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曬太陽會長高
作者:西西特      更新:2020-06-25 07:32      字數:8039
  張延很快冷靜下來, 四對一,沒什麽好怕的。

  不過是個人形老怪物,又不是厲鬼。

  張延正要讓趙元跟自己一起上, 就見那老婆子見到祭壇,被淩亂皺紋包圍的眼瞪到極致, 幹樹皮臉上堆滿不敢置信。

  接著像是又突然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嘴裏發出一聲難聽的刺耳叫聲, 手腳打顫的不停後退。

  然後老婆子整個人就不行了,一邊驚恐萬分的啊啊啊尖叫,一邊瘋了似地去撞石壁, 想要逃離這裏。

  “咚咚咚”

  撞的頭破汁液橫流。

  活生生把自己撞成了一灘惡臭。

  .

  祭壇有些陰冷, 趙元渾身顫栗了一下, 張張嘴:“怎麽感覺就跟見了鬼一樣。”

  陳仰聲音艱澀的說:“也許真的有。”

  說者跟聽者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那我們……我們拜拜吧。”

  趙元腿打了個擺子就對著祭壇跪下來,很用力的磕了三個頭, 聲音清脆的飽含誠心。

  “冤有頭,債有主, 鬼大哥,我們幾個是無意進來的,還請放我們一馬。”

  “…………”

  陳仰幽幽道:“可能不止一個。”

  “那就加個們,鬼大哥們……”趙元順嘴往下接, 反應過來悚然大叫,“什麽,不,不,不止一個?”

  陳仰示意他看祭壇周圍。

  趙元看是看了, 什麽都看不到,但這反而加深了他的恐懼感, 他發著抖又重重磕了好幾個頭,嘴裏如來觀世音耶穌玉皇大帝的走一波。

  張延麵帶輕蔑的說:“行了,有鬼也沒事,我們的任務跟它們無關,它們就不會對我們動手。”

  話這麽說,他也麵向祭壇拜了拜。

  禮多人不怪。

  .

  陳仰目睹那兩人前後拜祭壇,心裏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自己還是怕鬼的。

  隻是似乎……沒以前那麽怕了。

  不然怎麽在欲要那麽做的時候,少年一個鄙夷的眼神掃來,他就不由自主的打消了那個想法。

  大概是對方給他一種,能捏爆鬼的感覺?

  陳仰一言難盡的思慮了會,把林月的手機給張延:“這個你拿著吧。”

  “死人的東西你給我幹什麽,我在現實世界又不認識她,”張延嫌惡的不接,“就丟這兒吧,沒必要帶回去。”

  陳仰就放地上了。

  “嘿。”趙元試圖調整氛圍,齜牙咧嘴道:“等會儀式一完成,我們就回去了,誰也不知道誰,不如我們在擺石柱前留個聯係方式。”

  張延從背包裏拿出小牛皮記事本和筆,丟給他道:“寫你的。”

  趙元拔開黑色中性筆的筆帽,在本子上邊寫邊說:“我等會直接就回床上了,你們呢?”

  張延看石壁邊的那灘濃液:“我在我弟小區南門外。”

  “那陳仰你進來前是在哪?”趙元這會徹底放鬆了,好奇的嘮嗑。

  “我進來的時候胃不舒服,正要去醫院,”陳仰說,“回去胃還疼不疼不好說。”

  “胃這玩意矯情,得寵著,不然能折騰死人,我爸就跟它相愛相殺了半輩子。”趙元老氣橫秋的說了句,寫下自己的手機號,“你們是哪兒的啊?我青城的。”

  陳仰跟張延一愣,他們也是。

  三人把現實世界的信息一交流,才發現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區。

  張延在西郊,趙元在東郊,陳仰北郊。

  現在四人裏還剩一個沒透露。

  不僅是張延跟趙元想知道,陳仰也是。

  而他們都沒靠近。

  對方正在用力掰折奶片殼,那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牙酸。

  .

