您高興個啥呢？”

  葉江捧著手裏的沫子，都有些無語倫次了。“金絲楠，這是金絲楠......”

  若楠木稱之為珍稀物種的話，那麽金絲楠更是稀有中的稀有。他沒想到，自個兒是真的轉運了，隨隨便便砍回來的一棵樹就是旁人幾輩子都無法一見的稀罕東西。

  “爹，這樹是金子做的嗎？”葉果瞧見那木紋裏的一抹亮色，不由得喜上眉梢。

  葉江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祖師爺說，這種木頭極為罕見，有些人窮極一生都難得碰到。”

  “這麽說，這木頭是寶貝了？”葉果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撿到了銀子一般。

  葉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葉果興奮地想要大叫，卻被葉歡一把捂住了嘴。“你給我小聲兒點兒。”

  葉果點了點頭，葉歡這才收了手。

  “爹，您跟鎮上賣家具的掌櫃熟嗎？”葉歡突然開口問道。

  葉江沉默了片刻，說道：“一同學藝的一個師弟轉行做了掌櫃，打過幾次交道。”

  “他為人怎麽樣？”葉歡又問。

  “這個，相處的時日不多，品行如何，我也說不上來。”葉江一直都是老實巴交的，學藝的時候就一門心思的學藝，根本沒想過其他的。不過，在他的印象當中，那個師弟似乎經常被師傅誇獎，說他腦袋瓜子聰明。“總之，是個很有頭腦的。”

  葉歡一聽葉父這話，便覺得有戲。“爹，不若您試著跟那位掌櫃的說道說道，就算賣不出高價，但至少也不會被壓得太低。”

  葉江經她這麽一提醒，總算是反應過來。“也好。我明兒個就去鎮子上一趟。”

  葉歡見他想明白了，也就沒再提。

  天剛擦黑的時候，盧家那頭便響起了陣陣鞭炮聲，前來恭賀的人還真不在少數。盧方氏一改平日裏樸素的穿著，特地將壓箱底的那套衣裳拿了出來，體麵的站在廳堂裏周旋。

  “燊哥兒這麽有出息，盧大娘真是好福氣啊！”

  “說不定秋闈的時候就是舉人老爺了……”

  方氏被人圍在中間不停地恭維著，笑得合不攏嘴。“哪有你們福氣好喲，都別站著，坐著說話。”

  盧家當家的是個好吃懶做的貨，在村子裏沒多少人願意親近，但因為方氏平日裏很會做人，所以來恭賀的鄉親倒是不少。

  葉歡本不想來的，但因為葉父去了鎮上還沒回來，沒人來接趙氏回去，隻得被葉果一起拽過來作伴。

  “這不是葉家兩個丫頭嘛，快進來坐。”同村的劉嫂子見到葉歡姐妹，忙招呼她們過來坐。

  葉歡喚了聲嬸子，拉著葉果擠在她身邊的長凳坐了。

  盧春花瞥見葉歡姐妹的身影，暗暗撇了撇嘴，小聲的嘀咕道：“一家子都跑過來吃酒席，結果就拎了兩斤豬肉，也虧他們拿得出手......”

  方氏聽見她的嘀咕，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盧春花的長相隨了盧老漢，不似尋常女兒家那般纖細漂亮，身材又隨了盧方氏，個頭嬌小，故而有些自卑，看到長得比她好看的姑娘就帶了幾分敵意。尤其是她常聽到村裏人誇葉家幾個姑娘長得好看，心裏就更加的不平衡起來。

  “娘，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盧春花不忿的說道。

  方氏將她拽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在人前念叨。也不看看今兒個是什麽場合，來了這麽多客人，叫別人聽見像什麽話！”

  盧春花緊抿著嘴唇，隻得暫時將這口氣咽下。但看向葉歡姐妹倆的眼神，越發的變得不善起來。

  葉歡敏感的察覺到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自個兒身上，不由得抬眸。當對上盧春花那雙滿是怨懟的眸子時，葉歡看到她眼底閃過一抹驚慌，神情極為不自然的撇開頭去。

  葉歡低下頭來，嘴角泛起一絲了然的冷笑，盧春花果然還是跟前世一樣。她真不知道哪裏招惹她了，總是擺出一副敵視的姿態。不過想著這一世，她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瓜葛，她也就懶得跟她計較了，反正被瞪兩眼也不會少塊肉。

