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上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0-10-19 20:04      字數:7764
  被人護著的感覺是很好的, 是最能夠激發內心深處的柔軟,甚至感動的一(醋。。溜。兒文學最-。快發布)種狀態。

  尤其是在這冰寒刺骨的深淵旁邊,頭頂是撼天動地宛若山崩的陣法反噬, 震蕩會造成心顫的錯覺,鳳如青有那麽幾息的時間, 整個人都是懵的。

  上一次有人這樣護著她, 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了。她有些發怔地看著施子真,施子真痛苦的表情清晰地映在她的眼睛裏,天地仿佛都為之變色……

  不對, 是確實變色了, 眼中的血被她眨出去, 她第一反應就是一把推開施子真, 惱怒地低吼,“你壓我手了!”

  搞什麽以身相護, 這又不是唱戲,這點反噬現在對鳳如青來說, 簡直就是搔個癢癢, 施子真撲向她的時候她還沒化為人形, 等她化為人形, 他膝蓋正好砸她手腕上――

  施子真跪坐起來, 有些迷茫地看著鳳如青。鳳如青咬牙切齒, 恨不能照著他後腦勺來一巴掌,她把自己錯位的腕骨“嘎喳”接回去, 然後衝著施子真呲牙道, “玩什麽奮不顧身呢您老人家!”

  大陣剛落, 眾家仙首都已經迅速調息,弟子們也是兵荒馬亂的, 就算有人注意到施子真和鳳如青這邊的狀況,也沒有人聽到他們說什麽。

  施子真率先起身,耳根紅成一片,但這夜色和他半披的頭發成了很好的遮掩,因此無人發現,包括鳳如青。

  鳳如青起身,站在陣中轉動手腕,施子真距離她一步,卻沒有轉身出去,而是開口說道,“你最近不能受傷。”

  鳳如青莫名其妙地看他,施子真耳根再紅,一張臉也繃得十分冷若冰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他飛快地看了眼鳳如青的手腕,說道,“你若是要管天裂之事,便與你小師弟一起,危險的事情讓他去做。”

  鳳如青:“……”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像凡間的後娘。

  “不能催動惡鬼,陰魂龍,”施子真說,“更不能召喚陰兵。”

  “碎月仙尊,您老是不是管的有點寬了?!”施子真不對勁,從前段時間莫名其妙的把她弄到懸雲山開始就不對勁。

  她撬不動這老蚌精的嘴,問不出個所以然,現在也不想知道了,所以根本懶得聽施子真說什麽,徑直朝著陣外走。

  施子真在她錯身而過的時候,有瞬間的無奈,但很快他邁步追上去,在鳳如青踏出陣外之後,徑直抓著她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腕,當著眾仙門的麵,禦劍而起,把鳳如青拉走了。

  鳳如青哎了一聲,便沒有掙動,溯月劍速度快得連夜色都被劈開了一般,鳳如青翻個眼白的工夫,施子真又驟然下落,在一處密林中停下了。

  鳳如青一落地就說,“仙尊這是做什麽?挾持?這深山密林,深夜裏孤男寡女的……”

  “屏息凝神,”施子真將掌心覆蓋在鳳如青頭頂,堪稱溫柔道,“我幫你將方才吸取的魔氣引出來。”

  鳳如青不想跟他多說什麽,煩得要死,心裏燒著火。

  但施子真掌心溫暖,幽幽滲入到她身體的靈力,竟然離奇的沒有遭受到鬼氣的反抗,兩股氣在她身體裏和平地纏繞,溫暖舒適。

  鳳如青眯了眯眼,嘴上卻還是嘴硬,“魔氣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麽,我又不是第一次吃,您就不要多管閑事不成嗎?”

  “不難受嗎?”施子真頗為疑惑地看著鳳如青,“你此刻心火便是這魔氣作祟。”

  鳳如青一愣,施子真繼續道,“半神鬼王,聽起來無限威風,你可知為何是昔日懲戒罪神的職位?”

  “因為黃泉乃陰祟之石打造,你身負鬼氣,久居其中,會損傷心智,”施子真說,“初始並無異樣,經年日久,會性情越發凶殘,心境大變,你又身為女子,會體冷嗜酒,心火欲念盛旺……”

  “那跟你又有什麽關係?!”鳳如青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想聽下去了,她拍開施子真的手轉身便要走,他卻一掌拍在了鳳如青肩頭,隻是這一掌不帶著任何的攻擊力,浩瀚如海的靈力驟然間灌體而入。

  如驟然跌入了溫暖的水流,鳳如青暖得腿軟,她轉頭看向施子真,卻見他閉目專心地為她滌蕩魔氣,小心翼翼地繞開鬼氣,以絕對強悍的靈力將魔氣全都衝出她體外。

  他眉目全無防備,命門大開,大能修者絕不會這樣任憑自己的命門暴露在其他人的麵前,更不會對著任何人這樣傾盡全力滌蕩穢氣。

  莫說他是個極境修士,便是真神,鳳如青此刻要殺他也易如反掌。

  她感覺到魔氣潰散,她身體也隱隱有了出汗的跡象,施子真這才撤出了靈力,放開了她的肩膀。

  兩個人無聲地在林中對視,周圍漆黑一片,可對於他們來說,同白晝無疑,甚至連彼此不愉的眉目都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後,施子真又說,“不要受傷,聽話。”

  鳳如青嗤笑一聲,“我本來不會受傷,我這神魂是天道親塑,師尊不知嗎?”

