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上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0-10-19 20:04      字數:6798
  天柱倒塌, 半邊天宮跟著轟然震動,落神河自天幕傾瀉而下,河水撞散了罡風, 直直的朝著人間飛落。

  鳳如青鬼氣卷著淩吉裹在這落神河水中,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 罡風被水幕阻隔, 他們離去的路比來時容易了百倍。

  總算得了喘息的時間,鳳如青卻來不及休息。

  她以鬼氣做束縛,將自己與淩吉捆在一處, 又以鬼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拿出在於風雪那裏搶來的人魚族秘藥, 打開小瓶子, 試圖朝著淩吉的嘴裏灌去。

  他失血太多,身上多處傷恢複的極其緩慢, 連體溫都開始變得冰涼,和包裹著他們的河水相差無幾。

  若是不盡快治療, 怕是要活不成了。

  鳳如青心緒複雜得很, 淩吉是真的瘋子, 他甚至不顧強闖天界能不能活下來, 便這樣跟著她義無反顧的來了。

  若是不在於風雪那裏摸來秘藥, 她砸完落神河便必須帶他去找弓尤幫忙, 那時候會很麻煩,弓尤身為未來天帝, 若是窩藏蓄意損毀天宮之人, 被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幸好這種無比珍貴的救命藥, 於風雪居然帶身上兩瓶,可見藍銀對她多麽的用心了。

  不過鳳如青試圖給淩吉喂的時候, 淩吉卻並沒張嘴,他連嘴都張不開了,氣息弱得幾不可聞。

  鳳如青心中歎息,隨著漫天的河水朝著人間墜落,刺目的陽光穿透水幕五光十色,映在淩吉泛青的臉上卻觸目驚心。

  鳳如青試圖捏開他的下顎,手指捏了下他的舌頭,他舌尖都不躲了。

  無奈,她將小瓶子送到自己唇邊,喝了些進去,以鬼氣拉近淩吉,低頭捏開他的下顎,將唇貼上去,撬開齒關,將藥硬渡進去。

  人魚族秘藥可活死人肉白骨,淩吉本就是護住了心脈,雖然看著像是要死了,但真的不至於死,頂多是扒掉一層骨肉,他是天界神鹿,其實沒有那麽容易死。

  他也是料到了強闖天界的後果,但他沒有料到鳳如青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這救命的傷藥,入喉入心脈,瞬間便修複了他的耗損,他的內府在幾息之間肉眼可見的恢複了活力。

  淩吉如同溺水之人嗆醒,猛地睜開眼,近在咫尺便是鳳如青微垂的眼睫,還有她抵在自己的舌根,壓著他強迫他咽下津液的舌尖。

  淩吉有那麽片刻不知道作何反應,隻是怔怔地看著鳳如青。

  鳳如青發現他醒了,確認他都乖乖將藥咽下去了,這才退開,伸手摸了下嘴角,放鬆了束縛著淩吉的鬼氣。

  淩吉很快在傾落的河水中穩住身形,還是盯著鳳如青看,鳳如青看著他斷掉的那一側重新生出了一些的細嫩鹿角,對他道,“你快死了,嘴捏不開,給你喂藥而已,盯著我看什麽。”

  淩吉錯開了視線,包裹著兩個人的水幕夢幻且迷離,但鳳如青卻無心欣賞什麽美景,也沒有生出任何旖旎的心思,她隻是滿臉沉肅地對淩吉道,“恢複的差不多了吧,準備好了,我們要引這水流到正確的地方去。”

  淩吉點頭,“謝大人救命之恩,我恢複好了。”

  鳳如青視線有些奇異地看著他,“你為我送命,我救你是尋常,有什麽好感謝,真的要感謝,接下來幫我將這河水引入熔岩才是正事。”

  “自然。”淩吉短暫的失神已經徹底恢複,他頭頂的鹿角肉眼可見的恢複如初,新生的比舊的看上去還要尖銳。

  他對著鳳如青道,“大人,接下來便交給我。”