  這樣一想，葉歡頓時釋然了。

  14試探

  外麵的鞭炮聲響起，屋子裏開始上菜了。當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端上桌，在座的人都按耐不住拿起筷子，很快前麵上的菜就被一掃而光。

  葉歡和葉果是大姑娘了，知道要矜持，所以吃相不算難看。兩個小姑娘大都是等別人夾過之後才伸筷子，夾到碗裏也是小口小口的吃，在同桌的嬸子大娘們當中顯得格外的斯文。

  “趙氏不愧是趙先生的閨女，教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瞧瞧歡丫頭和果丫頭那吃相，多秀氣啊！再看看我們家虎妞，跟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

  “認識幾個字的就是不一樣！”

  幾個交好的婦人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當然，也有一些看不順眼的。

  “生在農家講究那些規矩做什麽，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矯不矯情！”

  “就是。吃個飯拖拖拉拉的，擱我們家早就挨罵了！”

  “教的再好又有什麽用。生不出兒子來，葉老二都成絕戶了。”

  葉歡默默地吃著碗裏的飯，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葉果的定力就要差多了，尤其是還涉及到了對趙氏的人身攻擊，葉果不禁咬緊了筷子。

  葉歡如何不清楚妹妹的脾氣，伸手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

  葉果滿是不忿的抿著唇，不情不願的低下頭去。

  葉歡快速的將碗裏的飯扒進嘴裏，然後對同桌的長輩說道：“我吃飽了，您們慢些用。”

  葉果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是也放下筷子，學著葉歡的樣子，安靜的坐在板凳上，並沒有像那些小丫頭片子一樣丟下碗就跑出去玩。

  看著這兩個丫頭如此的規矩，那些說閑話的婦人也不好再說出什麽來，悻悻的閉嘴繼續吃吃喝喝。好不容易等這一桌的人都吃完，葉歡和葉果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廚房。姐妹倆過去的時候，趙氏正蹲在後門口洗碗。

  葉歡看著趙氏佝僂著腰的背影，心裏微酸，於是加快腳步走過去。“娘，我幫您洗。”

  趙氏聽見自家丫頭的聲音，忙說道：“不用。這裏髒，快些出去，免得把衣裳弄髒了。”

  葉歡卻蹲下來，利索的拿起牆角的洗碗草認真的刷洗起來。

  趙氏見閨女如此懂事，不由欣慰的笑了。

  “娘，我也來幫你。”葉果見姐姐表現的這麽勤快，也往跟前湊。

  “去去去，你一邊兒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葉果毛毛躁躁的性子趙氏如何不清楚，哪裏敢讓她動手，三兩句就把她打發了。

  葉歡衝著葉果笑了笑。“去找虎妞兒玩吧，這裏用不著你幫忙。”

  葉果才十一歲，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扭捏了一陣就跑出去找同伴玩去了。

  “你爹呢？”趙氏一直在廚房忙，沒空去前麵，隻能從葉歡這裏打聽。

  “爹去鎮上了。”葉歡一邊將洗過的碗放進籃子，一邊答道。

  “他去鎮上做什麽？”趙氏有些不解。

  葉歡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爹有個師弟是鎮上家具鋪子的掌櫃，說是要去打聽打聽行情，問問鋪子裏收不收木料之類的。”

  趙氏哦了一聲，沒再開口。

  男人的事，她素來不怎麽過問。

  “出來的時候，門可鎖好了？”

  “鎖好了。”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突然就聽見身後有人喚趙氏。“碗不夠了，洗好了沒？”

  趙氏應了一聲，趕緊打住話頭，拎起籃子將洗幹淨的碗盤送到了灶台旁。

  負責炒菜的賀娘子瞥見趙氏身後的葉歡，忍不住笑著問道：“你家歡丫頭是三月的生辰，今年十三了吧？”

  趙氏笑著點點頭。“是啊，滿了十三，吃十四歲的飯了。”

  “說起來，年紀也不小了，說親了嗎？”賀娘子是個直爽人，有什麽就說了。

  趙氏搖搖頭，道：“還是個丫頭片子呢，怎麽著也得多留幾年。”

