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岩恍若夢中。

  在發現自家報紙沾染了茶水，很多字跡都看不清之後，張岩幹脆跑到大街上又買了一份。

  也幸好張岩動作快，因為他發現平日裏總是有多餘的上京日報，今天竟然有供不應求的架勢，張岩搶到手的已經是賣報郎手上最後一份。

  買到上京日報後，張岩便跑回家中仔細閱讀，發現日報整張頭版都被占去，洋洋灑灑寫上了十門武學，盡管都隻是“第一卷”、“總綱”之類的內容，但也十分珍貴了。

  這年頭，無論是武宗、武館還是個體武者，對於自身武學都是十分珍惜的，輕易不會示人。

  很多時候連收徒授藝都靠口述，生怕落了文字被傳出去，何曾有人這樣堂而皇之地將武學秘籍登報的？

  秘籍秘籍，就是因為大家都秘而不宣才叫秘籍，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查到，那頂多叫武功練習說明書。

  張岩是接近後天圓滿的武者，盡管在整個武林中修為不算高，但好歹這些年走南闖北，眼力卻是不差的，對於報紙上這些秘籍如獲至寶。

  他認定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武學功法，每一門層次都遠超自己所學……要不是有神武堂認證，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就算這些內容還不全麵，也依然能給很多武者起到指導作用，畢竟這些都是直指先天的高級武學，高屋建瓴，普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幾門。

  “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張岩不由喃喃自語。

  ……

  像張岩這樣的武者還有很多。

  有文化的連買數份上京日報，跟寶貝似的珍藏起來；沒文化不識字的就比較頭疼，一邊買下報紙，一邊隻好找人來念，一點一點記下這些武學的內容。

  這個時代的武者實在太饑渴了，哪怕是承擔了宣揚武學重任的神武堂，也秉持著法不可輕傳的原則，武者想要學到新的武功，就必須加入武院，或者直接加入神武堂。

  早年神武堂也做過無償培養武者的事，但結果卻是培養出來的武者，轉頭就被武宗挖走——既然神武堂的武學可以免費學習，當然要出賣勞動力給宗門，這樣不就兩邊的武學都學到了？

  免費的東西沒有人會珍惜，久而久之神武堂也就斷了念想，幹脆將自己當做最大的武修宗門。

  言歸正傳。武者們的驚喜還未結束，因為他們發現在接下去的幾天裏，上京日報依然在不斷刊登新的內容，十門武學同步更新，每天都有新的驚喜。

  而且這十門武學涵蓋極廣，武者們各取所需，人人皆有收獲。但在激動和感激之餘，也不免心存疑惑——這些武學到底是誰刊登上去的？

  一連三天的上京日報頭版都是武學，卻全然沒有半點刊登者的信息，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有人懷疑是神武堂，畢竟神武堂確有此職責，但如果是神武堂，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亮出身份，沒必要藏頭露尾。

  也有人認為是某個新興的武修宗門，想借這種手段一舉確立名分，接下來就可以廣收門徒，但立馬被人一頓噴。

  哪個武修宗門幹這種事，把自家心法都登報公開，以後弟子出來行走江湖，人家豈不是一看就知道你練的是什麽武學？完全是自己坑自己。

  還有人說是某位仙人降臨塵世，眼見此地武學枯竭，幹脆傳下十門仙武，供世人瞻仰。

  ……

  上京掀起了一股武學熱，但官邸中的嚴和卻在著急上火。

  嚴和是驛報處的一名管事，在大周的體製下，驛站、報刊是統一由驛報處管理，幾名管事分管不同的內容，嚴和正是上京日報總負責人。

  平日裏這就是個肥差，這兩天的嚴和更是春風得意，因為莫名包下頭版的那個傻瓜，不僅給了超額的登報費，而且大大提升了上京日報的銷量。

  這三天的日報銷量，比起往常高出一倍有餘，畢竟一份報紙又不貴，很多人就算看個熱鬧，也願意看看傳說中的武學秘籍長什麽樣。

  甚至現在限製日報銷量的，已經不是買家的數量，而是驛報處沒有足夠的人手進行抄寫——沒錯，上京日報也是一份份手抄出來的。

  然而嚴和的好日子也僅僅過了三天，今天已經到了傍晚時分，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沒有再出現。

  “程文，那位陳公子今天還沒來嗎？”嚴和第十二次詢問自家心腹。

  “沒有……”心腹程文無奈地回道，他當然知道頂頭上司為何如此上火。

  如果明天的日報頭版沒有武學，銷量一夜之間打回原形還好說，反正他們也沒有銷量KPI這種東西，隻是上京城內怕是要罵聲一片，全是衝著自家日報來的。

  “唉……”嚴和不由深歎了一口氣，“再等半個時辰，要是陳公子還不來……你就主動去找他，隻要他們願意刊登，我們不收費都行！”

  程文不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這恐怕不是錢能解決的事了。

  就在兩人焦急等待之際，又是一名小吏匆匆跑進官邸。

  “嚴管事，嚴管事……不好了！有民間的晚間小報，已經刊登了第四部分的武學內容……”

  “上麵還說，以後不會再繼續登報武學……”

  嚴和豁然站起身來，一把搶過對方手中的小報，一目十行地閱讀起來，果然正是先前那些武學的後篇，縱然嚴和不通武功也能看得出來。

  隻是這些內容依舊沒有完結，在小報的最後，開始明目張膽打起了廣告。

  “以上十門武學知識產權均歸屬布武閣所有，大王心經更為布武閣閣主宋弘文先生獨創，諸位武者可自行學習、研究，但請勿擅自傳播。”

  “布武閣將於三日後正式開業，地址為捉龍巷一號，此十門武學將公開發售，售價如下：大王心經前六卷——五兩，九戒刀——六兩，般若步……”

  “自即日起，為保護購買武學武者之隱私，布武閣將不再於公開報刊上刊登武學信息。”

  並不算長的三段說明，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嚴和的心頭上，讓他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總算知道登報那個傻子的目的所在……呸！那王八蛋才不是傻子，老子才傻！

  借用上京日報的影響力，先將這些武學傳播到整個上京城的民眾當中，再轉去小報刊登商鋪信息，受到這些武學吸引的民眾，理所當然會轉頭去看廣告，跟登在哪裏已經沒有關係了。

  整個過程當中，對方僅僅付出了一些登報費，卻巧妙繞過了上京日報不接廣告的規定，真是……無良奸商！

  不說嚴管事的欲哭無淚，布武閣的第四份武學秘籍登滿所有小報，於是隨著私營小報一份份發出，“布武閣”這個名字也隨之響徹整個上京城。

  名動上京，隻需要三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