  天河傾瀉的速度越來越快,淩吉話音一落,便原地重新化身為巨鹿,他低頭對著鳳如青示意要她上來,鳳如青絲毫不遲疑,翻身便重新坐上了他的背。

  銀光隨著淩吉的鹿角開始浮動,五彩斑斕的水幕竟被這銀光穿針引線一般的束縛住,變成了自天幕鋪陳開的透明彩綢,隨著鹿角在半空中生生的轉了彎,極速朝著天幕之下撒去。

  陽光熾烈,萬裏無雲,這一天所有人本如常的在對戰了熔岩獸之後,設下結界休整,卻突然間感覺到熔岩獸的再度躁動。

  嘶鳴聲和自熔岩中躁動而起的熔岩獸,幾乎令整片山震動起來,這簡直像個不詳的預兆。

  但是很快,修為最高的修士便見到了自天幕傾瀉而下的天河,巨鹿引著盛滿陽光的河水正朝著熔岩的方向飛來,熔岩獸察覺到了危機,這才會躁動不安。

  而陽光下呈現豔麗血色的一抹身影坐在巨鹿之上,離的越來越近,很快有人驚呼,“是鬼王!”

  “天啊,鬼王引了天河來對付熔岩獸了!”

  “那頭鹿是魔尊!”

  “天界之水,能夠熄滅熔岩嗎?!”

  驚歎和歡呼聲不斷響起,宿深本在修煉,聞聲走出了屋子,看到了天幕之上極速朝著熔岩而來的兩個人,眼眸驟然泛起了紅光,心中撞翻了五味瓶,一時間不知是何種滋味。

  他昨日試圖和鳳如青親近,她破天荒的拒絕了,其實這些天宿深一直都能夠察覺到她不對,她似乎正在計劃什麽,時常出神,卻沒有對任何人說起。

  他也問不出。

  宿深苦笑,原來她是去了天界?

  和淩吉一起嗎。卻又為什麽不告訴他,是覺得他去不了嗎。

  苦澀在內府彌漫,宿深看著天幕之中已經將河水引入了熔岩,在驟然騰起的白霧當中乘著巨鹿騰天而起的鳳如青,心中開始生出了無限的恐慌。

  她最開始不過是一個無魂邪祟,為了自己的凡人情郎,還需借用他的妖丹續命,他騙她訂下婚契,卻從未能夠束縛住她,這似乎從一開始,便已經注定了結局。

  宿深仰著頭,伸出手也再夠不到她,他想起她說的風雨飄搖,無意許誰一生,她確實不屬於任何人。

  可怎麽能甘心呢?

  他不甘心,他分明已經很努力了,他分明擁有了她。

  河水肆虐灌入熔岩,整片山頭到處蒸騰白霧,熔岩獸的嘶叫淹沒在水中,這簡直是一場屠殺盛宴。

  修士們並不畏懼水,歡呼聲不斷在各處響起,他們禦劍騰空而起,注視著這天河不斷的傾瀉,一寸寸一片片的吞沒熔岩,將騰空而起試圖逃脫的熔岩獸澆成焦炭,再粉身碎骨的跌落進水中。

  荊豐組織著眾家仙門後退,派了一些人去駐守在人族退守的位置,以免這天河之水,波及到人族的安危。

  穆良隻在最開始的時候神色微愕,很快便開始布置龍族接住天河之水施雨,加速也加強這場屠殺的效果,他不知鳳如青如何引來這天河傾瀉,但這竟然也沒有令他驚訝。

  他的小師妹,從成為無魂邪祟的那天開始,從功德塑身成為半神鬼王開始,從殺上天界弑神開始,便似乎無論做出了什麽事情,都讓人覺得理所當然,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九龍同騰,急雨驟來,天昏地暗烏雲疊重,綿延數月的燥熱在這一刻被無限的壓製。