  “十三歲不小了。咱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十一二歲嫁人的都有。”賀娘子一臉慈愛的看著葉歡，越看越覺得喜歡。

  葉歡雖然才十三歲，但身量卻已經長到跟趙氏差不多高了。不同於村裏的那些黃毛丫頭，葉歡兩姐妹都是白白淨淨的，濃眉大眼，五官很是精致漂亮。加上趙氏教的好，又勤快又懂事，怎麽看都是兒媳婦的最佳人選。賀娘子家的二牛比葉歡要大上兩歲，若是能結親就再好不過了。

  趙氏也不是蠢笨的，哪裏會看不出賀娘子的心思。隻不過，這兩個丫頭都是她嬌養著長大的，是她的命根子，她可不想隨隨便便就把她們倆給定出去。

  “好不容易把她們拉扯大，我可指望她們多留兩年幫我多分擔分擔呢。”

  賀娘子不過是想探探趙氏的口風，倒也沒有太著急。反正孩子們都還小，等過兩年再說也不遲。

  趁著賀娘子忙的時候，趙氏便催促著葉歡去前頭，免得被人惦記。

  等到盧家的宴席散的時候，已經是戌時過了。趙氏怕葉江回來餓肚子，草草的在廚房裏吃了兩口飯，就帶著葉歡姐妹回家去了。

  母女三人剛到家門口，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搖搖晃晃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借著明亮的月光，趙氏很快就認出了來人，走過去將他一把扶住。“當家的，你在哪兒喝得這麽爛醉，路上有沒有摔著啊？”

  葉江靠在趙氏的肩膀上，胡亂的擺了擺手。“沒事。”

  葉歡忙上前開了鎖，幫著趙氏將葉江扶了進去。

  “歡丫頭，去廚房燒水，果丫頭，你看著你爹，別讓他吐到床上。”趙氏扶著葉江在床上躺下，便帶著兩個閨女忙活起來。

  不一會兒，葉歡就端著熱氣騰騰的洗腳水進了屋。趙氏也煮好了醒酒的茶，扶起葉江的腦袋灌了進去。趙氏原本還想問問他去鎮上的情況，可葉江一沾床就睡死了過去，隻能作罷。

  葉歡親自給葉江脫鞋子洗腳，然後體貼的替他蓋上被子。

  趙氏見他除了臉漲得通紅再無其他的反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天色不早了，你們倆也早些洗了安歇，明兒個還要去你們奶那裏呢。”

  葉歡葉果姐妹倆也著實困了，不停地打著嗬欠。聽趙氏這麽一說，如蒙大赦。

  胡亂的洗了個澡，姐妹倆沾枕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15拜壽

  天氣越來越熱，葉歡一大清早就給熱醒了。睡不著，索性就穿了衣服下床去廚房張羅早飯。前些時候去鎮上買回來的米麵還剩下一些，葉歡便拿了半斤麵粉用水調了，放了些鹽蔥花進去攪拌成粘稠的糊糊狀。等到鍋裏的水燒開，用筷子挑了麵粉糊糊一點一點的下到鍋裏，很快麵疙瘩就各自成形，漂了起來。

  葉歡不時得灶前灶後兩頭跑，很快就熱出了一身汗。

  趙氏打著嗬欠走進廚房，就聞到了麵湯的香味。

  葉歡拿著鍋鏟在鍋裏攪了兩下，就把灶裏的火給退了出來。“娘，麵疙瘩做好了，爹醒了嗎？”

  趙氏想起當家的一大清早就抱著她折騰了一回，臉頰不禁微微泛紅。成親多年，除了新婚的那陣兒，葉江很少有這麽賣力的時候。“起來了，正打井水洗臉呢。”

  葉歡見趙氏臉色不大自然，又看到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半截脖頸，了然的移開視線。看來，爹娘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了早飯，趙氏就帶著葉家姐妹去了葉老大家。葉江因為要在家裏等著他那位師弟過來驗貨，所以中午的時候才會趕過去。

  葉老大家距離葉老二這裏不算太遠，一路上碰見不少熟人。

  “又去給葉老太做壽啊？今年送的啥啊？”離得近的相親算了算日子，就知道她們這是要去幹嘛了。

  趙氏笑了笑，說道：“沒什麽特別的，給老娘做了身新衣裳。”

