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言的記憶中，他以前也是參加過上陽河燈會的。

  隻是那時候是原來的宋言，一個努力讀書寫詩作文，卻一直都沒有多大成就的富家書生，在燈會上吟詩作對居多。

  或是附庸風雅，或是與人推杯換盞，多與友人同行，卻少有在河邊自在行走的時候——讀書人的身份，讓當年的宋言有些放不下架子。

  現在的宋言沒這個顧慮了，他對讀聖人書毫無興趣，也全然沒打算抄詩謀生，還是習武比較有趣。

  他與淨根和尚兩人並肩前行，周清清和戚慕詩則做男裝打扮跟在後麵，隻是兩人容貌中的女性化特征都相當明顯，也沒有做多刻意的掩飾。

  燈會裏這樣打扮的女性並不在少數，很多人家的小姐、侍女都覺得女裝出行不夠方便，就幹脆換上這麽一身。

  當然，周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就更多，平常不好意思見外人的大家閨秀們，這時候反而一點不害羞了，大大方方走在街上。

  這其中的原理，大概跟“沙灘穿泳裝VS短裙打底褲”是一樣的。

  宋言四處看著風景，順便一拉身旁的淨根和尚：“師兄，你別左顧右盼得這麽明顯啊，你家清清姑娘還看著呢！”

  “我、我哪有？！你怎地血口噴人？”淨根和尚頓時惱了，非要跟宋言理論個明白。

  他就是知道周清清跟在後麵，才強忍著不去看四周的大姑娘們，清心咒都念了三輪，哪受得了宋言如此汙蔑。

  “沒有嗎？那就算了……”宋言搖了搖頭，又繼續道，“喂，那個誰，老戚啊……誒，這樣說話太累了，你們真不考慮取個代號嗎？清風明月挺好的啊！”

  早出發之前，四人就約定不提兩名女捕頭的名字，尤其是戚慕詩，她的名字多半是在仙音宗掛了號的，萬一被有心人聽見，整個行動就會功敗垂成。

  於是宋言提議給她們取個代號，周清清可以叫清風，戚慕詩可以叫明月，前者沒什麽異議，然而被後者嚴詞拒絕。

  “你閉嘴！”戚慕詩又不是沒見過小重山上那兩條狗子，沒好氣地回道，“要問什麽快問，這麵具快悶死我了……”

  她的容貌同樣為仙音宗所知，為了避免意外，戚慕詩臨行前還特地戴上了易容麵具，讓容貌有了不小的改變。

  這麵具確實挺好用的，就是戴久了很悶，簡直像個不透氣加強版的口罩。

  宋言聳了聳肩，問道：“你們說好鎖定了目標的位置，現在人呢？”

  他們的目標當然就是趙婧華，在戚慕詩得到的消息裏，有仙音宗弟子正試圖接近四皇子，那麽趙婧華無疑是個很值得懷疑的對象。

  隻不過平時想見到趙婧華，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宋言這個“前未婚夫”如果想上門拜訪，恐怕趙家二話不說就會把他打出來，而想在外麵偶遇趙婧華也同樣有難度。

  盡管這位“女俠”平常性格外向，對武學情有獨鍾，經常拋頭露麵，但現在畢竟是納妾之禮的前夕，趙婧華已經被關在家裏半個月沒得出門了。

  而且類似上陽河燈會這等活動，趙婧華也該是跟四皇子同行，好在六扇門用了些手段，才將兩人拆散，給宋言留出了空間。

  說到正事的時候，戚慕詩也收斂了一些小性子，說道：“我們已經通過別人，確定目標會去前麵的百香樓去，現在我們要提早過去等著。”

  “哦？”宋言隻是微微挑眉，偶遇的計劃完全是六扇門製定的，他全然不插手，隻管見麵之後的試探。

  周清清在一旁進一步解釋道：“那一位對目標很在意，專門派了人手在目標身邊保護，如果是我們後到，可能會被人攔下來。”

  她這話說得有些隱晦，但宋言還是聽懂了，主要是聞到了彌漫出來的那股酸味。

  那位當然是指四皇子，很在意說明喜歡吃醋，專程派人保護……多半還是監視居多，看來老四同誌也知道自家小妾喜歡拋頭露麵？

  雖說以大周現在的風氣，女子拋頭露麵其實算不了什麽，跟水性楊花更是搭不上邊，但世間有大男子主義傾向的人同樣不在少數，不能一概而論。

  隻不過這些跟宋言都沒什麽關係，他聽完二女的話，就帶頭向著前麵不遠處的百香酒樓走去。

  燈會期間，上陽河附近的酒樓都是高朋滿座，臨時上樓當然找不到空餘的包廂，四人也不計較，幹脆就坐在二樓一個普通的酒桌上。

  隻是這位置有些巧，隻要是從一樓上來的客人，無論要去四周的包房，還是前往其他酒桌，都要先經過宋言這一桌，免不了要照麵。

  ……

  不久後的百香樓下，兩名少女正聯袂走來。

  兩人皆是容貌俏麗、蕙質蘭心，隻是打扮卻不盡相同。

  一人身著紫衣華服，頂上戴著男冠，手中還持著一柄雪白折扇，端是一派風流才子的賣相；她身旁的少女倒是一襲白衫，如同出水芙蓉，令人驚豔。

  “婧婧，你別生氣了，不就是個臭男人嘛，不理就不理，我們自己出去玩兒！”紫衣少女摟著身旁的女伴，笑嘻嘻地說著，“這百香樓的百香果酒，我早就想嚐一嚐了，可惜今年開始爺爺才許我喝酒……”

  “我沒生氣……你、你別老摟著我，給人看到多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就摟，就摟，氣死趙岑那個醋壇子！”紫衣少女如是說著，順便衝後麵扮了個鬼臉。

  她們身後還跟著兩人，一名童子打扮的侍女，是白衣少女趙婧華的侍女凝兒，另一個則是一名白須老者，名叫孫隕，是名實力不弱的武修。

  他被四皇子趙岑派來保護兩位小姐的，但也確實接到了四皇子的監視任務，所以這時候也隻能低頭認了。

  況且麵對那位紫衣少女，孫隕也不敢多說些什麽。

  這位是當朝太師顏一顧的嫡親孫女，母親還是當朝皇後的親妹妹，是真正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那種掌上明珠，有“上京城一霸”之稱的顏丹玨顏魔王。

  趙婧華和顏丹玨是好閨蜜，這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顏丹玨對於她“下嫁”四皇子趙岑為妾一直很不滿，可沒少說怪話。

  況且顏丹玨跟趙岑是相識的，她一向認為皇室子弟大多刻薄寡恩，便是她姨母王皇後都經常過得不開心，更何況旁人。

  不過趙婧華和趙岑相識於民間，顏丹玨也不好多說什麽，尤其是趙岑去照府提親之後，就更沒有她插手的餘地了。

  “凝兒，你先去裏麵要個包房，沒有也得有。”顏丹玨衝著後麵一招手，對侍女凝兒說道，霸氣側漏，“報我的名字！”

  “是……”小侍女連忙跑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