  鳳如青離群獨自站在雨幕之下,並未撐開結界,任由天河之水,任由疾風驟雨打在臉上身上,濕漉了她的長發長袍,還有她纖長的睫羽。

  下麵是熔岩獸葬身的煉獄,而她不許任何人靠近,獨自立在天幕之上,一直在等。

  等天罰降下,等天道對她私毀天界神柱的懲戒。

  但一直到雨幕漸息,一直到天河水止,熔岩大麵積熄滅,甚至退回了一年前天裂才現世的範圍,幾座城被淹沒在這河水之中,等到了日落月升,天罰也沒有來。

  鳳如青淋得渾身冰涼,麵色蒼白,連一貫豔色的唇,都淺淡了不少,她摸了一把臉,慢慢露出一點笑意,很快笑容越來越大,她抑製不住的笑出了犬齒。

  天道不罰她。

  而不同於凡間河海引來隻能延緩熔岩彌漫速度,天河之水果真能夠熄滅熔岩,就算天裂還在,但她在這一場瘋狂的冒險當中,至少找到了能夠對付熔岩的辦法。

  四海之內無人能夠置身事外,天界自然也不能。

  鳳如青身上冰涼,心中卻火一般的燒起來,說真的,她喜歡這種萬眾齊心,哪怕是麵對災難。

  無論如何,人族妖族魔族修真界,乃至昔日的神族,都在這天裂的麵前,前所未有的和諧共存。

  在某種意義上,這是萬古以來,第一次出現眾生平等的趨勢。

  鳳如青自天上下來,才一落地,淩吉便送上了溫好的鹿血酒。

  天河傾落,淹沒熔岩周邊五座空城,他們後退三百裏,再度在人族邊界之前駐紮,鳳如青看著已經恢複如常的淩吉,難得心情愉悅地對他微微勾了下唇,幾乎是炫耀般的說,“天罰未至。”

  “大人順應天命,自然不罰。”淩吉說,“人間百姓都在傳言鬼王乃是神仙下界拯救蒼生之人,大人,你在人間,已經封神了,他們甚至要為你設立廟宇,萬世叩拜香火供奉。”

  鳳如青笑了笑,她根本不在意那個,不過淩吉這樣順著她說話,她自己也高興,沒人不喜歡聽好話。

  他帶著鹿血酒迎她,還一起去了天界,鳳如青對他已經不複之前的忌憚,將他化為並肩作戰的同伴行列,因此對他不吝善意。

  她正欲伸手接過,她確實也冷得厲害,卻才伸出手,便聽到宿深的聲音,“姐姐!”

  鳳如青動作一頓,宿深便迅速衝過來,徑直把鳳如青緊緊抱住,鳳如青被撞得後退了一步,接著便無奈道,“我身上都濕的。”

  “姐姐,”宿深將身上的衣袍解下來,係在鳳如青身上,鳳如青臉上帶著笑意,雖然這並沒有用,但她明白宿深,也珍惜宿深對她的感情。

  “姐姐,我讓人備了熱水,快隨我回去泡個澡吧。”宿深抓著鳳如青的手搓了搓。

  鳳如青點頭,但她又看向了一直站在兩個人身側,安靜地端著鹿血酒的淩吉。

  他在宿深抱著鳳如青,故意給他看他們多親近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隻是如瓷器般的靜靜立在原地,不見半點波動。

  隻是他杯中的鹿血酒還冒著熱氣,繚繞的煙霧與不遠處還在蒸騰白霧的熔岩一般的炙熱,淩吉知道,這才是鳳如青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酒是她最愛的,能夠驅散寒冷的辛辣,熱氣便是這一遭熔岩獸碳化在天河之中蒸騰的人間希望。

  因此他自信滿滿,靜靜地站著,宿深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的嗤之以鼻。可在他拉著鳳如青路過淩吉的時候,鳳如青卻站定了。

  宿深愕然地看著鳳如青接過淩吉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接著將杯子還給他,“你此行虛耗也不少,盡快休息調整,這一次我們小勝,但這不是結束,隻是一個開始。”

  淩吉微微躬身低頭,姿態優雅矜貴,他身上靈光環繞,在天界瀕死的狼狽隻有鳳如青見過。

  “大人亦是。”淩吉說完之後,轉身便緩步離開,從頭到尾,連(醋溜文學發最快-)看都沒有看宿深一眼。

  宿深心中不斷的下沉,拉著鳳如青的手僵硬不已,他看著鳳如青,麵上想要如淩吉一樣維持優雅的神色,卻根本做不到,他勉強笑了一下問,“姐姐你為什麽要喝他給的酒,你不是……”不是答應了我不喝了嗎?

