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樓。

  二樓的風波很快平息下來，百香樓老板上來一看，原來是顏大小姐鬧事……這位大小姐常做這種事，以至於這回明明不是她，也照樣背了個鍋。

  當然，顏丹玨大概也不在乎，那位老板很快安撫了二樓的賓客，又將宋言等人請進一間包房。

  “我們在這喝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包房？”顏大小姐有些不樂意。

  那位老板隻好苦著臉道：“顏小姐，您大人有大量，給小店留點生意吧……您看您往這一坐，旁邊都沒人敢來喝酒了。”

  顏丹玨看看周圍，果然見根本沒人敢看這邊，之前可能還有人沒認出她，被宋言這一掌下來，怕是誰都知道顏家大小姐在這百香樓喝酒了。

  “好吧好吧，你安排就是了。”顏丹玨無趣地擺擺手道。

  於是眾人便來到一旁的包房裏，氣氛甚至還要比之前更融洽幾分，少了些表麵上的客套。

  至於摔到樓下的孫隕，自然是沒有人在乎他，宋言知道他還死不了，但估計也沒能耐回來放狠話，多半是回去報信了。

  淨根和尚有些擔心，小聲詢問道：“師弟，那人估計回去找人了，沒事吧？”

  宋言還沒開口，旁邊的顏丹玨便擺手：“打個小嘍囉而已，能有什麽事兒？宋兄別怕，就當是你幫我們家婧婧打的，早就看那老頭不爽了！”

  “趙岑要是敢找你麻煩，我替你找他娘告狀！”顏丹玨大包大攬，拿折扇拍胸道。

  她其實早就想教訓一下趙岑的人，但一向以來的家教不允許她這麽做，否則回去就要挨訓——況且她進入先天境界也沒多久，還真不一定教訓得了孫隕。

  趙婧華有些無奈地推了推她，但也沒有反對，倒是默認了下來。

  她跟宋言多少也算是相識，而且還自覺有些虧欠對方，自然不希望趙岑出手打壓宋言，顏丹玨能出麵幫忙是最好的。

  另一邊淨根雖然不認識這位，但看她這麽篤定的樣子，多少鬆了口氣。

  而宋言倒是知道她是誰，隻是笑著衝她拱了拱手，又拍拍淨根和尚的肩膀：“沒事，趙岑動不了我。”

  宋言和顏丹玨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因為他們都明白，以大周現行的體製，別說趙岑隻是一個皇子，縱然是大周皇帝也不可能為所欲為。

  大周其實更近似宋言前世的宋朝，強大的武修們取代了文人的地位，對皇權有著極大限製，不像前世明清時期那樣，皇帝成了帝國的化身。

  說白了，大周皇帝依然隻是尚未踏足宗師之境的凡人，任何一位神海境宗師都有入朝不拜的資格，這是凡人對於至高武力的尊重。

  就比如顏丹玨的爺爺顏一顧，他不僅身居太師之位，而且是道門在朝中的代表，結丹上百年的金丹高人，至今已經輔佐過三代帝王。

  甚至如今的皇帝都是顏一顧看著長大，要是哪天這位太師給他下跪，他皇帝小兒敢受嗎？在這個世界，折壽折功德可是真實存在的。

  歸根結底，大周真正的統治者，從來都是蒼玄山深處，那些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妖怪們。隻是他們未必願意要這世俗權勢，所以跟誰關係比較好，就交給誰來管理而已。

  當然，落到宋言和趙岑這兩個小人物身上，沒有那麽多大道理可言，隻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趙岑不至於為了這點麵子問題下死手，甚至都不見得會親自下場，而他身邊自發聚集起的社會力量，對宋言也起不到多大的製約作用。

  四人就在包房中閑聊，品著百香果酒，說著上京城和北地的趣事，就連顏丹玨都難得聊得很開心。

  宋言和淨根這兩個北地來客，看上去壓根不在乎她的身份，反而給她感覺結交起來更加真實。

  她沒想到淨根和尚壓根不認識她，而宋言雖然知道，可他連大光明寺的塵生和尚都敢編排，又哪裏會在意區區一個二代？

  顏丹玨隻當他們是大光明寺弟子，是真正見過世麵的人，自然不會為世俗權勢所困。

  倒是周清清和戚慕詩被迫扮演侍女，給宋言兩人倒酒倒得手都酸了，宋言卻絲毫不見有出言試探趙婧華的意思，不由心中暗自著急，偷偷給他使了好幾次眼色。

  宋言倒是看出了兩人的心情，但也沒法直接告訴她們，你們丫的連懷疑對象都搞錯了，隻好假裝沒看見。

  不知道聊了多久，外麵似乎漸漸安靜下來，但眾人一無所覺，隻有宋言臉上帶著些奇怪的笑容。

  隨著夜色漸深，趙婧華和顏丹玨兩個女孩子也沒法在外界留到太晚，就一同起身告辭。

  “宋公子，淨根大師，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一頓酒喝下來，趙婧華不再像之前那麽客套，直接一個抱拳，暴露了女俠的真實麵目。

  顏丹玨則搖著折扇道：“你們有空來我家玩啊！我爺爺經常說佛道是一家，你們要是能來，他肯定歡迎……”

  “下次一定。”

  宋言笑嗬嗬地拱手道別，目送兩人帶上侍女凝兒離開。

  隻是一直到最後，也沒見宋言完成“試探任務”，眼見房門被關上，戚慕詩忍不住著急道：“宋先生……”

  但她的聲音剛剛落下，宋言就猛地一抬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目光依舊看著前方，口中平靜道：“別急，會回來的。”

  “啊？”戚慕詩愣了一下，忍不住抬頭看向門口。

  果然僅僅片刻工夫，三女就急匆匆跑回包房，用力地撞開房門，臉上都不是很好看。

  顏丹玨、趙婧華兩人一臉凝重，旁邊的凝兒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口中還在不斷念叨著：“死了……全都死了……”

  “三位姑娘，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淨根和尚見她們神色不對勁，不由開口問道。

  趙婧華猶豫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而顏丹玨幹脆讓開一個身位，讓房門外的景象能夠被四人直接看到，這才朝著那邊示意。

  這邊眾人這才望向門外，除了依舊平靜坐在原地的宋言之外，其餘三人齊齊吸了一口冷氣。

  原本還熱鬧非凡的百香樓二樓，如今已經是一片死寂，眾多賓客都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直直掛在房門口的，正是方才那位百香樓老板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