  陳仰還沒出聲,就被少年瞪了一眼,極度不耐的樣子。

  “你管他們是哪個地方的,就這麽缺朋友?”

  陳仰:“……”這從何說起?

  雖然他確實缺朋友。

  “我是覺得,你要不是有親戚在那一塊,而是自己住,”

  陳仰考慮到目前的情勢,心平氣和的講道理,他說的隱晦,沒透露三連橋:“那我們幾個就都是青城的。”

  朝簡似是沒聽什麽內容,黑沉的眼依舊死死瞪著他。

  陳仰忍住想逃的本能**,把後麵的話說完:“那這也太巧了。”

  巧的詭異。

  朝簡把掰得扭曲的奶片殼砸過去。

  砸的不是正對著陳仰的方向,他還是條件反射的躲了。

  “快點擺石柱!”

  朝簡滿眼戾氣的低吼出聲。

  下一刻像是在盡全力與什麽抗爭,隱忍的額角青筋浮現,顫抖的手扣住拐杖,他深吸了一口沉重的呼吸,麵上的狂躁褪去很多,隻是皺眉看陳仰:“交朋友也要看時機,你還指望下個任務能繼續組隊?”

  陳仰沒那麽天真,隻不過想在現實世界有機會碰碰麵,交流一下大家後麵做任務時的經曆跟經驗,有利於提升自己的活命幾率。

  他這頭在組織語言,就聽少年又道:“你跟這兩個醜八怪有什麽可聊的?”

  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不解又厭煩。

  靠臉在金融圈出圈的社會精英張延:“……”

  係草趙元:“……”

  .

  “擺吧。”

  陳仰定定神:“我負責看泥板上的畫,你們兩個搬石柱。”

  “成,沒問題。”

  趙元跟張延咬耳朵:“老哥,你說我跟醜字掛邊嗎?”

  張延皮笑肉不笑:“那位有病。”

  趙元摸摸鼻子:“雖然他罵我們醜八怪是審美觀不對,可你也不能亂說。”

  張延用手背蹭一下他腦袋:“這裏有。”

  趙元遲疑了。

  “我看過那位吃藥,懷疑是緩解類的,現在看來還真是,藥肯定已經吃完了。”張延說,“藥瓶上的字是德文,我隻看見了幾個單詞,猜是人格障礙。”

  趙元對知識盲區很感興趣:“那是什麽?”

  “是危|險|分子,人格障礙分很多種,我不確定他是哪一種,或者很多種,但我確定這跟林月那種精神類疾病不同,是真的神經病,還可能伴隨抑鬱症,多半是幼年期出現的,對藥有很強的依賴性,禁區不能碰。”

  張延吐氣道:“我們運氣不錯,他藥沒了的時候我們也要走了,可憐下次跟他組隊的人,還得祈禱他身上帶著藥,簡直就是個易|燃|易|爆|物。”

  趙元噤聲,眼睛瞄了瞄張延,說別人神經病,他自己瘋起來也挺……

  “你那什麽眼神?”張延有所察覺,表情冷下去。

  趙元連忙擺手加搖頭,比起這人,他還是覺得那位拄拐的好相處一點點。

  起碼對方沒有半明半暗,什麽都是明的。

  而且還有陳仰能牽製。

  .

  泥板上的三幅畫,前兩幅不用關注了,重點是第三幅。

  陳仰近距離查看,並指使張延跟趙元挪動石柱的位置,一一跟畫上的對應。

  還好石柱上麵都有不同的植物圖騰,祭壇四個角也有。

  不然還真不好比對。

  地上沒有打洞,石柱是憑空立住的,象是有人在後麵扶著。

  陰風陣陣。

  片刻後,四根石柱都按照畫上那樣擺好了,陳仰他們卻一直待在這裏。

  他們沒有回去。

  趙元的呼吸開始變得紊亂起來,張延比對方更嚴重,他揪住一頭髒亂的短發,在祭壇邊來來回回的走動。

  “怎麽半天都沒反應?”

  “石柱都擺對了嗎?”

