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周清清所料，顏丹玨同學的得意僅僅持續了半天，就被突如其來的噩耗一棒子打懵。

  因為宋言在宋府的言論，正以驚人的速度在上京城內傳播開來。

  這當然不是趙家或者宋家刻意宣傳，實際上根本不用任何人宣傳，當時在場的人都在自發對外傳播。

  這可是驚天大八卦啊！

  別說宋府內的人了，就算是趙家帶來的仆人裏，也未必人人都是忠心耿耿，偷偷對外宣揚的人不在少數。

  趙家帶上這麽多人，本來也有宣揚“興師問罪”之舉的意思，想要坐實宋言在其中的作用，隻是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於是現在整個上京城都在傳，趙婧華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先是拋棄未婚夫高攀四皇子，被四皇子退婚之後，又想要回去找“備胎”複合……

  這時候正是中午時分，周清清帶著兩人在一處酒樓閑坐，便聽到了這樣的傳言，頓時連麵前的酒肉都不香了。

  趙婧華一臉愁容地坐在一旁，周清清隻好有心無力地安慰著，而顏丹玨正惱火地拍著桌子。

  “混蛋混蛋混蛋！”

  “宋弘文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良心，他怎麽可以這麽說？！”

  “嗚嗚嗚……婧婧我對不起你……”

  顏丹玨無能狂怒，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麽好方法逆轉輿論，隻好湊到趙婧華身旁哭喪著臉道歉。

  趙婧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作為當事人，她固然對宋言血口噴人惱火不已，但對顏丹玨這個始作俑者同樣沒什麽好臉色。

  要不是顏丹玨自作聰明，她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甚至要不是她非要去招惹宋弘文，可能也不會有現在這事了。

  不過她知道好友並非惡意，以她的性格也沒法去怪罪於她，隻好搖頭道：“算了，反正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也不會再用那個名字，或者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她們要在六扇門當一段時間捕快，當然不可能用原名，早就偽造好了身份信息。

  名聲這種東西，既然篤定了將來不想嫁人，隻想做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對她又有什麽影響？

  趙婧華外柔內剛，一旦做出了決定，其實比顏丹玨想象中要堅強很多。

  顏丹玨還想說些什麽，而她隻是搖頭。

  小顏同學道歉無果，隻好又看向周清清，委屈道：“周捕頭，宋弘文這是妄言汙蔑，我要告官！”

  周清清無奈地扶著額頭：“按大周律例，汙蔑誹謗罪需由當事人或其親屬提告……不過這個案子，哪怕由趙姑娘親自出麵提告，也很難能打贏。”

  “這又是為什麽？！”顏丹玨平常哪管什麽大周律法，忍不住道。

  “因為你們沒有實據，到時候在公堂上各執一詞，是沒辦法斷案的。”盡管這個世界沒有“羅生門”這個詞，但周清清見過很多類似的場景。

  顏丹玨不由默然無語，她終於意識到，這世間終歸有不畏懼她背後權勢的人，不是趙岑，也不是宋言，而是這天下悠悠眾口。

  人言可畏，積毀銷骨。隻有站在整個風暴的正中心，才能真正理解這兩個成語的深意，而顏丹玨是站在中心的旁邊，反而更加難受。

  “那……周捕頭，還有沒有補救的辦法？”顏丹玨像是整個人的泄了口氣，問道。

  周清清望著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確實是想幫助趙婧華，這才道：“為今之計，隻有讓宋言親自出麵澄清，最好再輔之以四皇子府的發言，才有可能讓輿論逆轉。”