  但他笑的比哭還難看,後麵的話也沒有問出口。

  鳳如青感覺到鹿血入喉,滾入胃袋,驅散了無盡的寒氣,愜意地眯眼片刻道,“他帶我去天界,我答應他的。”

  宿深垂眼不敢抬,怕抬起眼淚就落下來,鳳如青捏了捏他的手,對他道,“宿深,我需要鹿血,你不知我若沒了鹿血酒,要冷得夜裏驚醒,你心疼我,不要在意這種事好不好?”

  這堪稱哄孩子的語氣,卻讓宿深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滾下來,他其實並不想這樣,不想這麽難看,他想要表現得成熟自信。

  可他心中怕極了,怕的是鳳如青早晚要不需要他,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需要過,一直是他強求,而她不舍他難過。

  宿深點頭,可眼淚就是停不下來,他扭開頭,捏著鳳如青的手濕漉漉的,拉著她說,“姐姐,我們回去洗澡吧。”

  鳳如青也不知怎麽哄流淚的小情人,便隻好應聲,“好啊。”

  回到駐紮地,兩個人先後洗漱,鳳如青本來洗澡的時候還想著,怎麽哄一哄宿深,畢竟答應他的事情,最後是她沒有做到。

  可她洗好了出去之後,宿深卻已經恢複如常,正坐在床上,衣衫半敞,狐耳粉嫩,身後狐尾占據了整個床鋪,正抖著蓬鬆雪白的絨毛,可愛極了。

  鳳如青瞬間就熱血沸騰,哄人的話都忘了,笑著撲進他懷中。

  一夜**恨夜短。

  第二日晨起,鳳如青醒過來的時候,宿深已經去修煉了。

  她自駐紮地洗漱好,和宿深打了招呼就回到了黃泉,處理近日來積壓的事宜。

  天河傾瀉,大麵積的熄滅了熔岩,各族不必再日夜緊繃的苦戰,整個人間都得到了喘息的空隙。

  天罰未降,但天界卻動蕩不小,落神河傾瀉非同小可,天柱崩塌導致那一側的宮殿全部變為了廢墟。

  而闖入天界,堂而皇之的損壞天宮的鬼王,卻順利逃走,甚至還打傷了許多神兵,駐守落神河的神君於風雪也因此負傷,昏迷不醒。

  仙界多家神族震怒,在金光殿中上奏天界未來的帝君,如今的代政太子,討伐鬼王。

  弓尤到處打太極,以落神河無用和那處宮殿也沒有住神君為由,推三阻四,還言明天道都未曾罰鬼王,他們出兵才是逆天而行,歪理邪說一套一套的,氣得上奏神君個個麵色青黑。

  “天裂現世,本就不止是人間的事情,”弓尤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寶座之上,頭戴金冠,開始學著他昔日父王說話,威嚴厚重。

  “人間若淪陷,四海生機必斷,屆時天界焉能存在?”弓尤說,“列位神君,可低頭看看。連墜落之神都已經找回了昔日本心,守護人間安逸,難道真的要等到四海隕落,天界崩塌,眾位才能懂得嗎!”

  大殿之上久久的回蕩著弓尤的低吼,無人再敢出聲質疑,但不服的心中還是不服,弓尤也知道,畢竟天界的腐朽爛得太深了,挖也挖不幹淨。

  不過鳳如青還真是給他出了個大難題,他馬上便要繼位,可如今天宮破碎天河傾瀉,不修複好了,他這天帝也做不成。

  弓尤想到鳳如青,又開始牙癢癢,恨不得啃她的骨頭吃她的肉,把她吞進肚子裏消化算了!

  可他又真心為她高興。如此一遭,人間有了喘息的時間,她必定積威更重。

  天道不曾降下天罰,便是認可她的行為,拯救人間功德厚重,若是百姓們當真為她立了神祠,她便是曠古第一未飛升便封神的人。來日功德圓滿,他就能力排眾議,直接將她封入上天庭的神君之列!

  鳳如青不知道自己壞了弓尤天大的好事,也不知她都壞了弓尤的登基典,他卻還在為她打算。

  她處理了幾日黃泉積壓的事情,在四海巡邏過,幾次想要去懸雲山,卻最終都沒有去。

  施子真不要她管,她自己也發誓再管他就是狗,她才不管!