  “確定了好幾遍,不會錯。”

  “那為什麽我們還沒完成任務,是不是漏掉了什麽?”

  全程都是張延一個人在那說話,有些讓人}得慌。

  戚婆婆身體化成的那灘濃液流到他腳邊,他踩到了,神情有一瞬的凝滯,躲瘟疫似的躲開,不停的在地上蹭鞋底。

  還嫌不夠,又把那隻腳的鞋脫了。

  “怎麽回事?”張延一把抓住趙元的衣領,厲聲厲色的說,“趙元,是不是你不小心動到石柱了?”

  趙元聽到這話,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沒有啊,我擺完就站開了,檢查都是你做的。”

  張延丟開他,瞪向陳仰。

  “泥板上的畫就在那擺著,我看沒看錯,你可以自己去確認。”

  陳仰尾音剛落下,張延人就已經過去了,他啃起嘴巴裏的一塊軟|肉想,都到這一步了,還會有變數?

  .

  背上驀地被戳了一下,陳仰脖頸後麵有溫熱呼吸拂過,他怕癢的往旁邊躲。

  “矣族後人的血。”朝簡在他耳邊低語。

  陳仰一怔:“阿戊……”

  離他不遠的趙元聽見了,忙不迭大喊道:“阿戊!要阿戊的血!”

  張延猛然就從泥板那跑來,拖起昏迷的阿戊丟到祭壇上。

  祭壇毫無反應。

  “可能是他中了詛咒,血混了點植物的汁液,不夠純,”趙元出著主意,“要不……多抹點?”

  趙元的意思是,他們可以在阿戊臉上沾些血,再抹到祭壇上就行。

  沒料到張延會提著阿戊,把他頭上的傷口往四根石柱跟祭壇上撞,血弄的到處都是。

  阿戊渾身血淋淋的,張延還在繼續撞他。

  陳仰的唇線一繃,出聲道:“夠了!”

  張延爬滿血絲的眼瞪過去,被陳仰身邊少年的煞氣震到,他臉上的肌肉顫了顫,丟掉奄奄一息的阿戊,沾滿血汙的手捏了把脖子,等回去。

  .

  然而等了等,他們還在這裏。

  三次的期待都落空了,回去的喜悅跟輕鬆全部煙消雲散。

  張延暴力的踢著祭壇下的台階,踢一下罵一句,趙元一臉呆滯的坐在地上。

  陳仰扭頭看少年:“阿戊的血沒用。”

  他前一秒才說出來,下一秒就有輕悠悠的聲音尾隨而來:“當然沒有用啊。”

  阿戊不知何時醒來的,他躺在祭壇上,胸口的起伏有一點弱。

  張延要衝上去踹他,趙元急忙攔住:“老哥你冷靜點!再踹人就沒氣了!”

  “讓開!”

  張延咒罵著大力推開趙元,陳仰過去拉他的手。

  然後,張延就被背後飛來的拐杖砸趴下了,也安穩了。

  陳仰走上祭壇,蹲在阿戊麵前說:“剝奪福祝的儀式不要矣族後人的血?”

  阿戊的氣息很虛弱:“要呢。”

  “那怎麽……”

  阿戊吐出一口摻著綠的血液,動了動掛著渾濁血塊的唇,慢慢笑出了聲來:“因為我不是矣族後人啊。”

  .

  石室裏一片死寂。

  十幾秒後爆出趙元迷茫的呢喃:“天哪。”

  張延本來還在掙紮著要爬起來,這會仿佛全身血都被抽空了,昏死過去。

  陳仰盯著阿戊:“你真不是?”

  阿戊歎息:“我都說了那麽多,怎麽會在這件事上騙你,沒有必要的呢。”

  陳仰的嘴角重重壓了下去。

  這人知道所有的事,訴說的詳細又沉痛,旁觀者不會有那樣的情感,他們都一致默認他是矣族的後人,所以就跳過了確認的環節。

  .