  顏丹玨怔了怔，像是明白了什麽，隨即堅定地點點頭。

  ……

  宋府。

  宋言與淨根和尚一番閑談之後，也就沒有再多管，自顧自走到書房當中。

  淨根和尚願意加入六扇門，而且是興趣所在，宋言當然不會有什麽意見。

  這位師兄是他這一世為數不多的朋友，或許實力不強，或許有些不求上進，但宋言無意幹涉他的決定——人各有誌，宋言求的是長生無敵之道，不代表別人也非要走這條路。

  而宋言這時候正在書桌上，執筆書寫著一個個名字——全部都是武學。

  龍爪手、大力金剛掌、般若步、拈花指法、九戒刀、金鍾罩、大日如來劍……

  一連三十幾門功夫，全部都是佛門武學，正是宋言從大光明寺的時候，用易筋經換到的那些外門武功，涵蓋了拳、掌、指、腿、刀法、劍法、身法、橫練等諸多門類。

  這其中的武學宋言當初剛拿到的時候學不來，但現在其實大部分都會。

  以他如今100級易筋經的內功修為，學這些外功根本沒什麽難度，隻是學了也沒什麽用而已。

  現實又不是玩遊戲，技能還有傷害加成。真實的外功招式，除了少部分發力技巧的選擇外，核心奧義就隻有兩點——保護自己的要害，以及進攻敵人的要害。

  武者出一拳的殺傷力，主要取決於武者本身的力量強弱，而不在於他用什麽招式。

  招式套路的意義，在於讓武者更容易擊中敵人，或者說更容易打中要害，造成足夠的殺傷。

  而到了宋言這個地步，貼身戰根本沒有對手可言，一拳過去手擋手斷、腿擋腿斷，招式又有什麽意義？他無法力敵的是意境、是法寶，而不是多精妙的武功。

  凡人武學畢竟隻是凡人武學。

  言歸正傳，這些武學宋言自己用不上，但拿出來賣還是可以的，隻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做一次篩選，看看哪些是獨屬於大光明寺的，這類不能公開售賣。

  “燕兒，起來幹活了！”宋言把記憶中的武學寫完，就衝著外麵喊道。

  正趴在石桌上，睡得口水直流的燕兒瞬間驚醒，小碎步跑到書房當中，理了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少爺，什麽活？”

  宋言把手上的紙張遞給她，說道：“去查一查這些武學的來曆。”

  “來曆？”燕兒不由撓了撓頭，“少爺，你是指哪方麵的來曆？”

  “來源，重點查它們都是出自哪門哪戶，其中是和大光明寺有關的，就重點標識出來。”宋言已經沒了研究燕兒的心思，便耐心解釋道。

  “如果碰到無法查證的也標識，我要剩下的絕對安全，絕對與大光明寺無關。”

  “明白了，少爺！”燕兒就喜歡這樣目標明確的任務，笑嘻嘻地應道。

  宋言擺了擺手，示意她去幹活，目光卻看向遠處。

  他寫出的那些武學是從大光明寺學來的，卻不代表來源都是大光明寺，就好比“龍爪手”這門武學，宋言就清楚記得其來源，是出自古法蘭寺。

  而法蘭寺早在兩千年前就道統斷絕了，現在龍爪手就是無主之物，誰都可以公開學習和傳授，當然也就可以出售。

  這世間的武學大多如此，各門各派都在搜羅其他家的武學，留於本門之中進行傳承，到如今幾千年下來，很多事早就說不清了。

  哪怕是易筋經這樣所謂的獨門絕學，外流的情況也不在少數，否則六扇門如何搜羅到那三千份易筋經？

  每一代都有上百大光明寺弟子學會易筋經，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總會有外流的情況。

  真正被各家嚴守的，是涉及到金丹、羅漢、神海的成道之法，每一代僅僅傳給精心篩選的數人，一旦外傳，那是必定要追回的。

  “隻要把明確來自大光明寺的武學剔除掉，其他就算拿出去賣，大光明寺也不好多說什麽……可惜易筋經不好賣。”宋言明白這個道理，不由又有些惋惜。

  “真拿易筋經去賣的話，那些大和尚肯定要找上門，但是不賣易筋經又太虧了……或許我可以換個名字，再換點內容？”

  宋言腦中正如是思索著，方才跑出去的燕兒又急匆匆跑回來。

  “少、少爺，外麵有人找你！”燕兒氣喘籲籲地說道，“是一位……姓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