  “虧得你孝順，年年都給做衣裳。哪像我，連碗麵湯都沒看見。”那位胖嬸子想起自家兒媳婦，就忍不住唉聲歎氣。

  趙氏可不想平白無故的招來嫉恨，忙笑著回道：“不過是件衣裳，不值得一提。倒是聽說前些時候，嬸子您扭傷了腳，兒媳婦端藥倒水的伺候，可比我強多了。”

  這麽一說，那胖嬸子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到葉老大家的時候，日頭剛剛升起來。葉老大平時歇在鋪子裏，很少回來。因為葉老太的生辰，這才提前一天回來住在了家裏。

  “弟妹來了啊。”看到趙氏拎著個包袱走近，葉海笑著打了聲招呼。

  “大伯。”

  “大伯。”

  葉歡葉果姐妹倆還是挺喜歡這個大伯，盡管他一直被大伯娘騎在頭上，做不了家裏的主，但背著大伯娘的時候還是會偷偷塞糖果她們吃，很疼她們兩個侄女。

  “歡丫頭、果丫頭來了？”葉海笑著摸了摸兩人的頭，然後衝著屋子裏喊了一聲。“葉琳，你堂妹們來了，還不快些出來？”

  張氏其實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了，隻是，她向來看不上葉老二一家，再加上前不久又跑去葉老二家裏大鬧了一回，所以隻當做沒聽見一樣，繼續在屋子裏嗑瓜子。

  葉老太正在灶台上忙著，見張氏沒有出去迎一迎的意思，於是放下手裏的刀朝外走。葉琳見葉老太都出去了，隻好放下手裏的火鉗，跟了出去。

  “你幹嘛去？”張氏在身後叫住葉琳，一張嘴抿得死緊，顯然是不高興了。

  葉琳怕張氏又發脾氣，隻得停住了腳步，耐著性子勸道：“不管怎麽說，二嬸兒都是客......”

  “什麽客，都是一個姓的，哪兒那麽多講究。”張氏不以為然的說道。

  “娘，您說話就不能客氣點兒？！”葉琳瞥了一眼門口，生怕她的話被人聽見。

  “他們一家子來吃我的喝我的，我還要怎麽客氣？！你到底是誰生的，啊？怎麽處處都向著外人！跟你爹一樣老實，注定一輩子吃虧！”張氏用手指戳了戳葉琳的腦門兒，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葉老太接過趙氏手裏的包袱將人領進屋，就聽見張氏說出這樣一番沒教養的話出來。可是礙於一家子還要靠著張氏陪嫁的鋪子生活，這才忍住沒有發脾氣。

  說起來，葉老太年紀輕輕就守寡，含辛茹苦的拉大三個孩子，是個很要強的人。她幹活兒是一把好手，就連泥瓦工匠手藝也不輸男人。曾有人欺負上門，她愣是扛著鋤頭將人打了回去，村兒裏出了名的悍婦。但自打張氏進了門，葉老太的脾氣就徹底的沒了。

  一來，葉家家底薄，張家陪嫁多，兩廂對比之下就缺了些底氣。二來，葉海性子太軟弱，愣是被張氏壓過了一頭，兩口子自成婚之日起就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葉老太為了能夠讓家裏安生一些，隻得退讓一步。葉老太這一退讓，張氏的氣焰就更囂張了，葉老太這個婆母就成了個擺設。雖然不至於受虐待，但張氏就那樣一張嘴，刻薄的話可沒少說。

  葉老太雖然忍氣吞聲，可到底是長輩。張氏到底還沒徹底想要撕破臉，隻得悻悻的閉了嘴。

  葉琳搬了凳子給趙氏三人，默默地坐回了灶門口。

  趙氏母女三人哪敢真像客人一樣坐著，立刻圍到葉老太跟前。

  “娘，我來吧，您坐著歇會兒。”趙氏上前，去接葉老太手裏的菜刀。

  葉老太沒有推辭，任由趙氏接了過去。

  趙氏利落的切著菜，葉歡則默默地幫著洗菜。葉果也不敢閑著，撿灶台邊的麻袋裏裝著花生，變於是搬了個小板凳，乖乖的坐著剝起花生來。

  張氏磕了會兒瓜子覺得無趣，便回自個兒屋裏躺著了。

  葉老太看著張氏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歎氣。

  趙氏見葉老太臉色不大好，於是放下菜刀，將手在抹布上擦了擦，走了過去。“娘，我給您做了身新衣裳，要不您試試？”