  陳仰在失控前去看祭台下的少年,見他拄著拐立在那,眼半抬,暴戾中含著他熟悉的沉著,他稍稍平複了些許。

  “那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的?你又是誰?”

  阿戊的眼神慢慢渙散,又聚焦在那個打開的匣子上麵。

  “我啊……”

  陳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阿戊輕輕淺淺的說著,他說那匣子裏裝的是矣族的聖物,當年不知所蹤。

  匣子在土裏待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一個叫阿戊的孩子跟小夥伴們在島上挖寶,無意間挖到它。

  而他隻是匣子裏的一縷念,不受控製的寄生在了那孩子的體內,成了新的阿戊。

  阿戊知道島上管事的是戚老婆子,也就是曾經那個強|盜頭目的女兒,他故意把匣子丟到了她床頭。

  匣子上麵有矣族文字,不能把她殺死,讓她做噩夢也不錯。

  阿戊冷眼旁觀島上那些人脫離溫馨安寧,自私的變成魔鬼,他不報仇,也不救誰,把自己當成一個看客。

  陳仰這行人是變數,阿戊之所以算計他們,是不想讓他們做出幹擾的事。

  後來矣族的殘破石碑跟幾樣祭物都被他們找到了,阿戊認為這是植物神的指引。

  那就順勢而為。

  所以阿戊此時沒有撒謊。

  他作為念是矣族人,這副身體卻不是,流動的血液自然就沒用了。

  .

  絕望淹沒了整個石室。

  完了。

  出去就是怪物們,留在這隻能等死。

  再說,整個小島都麵目全非了,出去以後就算從怪物們手裏活下來,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矣族的後人。

  被所有信息箭頭指著的阿戊不是,那誰是?

  陳仰摸著少年的拐杖:“變數這麽大,局麵整個反轉了,我們要怎麽做?”

  朝簡調節拐杖,靠著石壁坐下來:“我在想。”

  陳仰蹲旁邊,不打擾他。

  沒過一會,朝簡就用拐杖敲陳仰的小腿:“把你兜裏的化肥給我。”

  陳仰默默抓兜:“你還好吧?”

  朝簡:“不好。”

  “……”

  陳仰在心裏歎口氣,感冒,抑製的藥吃完了,變異還加重了,是不好。

  好在氣息不燙,退燒了。

  朝簡低頭“吃飯”,陳仰掏外套的另一個兜。

  趙元往這邊挪,兩眼發直的看著陳仰……手裏的化肥。

  陳仰一看趙元那眼神,知道是詛咒也發作了,就是阿戊說的賜福進行時,他正要把化肥給對方,就被身旁突變的狂躁氣場滯住。

  朝簡目光陰沉地盯著趙元,食指指向陳仰手裏的化肥,嗤笑了聲,一字一頓:“我的。”

  .

  趙元被少年可怕的眼神嚇得喘不過來氣。

  脫離了藥物,強大的心理素質跟著扭曲,性格變了好多,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冷靜,有什麽不滿就表現出來,憤怒也表現出來,就連吃獨食都……

  好特麽粗暴。

  趙元一米八左右,手腳健全,身強體壯,熱愛運動,還有六塊腹肌,竟然怕一個拄拐的,要是屁股後麵有尾巴,早夾起來了。

  說出去都丟人。

  趙元後退一點,遠離那種森冷恐怖的氣場,對陳仰幹笑著說:“我沒他嚴重,我還能忍。”

  陳仰仔細觀察趙元,確實,目前隻是對化肥產生了饑渴感,流口水,其他還好。

  這孩子是最晚發作的一個。

  見少年專心吃起了化肥,趙元才跟陳仰搭話:“哥,我們出去會被砍死。”

  陳仰說:“那就先不出去。”

  “不出去也不是辦法啊,”趙元一臉的愁雲慘霧,“我們查的所有線索都用完了,要找矣族的後人,還要重新查,我真的……我不行了我……”

  “我的媽!”他忽然低喘著驚呼。

  陳仰也有點嚇到。

  .