  鳳如青琢磨著施子真這時候是不是已經生了,心中到底還是擔憂,可她也沒有去。

  她隻恨自己這次上天界時間太趕了,不然她便挨著個的神殿問過去,倒要看看哪個神女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害得施子真如此癡心不改。

  不過最終她在焚心崖轉了好幾圈,也沒去,就又下了山。

  她不知自己下山之後,焚心崖上的兩個人反倒說起她。

  “你這好徒弟,膽子大得我看掏出來能直接把天裂塞上,”泰安神君和施子真對弈,“她把天河砸漏了,灌了好幾座城,倒是暫時逼退了熔岩彌漫的趨勢。”

  施子真聞言麵色絲毫未動,低頭落下一子,聲音清冷如常,“她性子確實跳脫難辨。”

  “跳脫難辨?”泰安神君道,“她這是桀驁不馴吧!”

  “你當初撿她的時候,她就是個血糊糊的小可憐,你想到過今日嗎,池生?”泰安神君未曾遮麵,模樣與施子真一樣,卻無論如何看上去,都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來日她若當真得了你塑的仙身,飛升成神,這般性子,天上人間還有能夠製住她的人嗎?”

  施子真輕抬眉眼看他,“為何要治她,她心性純善,一切皆為天下蒼生所想,被穆良教得很好。”

  泰安神君一噎,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昔日不堪回首的記憶,嗤笑道,“心性純善,便欺師滅祖給救命恩師灌醉仙欲,還落下神魂烙印?”

  施子真手中棋子落在棋盤之上,本來尚且帶著一絲溫度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周身冰寒刺骨,“她當日是受了石妖侵染蠱惑,如何能夠歸結到心性之上。”

  泰安神君一臉看著執迷不悟的傻子一樣看著他,“她心魔何來,若對你沒有半點覬覦,如何能做出那種事。我知她心係天下,是難得的大義之人,可你為何不想想,若來日無人能夠壓製,她與新任帝君一般肆意妄為的性子,會否闖出大禍?”

  “池生,你糊塗了,你明明隻需在塑身之時加入些許本體,便能夠一直牽製她。”泰安神君說,“你為她做到如此,即便是問她意願,她也會同意的。”

  施子真不說話,垂目落在棋盤之上。

  “本來她當年墜落極寒之淵,便是吸取你指尖心頭血才得以保存神智,再生大恩,她不該記念嗎?”泰安神君苦口婆心,“如今身將塑成,你為何還想不清楚。”

  施子真開始收棋子,一副冥頑不靈的模樣。

  泰安神君要被他氣死,他們兩個人根生並蒂,卻是一紅一白兩色蓮花,他屬紅承接世間罪惡,池生屬純澈無雜的白,生於天池受天道溫養,本該生來便是神君,池生卻偏生要下界曆練。

  本來泰安很羨慕池生純澈,靈力也純淨強橫,但現在他真的煩死了他腦子也像本體色澤一樣一片純澈,說白了就是白癡。

  如今他不僅被人間牽絆,學人家收什麽徒弟,為徒弟牽累至此,還執迷不悟。

  “她本該有自己的道,你做到如此地步仁至義盡,”泰安神君道,“池生,我問你,你如此為她,當真是因為師徒之情,還是你根本就對她動……”

  “你不要胡說,你走吧。”施子真起身,麵色覆著冰霜,若不是過於大的肚子連衣袍也遮蓋不住損壞了他的威嚴,他這張臉隨便誰看了都是一樣的膝蓋發軟。

  泰安神君不同,自從施子真登入極境恢複記憶以來,兩個人便經常見麵,他也經常勸他。

  泰安知他心懷天下,見他為人間奔波,實屬不理解,分明他飛升之後成為上神,才容易為人間做事。

  可他就是輾轉困於塵世,為幾個情誼淺薄的徒弟殫精竭力,甚至被害得有了神魂標記也未曾生出過怨恨。

  反倒是他與他並蒂而生,被他害得好苦,見著鬼王那莽女,宛如生在天池之時害怕天蜂一般,小腿都要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