  葉老太知道趙氏也是一片好意，勉強露了個笑臉。

  趙氏見葉老太點了頭，於是解開包袱，將裏頭疊的整整齊齊的綢衫拿了出來。

  16葉老實

  葉老太知道老二家的情況，沒指望趙氏能拿出什麽像樣的東西來。故而當那件繡著暗紋的綢衫展現在她麵前的時候，葉老太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這綢布可不便宜，你哪兒來的錢買這麽貴的料子？”

  趙氏笑了笑，避重就輕的說道：“您先甭管這些，看看尺寸合不合適。”

  趙氏說著，就拿著衣裳在葉老太身上比劃起來。

  “你們家日子本就難過，還這麽破費......”葉老太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葉歡看的出，老人家是真的很喜歡這身衣裳。

  趙氏見老太太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

  “奶，您穿著這身衣裳真好看，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葉果向來心直口快，毫不吝嗇的誇道。

  葉歡也跟著點頭。“穿著顯富態。”

  葉老太聽兩個孫女這麽一說，額頭上的褶子都擠成堆了。

  葉琳打小吃穿不愁，綢衫也有好幾件。但不得不承認，趙氏的手是真的巧，不但針腳細密，樣式也考究，是時下正興的樣式，穿著格外的好看。

  葉老太高興了一陣兒，就把衣服脫了下來，生怕弄髒弄壞了。

  “奶，穿著挺好的，幹嘛脫下來啊？”葉果嚷嚷道。

  “這料子可金貴著呢，萬一在哪兒磕著碰著了就不好了。”葉老太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光滑的麵料，都舍不得穿。

  她活這麽大歲數，就沒穿過這種料子的衣裳。說起來，葉老太也挺可憐的。原本以為養大了兩個兒子，就可以享福了，卻不曾想到，老大媳婦兒是個刁鑽跋扈的，自個兒生的兒子當不得家做不得主。別說是好吃好喝的供養，就連身上穿的衣裳都沒見到過。老二一家子倒是孝順，逢年過節都過來探望，每年一套新衣裳一雙新鞋子，從未間斷過。

  葉老太正傷感著，突然聽見趙氏說道：“娘，餃子皮放哪兒了？餃子餡兒剁好了。”

  葉老太回過神來，那點兒愁緒很快就被拋諸腦後。

  餃子剛包好的時候，就聽見外頭傳來說話的聲音。葉歡耳朵尖，很快便知道是誰來了。

  “是小姑回來了啊，快進屋坐。”張氏想必也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飛快的從床上溜了下來，迎了出去。一張臉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不知道多熱情。

  張氏嘴裏的小姑，正是葉老太的幺女，葉海葉江的妹妹葉嬌，也就是葉歡的姑姑。

  “半年沒見，嫂子還是老樣子啊。”葉嬌人如其名，人長得秀美，聲音也十分的嬌脆，人前總是一張笑臉，見了誰都很客氣。

  趙氏知道是小姑回來了，也放下手頭的活兒上前打招呼。“小姑回來啦？”

  葉嬌親熱的喚了聲二嫂，沒來得及跟趙氏說上話就被張氏給拉到堂屋去了。“廚房油煙大，咱們換個地兒說話。”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什麽反應，就拉著葉嬌走了。

  葉老太還沒來得及跟閨女說上話呢，就被張氏給是一個人過來的，麵上顯得有幾分失望。不過，眼看著要到飯點了，她還要在灶台邊忙，就沒再計較。

  趙氏將菜都整好了，葉老太炒起來也快。

  正午的時候，葉江也趕了過來，熱乎乎的飯菜便上了桌兒。一大家子十好幾口人擠在圓桌旁，葉老太被請到上席，葉江葉海挨著在右手邊坐了，張氏則挨著小姑葉嬌坐在葉老太的左手邊。不等葉老太動筷子，張氏就先拿起了筷子，不停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