  祭壇上多了一大片綠色,層層疊疊的爬滿四個角,細細的莖葉纏上了四根石柱,打著彎垂下來。

  像一個人大字型趴在那裏,雙手跟雙腿都搭上了柱子。

  是阿戊。

  身體變異成了綠油油的爬山虎,那個矣族的念不知道去了哪。

  “中了詛咒真的說死就死了。”趙元恍惚著說。

  陳仰看那片爬山虎,每一片葉子都充滿強大生命力:“這裏是封閉的,爬山虎能活?”

  趙元說:“等我們完成任務,說不定祭壇就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陳仰抿嘴,他跟阿戊不是一個世界的,答應的事也會做到。

  “唔”

  張延醒過來,看到祭壇上的爬山虎,麵色刷地一變:“那是阿戊?”

  趙元“嗯”道:“太快了,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張延不知道被什麽刺激到了,踉蹌著走到少年麵前,抓住他的運動服,粗喘著吼:“怎麽從這裏出去?”朝簡漫不經心的吃著化肥,眼皮不抬。

  張延還在那嘶吼,眼睛暴凸,神色有幾分平時沒出現過的癲狂:“媽的,我在問你話,你耳朵聾了?不是啞巴裝什麽,瞧不起誰,快告訴我重疊的點在哪!”

  朝簡低頭舔掉掌心的最後一顆化肥顆粒,抬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張延,幾秒後,他一笑。

  “很久沒人敢這麽吼我了。”

  那一瞬間張延被巨大的危機感衝擊,終於意識到自己犯蠢的惹到了什麽,理智盡數回籠,可他的身體卻晚了一步,沒來得及跑掉。

  視線裏有什麽掃來,裹挾著凶戾至極的勁風,左邊腦袋傳來刺骨的抽痛。

  張延疼得喊都喊不出來,人整個是懵的。

  接著又是一下。

  伴隨著驚悚的皮肉碎爛聲,骨裂聲。

  張延的頭就像一個沉甸甸的水袋,破了個口子,往外噴出一股液體。

  不是鮮紅的血。

  是一片綠色液體,沒有一點紅色。

  .

  石室裏響起吸氣聲。

  像阿戊跟林月,被賜福後還沒死的時候,血隻是渾濁的不夠鮮豔,帶一點粘粘的,淺淡的綠。

  如果是跟怪物一樣,身體裏全是植物汁液……

  隻有一種可能。

  陳仰站起來,沉聲道:“你吃了……”

  張延眼睛一閃:“沒有!”

  還不承認,陳仰盯著他:“是周曉曉跟黃青?”

  張延捂住受傷的頭,發暈的蹲到地上,呼吸吃力的喘著吼道:“聽不懂人話?我說了沒有!”

  “那你的血怎麽會是這個顏色?”

  “我不知道……”

  張延突然痙攣了一下,痛苦的慘叫著往趙元那爬:“救我……救……”

  趙元手撐著地,哆嗦著往後挪動:“延,延哥,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啊!”

  小腿被抓,趙元慌亂的死命踹掉那隻手。

  張延跪倒在地,像是被人擰緊的濕抹布,嘩啦啦往下滴淌液體,整張臉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骨骼突起,呼吸停止。

  趙元看著救過自己一命的人突變成怪物,又很快死亡,還吃了隊友們,他崩潰的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我真是不懂,我不懂……我不明白……”

  趙元瞪著隻剩下小半個軀體的張延,涕淚橫流,嘴裏語無倫次:“看樣子你體內那什麽福祝爆發的比我還晚,肯定是帶著阿戊來石洞以後的事,我連化肥都能忍得住,吃那個你瘋了嗎我們是人啊!當時我們都覺得馬上就要回去了,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陳仰回憶著在石洞見到張延後的一些細節,阿戊應該是早就發現了,一定覺得諷刺,這也是島上多次展露的人性。

  “張延吃周曉曉跟黃青,是想避免在回去前發生意外,他想做好萬全準備。”

  陳仰道:“可能吃周曉曉或者黃青的時候發現不是人類了,就去吃另一個,發現對方也不是,最後沒得選擇,所以兩具屍體都被啃了。”

  “剛才他意識混亂的急著出去,是阿戊的迅速植物化讓他慌了,為了穩妥起見,他迫不及待的想去再吃點。”

  趙元停止哭聲,遍體生寒。

  難怪張延會那麽焦慮,腦子也抽了,自己明知道那位是神經病,還敢衝對方發瘋。

  要是清醒點不發瘋,沒受到外在傷害,說不定也還能撐到回去。

  都是咎由自取。

  .

