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她和九兒才給娘查完身子，各方麵算是穩定，才去安心確定配藥的最後程序的！

  不過兩個時辰，娘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

  有冷汗潺潺的醫者戰戰兢兢開口，“殿下，一炷香之前，陛下突然，突然……”

  這時候慢了一步的九兒也跑了進來，九兒此刻比百裏緋月冷靜得多。冷靜的九兒給奄奄一息的千青嫵飛速探診下來，精致可愛的小臉蛋上也是一片嚴肅。

  外祖母的身子突然病變了！

  醫學上，任何病都可能突然病變，幾率不算非常大，但不是沒有，這是無法完全杜絕的事。

  外祖母的身子本來就是強弩之末，情況複雜至極，病變的幾率確實也會比一般的病幾率更大。不過顯然比起其他病變，顯得更快更急！

  這樣的話……

  小小的女娃有些擔心的看了自己娘親一眼，隻怕娘無法接受外祖母身子突然病變得這般嚴重。

  “娘……”百裏緋月都不敢去碰觸千青嫵。

  千青嫵已經不能動了，眼珠子非常緩慢費力的轉動了一下，嘴唇微顫，想開口，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百裏緋月眼睛血紅，突然轉身就瘋了一樣往外跑。

  “娘親！”九兒喊了一聲，追了幾步後，又飛速停下來。

  小小的女娃略一沉吟對身邊的夜麟道，“你去跟著我娘親，保護她。”

  夜麟看了她一眼，恭敬領命而去。

  “你們，留下一個人在這裏給我打下手，其他所有人去藥材庫我和娘這三天配藥那個房間。裏麵有我和娘配的新藥，要怎麽用，用到哪裏，都寫得有方法，你們去做。”

  那些醫者看看床上已經無法說出話的千青嫵，又看了看麵前僅僅五歲多的小女娃，終究顫微道，“微臣們領命……”

  這些人退出去後，九兒麻利的用帶子紮起自己的兩個衣袖，“打開所有門窗。”

  這話自然是對屋內那個經驗豐富的給她打下手的鳳鸞禦醫說的。

  那人也終於回神，立刻依言而行，沒問為什麽。

  然後，他看著站在床邊隻比床高出一個頭的小女娃從身上掏出銀針，掏出一大堆藥丸，他甚至不知道那麽多東西是怎麽一點端倪不露放在那小小女娃身上各處的。

  但他此刻沒空想這麽多，聽到小女娃一個命令需要什麽就趕緊送上什麽。

  因為小女娃下手的速度真的是眨眼停下的時間都沒有。

  是的，九兒分秒必爭！

  她救不了外祖母，但至少讓外祖母等到娘親回來，讓娘親能見到外祖母最後一麵！

  不然，娘親該有多傷心啊……

  而這邊百裏緋月衝出了千青嫵的院子，衝出了客棧。

  水月綠洲上城內這些街道看上去似乎還是一片寂靜，對戰的雙方都在城外交手，這城內給人一種從未被波及的錯覺。

  百裏緋月飛奔在這綠洲上為數不多的街道，巷道。

  隻聽得見耳邊呼呼的風聲，隻聞得見腥冷的空氣中腐臭和鮮血的味道。

  她幾度張口，終於發出了聲音，“出來……”

  “出來……”

  “出來……”

  在她邊跑邊嘶啞的喊聲中，一個，兩個，三個，最後，不知何時身後已經跟了十八個人！

  然而，百裏緋月找的不是他們。

  她聽不到那些人在她身後說了什麽，她繼續跑，繼續找。

  “……出來……”

  “求您了，幫幫我……”

  “幫幫我……”

  水月綠洲不大，很快她就把水月綠洲跑了幾個遍。可她要找的人還沒找到。

  當她再也跑不動時，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跌倒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嘶啞的聲音聽上去就像絕望幼獸的悲憫，“我娘親就要死了……師父……”

  沒有人應，更沒有人出來。

  還是隻有帶著腥臭的冷風聲肆虐。

  終於，三天前百裏緋月來找聖教的人出來那個阿婆模樣的人上前一步，“尊主，屬下雖已經把信送出去了，但的確還沒有接到任何先聖尊的消息……”

  看百裏緋月這樣子，她也能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而且她作為下屬，也確實從沒看到過百裏緋月這位尊主這一麵。

  她聽過眼前這位尊主，昔日的聖教聖女的各種傳言。但眼前這位尊主重感情的程度比她預想的還是重得多。

  在普通人眼裏，聖教雖說在西域是普度眾生一般神聖的所在，但聖教的聖尊其實並不能隻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聖教是西域諸多國家的國教不錯，信徒遍地不錯，但也是踩在刀尖火海上的。

  聖教和各國皇族的立場並不都是能和諧相處，能相輔相成的。

  也有想徹底消滅聖教，讓百姓隻信奉皇族，隻忠於皇族的國度和君主！

  若遇上那樣又強大的君主和國度，譬如上任西月國國君，而聖教的聖尊隻是一個感情用事過度，容易失去冷靜的人，聖教數萬人性命堪輿！

  正在這阿婆模樣的人對百裏緋月這個聖尊有著這樣的擔憂時，隻見上一刻絕望頹哀的百裏緋月突然站了起來。

  她緩緩回頭，視線落在身後這些人身上。

  那目光冷浸浸，仿若沒有一點溫度。

  但，裏麵也沒有一絲弱點！

  那阿婆心下一駭，再次恭敬開口，“尊主有何吩咐？”

  “這水月綠洲上的人看熱鬧也該看夠了，就讓他們一起為我娘陪葬吧。”

  這是讓殺了這城內潛伏的那些各方眼線！

  那阿婆模樣的人沒半點猶豫，“是，屬下們領命！”

  而另一邊，九兒輕吐口氣的同時，千青嫵神色終於平緩些的閉上了眼睛。

  屋內打下手那個醫者看得心驚肉跳，“殿下，陛下她……”

  “外祖母累了，再醒來後會覺得舒服些。我也睡一會兒，你看好外祖母，有什麽情況就叫醒我。”

  話落就枕著雙臂趴在千青嫵床沿上。

  她是不敢輕易睡著，也不放心輕易睡著。

  夜麟不在身邊，外祖母現在這樣，即便屋內這人是外祖母的人，是外祖母絕對信得過才帶在身邊的，但九兒還是不會百分百信任放任自己就這樣睡過去，但閉目養神休息一下也是必須。

  留在屋內幫忙那個醫者不敢打擾，甚至呼吸都不敢大聲。

  隻默默注視著床上的千青嫵的情況，就怕錯過了什麽。

  雖然屋內沒別的人了，但現在整個城內都在千青嫵的人的保護和掌握中。

  即便是東方燁的人也無法直接越過那些人不動聲色長驅直入的，就跟千青嫵的人也無法悄無聲息就潛到東方燁身邊了一樣。

  然而就在九兒趴下休息不久，就在九兒覺得自己絕對不會睡著的情況下，突然，九兒毫無防備的一下進入了夢想，而屋內那個醫者也緩緩靠著牆角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