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連文夫妻兩商議了好久，兩人苦著一張臉出來。

  “茉兒，往日是大伯對不住你們兩房，可大伯也有大伯的難處，雖說分了家，但畢竟血濃於水，你退讓一步，大伯也退一步，五百兩如何？”安連文好聲好氣地說道。

  安茉兒找了張椅子坐下，不吭聲，該金氏唱紅臉了。

  “五百兩打發叫花子呢？不想給就直說，茉兒，咱回去，這幾張紙一把火燒了，反正都是些不義之財，燒了幹淨。”

  金氏說著抬腳就要走。

  安連文忙攔在前頭：“三弟妹有話好好說。”

  “說個屁，九百兩，一文不能少，給，一手交銀錢一手交契約，不給，全都燒掉，不服，你去告，打官司老娘奉陪到底。”金氏囂張的很，茉兒說了，就要凶一點。

  安連順和王氏正在收拾東西，王氏道：“孩他爹，這筆賬，茉兒能討回來嗎？”

  安連順也吃不準：“多少能要回一點吧！”

  “是啊，多少要點回來，不然想想真是不甘心。”王氏歎氣，為了大伯一家，他們過了這麽多年苦日子，卻養了一屋子的白眼狼，擱誰心裏能舒服？

  安連順無言以對，以往王氏抱怨的時候，他總說，等大哥有出息了不會忘了咱們的付出，結果呢？大哥自己偷偷置辦了那麽多產業，還要裝窮繼續喝兄弟的血，他恨不得揍大哥一頓。

  “爹，娘……”安茉兒笑嘻嘻地回來了，身後跟著的金氏也是笑的跟石榴花開了似的。

  王氏見兩人神情：“討到了？”

  “嗯！爹娘猜猜，有多少？”

  安連順和王氏你看我，我看你，王氏試探著問：“五十兩？”

  “少了，大膽猜。”安茉兒道。

  安連順弱弱地開口：“一百兩？”

  金氏笑道：“茉兒，你就直接說吧，他們可不敢往下猜了。”

  安茉兒食指勾了勾。

  安連順和王氏都睜大了眼睛，激動的聲音都打著飄，異口同聲：“九百兩？”

  安茉兒抿著嘴笑。

  “這怎麽可能？你大伯置辦了那麽多產業，怎麽還有那麽多錢？“安連順簡直無法想象，大哥到底多富有。

  安茉兒掏出銀票，一張張數給爹娘看。

  安連順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生不出半點歡喜，二十年呐！為了大哥有出息，為了安家的未來甘願做牛做馬，可到頭來，他最敬重的大哥是真把他當成牛馬，而非兄弟。

  安茉兒能了解爹的心情，勸道：“爹，雖說用二十年看清一個人太長了些，好在還不遲，沒有把一輩子都賠進去，往後咱們過咱們的日子，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讓大家都羨慕。”

  “茉兒說的對，連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咱們隻看往後。”王氏也勸道。

  “就是，不用垂頭喪氣，今天是好日子，若不是因為要搬家，我都想買幾串炮仗放一放，你們趕緊收拾東西，我也會去收拾。”金氏任務完成先走了。

  王氏道：“你三伯母好像變了人似的。”

  “這叫近朱者赤。”安茉兒得意的揚眉。

  王氏嗔笑：“看把你能的，不過九百兩怎麽用？兩家分了還是……”

  “我和三伯母商量過了，先蓋房子，房子蓋好了，剩下的都給三伯家，德平哥可以風風光光地娶媳婦了，咱家有我呢，不在乎這點銀子。”安茉兒道。

  安連順緩過勁來了：“茉兒這樣安排挺好。”

  大家繼續收拾東西，安茉兒則去找安秀梅。

  安秀梅神色怏怏，今天分家，她是嫁出去又回家守寡的女兒，什麽話都說不上，但她真不想三哥四哥離開。

  “五姑姑，別發愁啊，我們又不是離開東桑村，隻是不住在這個院子裏了，分了家，我爹還是你四哥，我還叫你姑姑的呀！”

  “我知道，可我這心裏就是難受，爹娘在屋子裏哭了好久了，我頭一回見爹哭。”

  安茉兒不管祖父祖母是為什麽哭，反正不會是出於疼愛三房四房哭。他們自己硬要作，怪誰？往後可有苦頭吃了。

  “五姑姑，我們兩家暫時去村祠堂住，你在家裏悶了就過來玩，啥時候來都歡迎，有難處就找我商量。”說著，安茉兒拿出二十兩銀票塞到五姑手裏。

  “這是作什麽？”安秀梅錯愕。

  “你拿著，留著防身也好，用也好，總之別虧待自己。”

  安秀梅眼睛一紅，就想哭。

  還是茉兒好，這個時候還能想到她。

  這邊東西剛收拾好，就來了一大幫村民。

  “玉娥，我們來幫你們搬家。”紅姨笑道。

  “這怎麽好意思……”王氏看來了好多人。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自發自願來的，茉兒可是為咱們村辦成了件大好事兒，大家感激都來不及。”

  “就是，我們都要謝謝茉兒。”村民附和道。

  安茉兒心說：村長爺爺已經開過大會了？

  “快走吧，天都黑了，趕緊收拾好，上我家吃飯去。”紅姨道。

  大家七手八腳的開始搬東西。

  安連順和安連承兄弟兩對了個眼神，一同走到上房，卻沒有進屋，隻在門口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兩人齊聲道：“爹，娘，兒子走了，爹娘多保重。”

  安老爺子原本扒著窗戶偷偷看外麵的情況。

  父母健在，兒子要分家，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會受到大家的指責和鄙夷，但連承和連順分出去了，卻有這麽多村民來幫忙搬家，辦喜事兒似的。

  安老爺子心裏難受的緊，難道他在村民心中已經如此不堪了嗎？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

  見到連順和連承向上房走來，安老爺子趕緊離開窗邊，坐在隻屬於他的中堂左手邊的椅子上，他以為連順和連承要進來告別。

  誰知兩人隻在門口磕了幾個頭，隔著房門跟他道別。

  安老爺子心中悲涼，兒子連麵都不願意見了嗎？

  外頭熱鬧的人聲漸漸沒了，安盧氏打開房門，院子裏空蕩蕩，西廂房漆黑一片。

  真走了，都走了。

  “一群白眼狼，走了好，清淨。”安盧氏說著狠話，可心中感覺不到快意。

  然後她又自我安慰：“本來就是靠不住的東西，走就走了，老頭子，咱還有連文。他們三房四房加起來也不及連文一根手指頭。”

  安老爺子麵色沉鬱，心裏頭忍不住打了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