  石室裏的腥臭更濃了。

  張延的人皮軀骸全部潰爛,變成了一灘植物汁液。

  “那個!”趙元擦鼻涕的動作一停,抖著手指了指,“是,是那個!它還在!”

  那灘汁液裏躺著一個卡片。

  是張延的身份證。

  陳仰想用少年的拐杖去勾,卻在偷瞥到他躁鬱的側臉後就改變主意,拿出自己兜裏的鐵絲拽直,湊近點,慢慢把身份證戳了出來。

  0220115。

  從0開始,那串七位數的身份證號一個字一個字消失。

  陳仰操控鐵絲把身份證翻個邊。

  反麵的人臉已經變成了黑白色,遺照似的。

  兩秒後,身份證一角開始出現焚燒的痕跡,逐漸擴大,直至灰燼。

  .

  趙元吞了一大口唾沫,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會不會死了以後,身份證銷毀了,號還在,給別人用?”

  陳仰眼皮輕跳。

  祭壇周圍不知何時刮起了陰風。

  陳仰的視野裏又出現了一圈人影,像是在無聲的催他們走,他臉上的血色褪去不少。

  留這裏是死,出去也是死。

  不對,哪裏不對。

  陳仰思考著:“按理說,到這裏了,不該出現這樣幾乎全盤重來的變數。”

  趙元忙附和道:“就是,假如這是遊戲的話,現在的進度等於殺完這一局的BOSS站在出口,莫名其妙就觸發了另一個大副本,不亞於重頭再來,這也太不符合規則了,除非存心要玩家死。”

  陳仰猛地看向他,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急切嚴肅:“你說什麽?”

  趙元縮了下腦袋:“存心要玩家……”

  “前麵的。”

  趙元試探著說:“不符合規則?”

  陳仰眼裏的心緒變換個不停:“規則……規則……”

  張延說過,少年也提過。

  陳仰兩手抓進圓順的寸頭裏,把那兩個字默念了好幾遍,腦子裏閃過一道亮光,眼睛爆發出更激烈的光芒。

  “你是不是想到……”

  趙元話說一半,就見陳仰快速跑到祭壇上,用鐵釘在手心劃了一道。

  那抹鮮紅很醒目,趙元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還有個正常人類?

  上島以來的種種在趙元眼前劈裏啪啦炸開,他明白了什麽,傻了。

  .

  陳仰撥開密集的爬山虎,把血滴到祭壇上。

  沒動靜。

  他又往石柱上抹。

  朝簡看不了的拄拐上祭壇,煩躁的低啞道:“行了,別抹了,沒有那麽好的事,都說了麵包塊隻能讓你免疫,沒有其他作用。”

  陳仰的心情差到了極點,他以為自己終於破開了煙|霧|彈,從誤導中出來了。

  “你的血呢?”

  朝簡:“……”

  陳仰看著麵前的黑戶,頭腦發脹,人都有點不理性:“就咬破個口子,滴一滴血上去。”

  “你是不是瘋了,我的血怎麽可能有用。”朝簡無奈的扯扯唇角,“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耐的說著,他還是在手指上咬了個口子,擠出一滴血。

  那同樣因為賜福變異,顏色不是很純的血珠滴落到了石柱上麵。

  詭異的消失不見了。

  眼前景物一變,朝簡站在潮濕的路口,聞著汽車的尾氣,跟挨著他肩膀的青年你看我,我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