  “手腕錯位是你跪的。”鳳如青陳述事實。

  施子真耳根又隱隱發熱,但麵上如常,微微擰眉,“不要受內傷,我有解決黃泉陰祟對你影響的辦法,隻是現在還未成型,無法與你細說,你……”

  施子真頓了頓,想到鳳如青一直抵觸反抗,難得軟了語氣,多解釋了兩句,“你不要抵觸,你我好歹師徒一場,雖然我昔年對你教導甚少,你至少信我一回。”

  鳳如青正要說什麽,他卻又說,“也不一定能成功,我勉力而為。”

  “不必如此的,”晦祟的魔氣被滌蕩幹淨,鳳如青此刻心平氣和身魂溫暖,“仙尊不欠我什麽,若是為當年極寒之淵的事情,也不必內疚。當年是我鑄下大錯一心求死,又如何能怨旁人。”

  鳳如青微微後退了幾步,對他躬身道,“若為了昔年不曾親自教導,便更加不必,是您心慈將我拉出紅塵淒苦,還予我吃喝溫飽,予我修習登仙之途,是我當時性情貪安頑劣,不求上進,才修為低微。”

  施子真看著她平靜的眉目,微微啟唇,卻不知說什麽。

  鳳如青繼續道,“我雖然如此,卻也得了一位護我愛我的兄長,在懸雲山上十餘年安逸,已經萬分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懸雲山養育之德,今生幾死不負。”

  鳳如青歎息一般地笑了下,看著施子真道,“但您不欠我,不必再為我費心,往後如何是我自己的造化。”

  鳳如青說完轉身便走,施子真想要上前,卻已經感知到有人追來,他站在原地未動,不知多久,鳳如青身影消失在這片幽林的時候,他才低頭垂目,神情中滿是懊惱和無措。

  施子真手掌輕輕撫上他丹田處的靈流旋渦,那其中一顆以最精純的靈力喂養的雙姻草,正在肆無忌憚地盛放。

  許久,施子真才挪動有些發僵的腳步,禦劍乘風,一路回到了焚心崖,徑直鑽進了他的小石室。

  而鳳如青心情詭異地走在林中,沒有多久就碰見了追上來的宿深。

  他驚慌拉住鳳如青,將她從頭到腳的看過,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才抱住了她,說道,“嚇死我了,姐姐,你沒事吧,他這是要做什麽,怎麽突然挾持姐姐!”

  鳳如青笑了一下,“什麽挾持,誰能挾持我,說些話而已。我沒事,哎你鬆點……”

  宿深卻摟著鳳如青不放,“是我沒有用,我太弱了,幫不上姐姐,我……”

  “行了,”鳳如青拉著他的後衣領扯開他。

  宿深整個人一僵,以為鳳如青生氣了,卻發現鳳如青眉目柔和,“別說這些,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以你的能力在妖族的這個年歲,已經是頂尖了,你總和一些個活了幾千年的老蚌……咳,老家夥比什麽。”

  宿深生生被鳳如青逗笑了,“姐姐想說老什麽來著?”

  鳳如青也笑一下,“就你耳尖。”

  “走吧,回黃泉。”鳳如青與宿深正欲召出黑泫骨馬,便見一白一銀兩道金光,直直朝著這邊而來。

  宿深抓著鳳如青的手緊了緊,那兩道光在他們麵前落下,是荊豐和淩吉。

  “小師姐,師尊找你做什麽?”荊豐急忙上前問道,鳳如青看他,“師尊那湯,是你要給我,還是他要你給我?”

  荊豐腳步一頓,偏頭咳了一聲,看到鳳如青這表情,便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便直說,“師尊說了是一些補藥。”

  “小叛徒,日後我再跟你算賬。”鳳如青想到施子真說的有危險讓你小師弟上,就憋不住想笑,叛徒也沒有好下場!

  她轉頭問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淩吉,“可是有事?”

  淩吉微微欠身,“大人今夜不若去魔族吧,天快亮了,就近休息。”

  鳳如青搖頭,“今夜不了,你方才壓製魔氣應當也很疲累,改日吧,鹿血酒我喝了那麽多,改日我帶著回禮去魔族拜訪魔尊大人。”

  淩吉似乎是想笑,卻沒笑成,他臉僵得和施子真有一比,便隻好再次欠身,“那恭候大人到來。”

  說完之後,他化為一縷銀光迅速消失,荊豐也道,“這幾日我安置好了對戰之人,便去黃泉給小師姐細說各家仙門的商議結果。”

  鳳如青點頭,“弟子們還在等著,快去吧。”

  他們都走了,鳳如青抽出了被宿深攥得發白的手指,“你要把我手捏斷嗎?”

  她語氣溫柔,並無一絲不滿,宿深猛地回神,捏住鳳如青手指連親帶揉,“我方才錯神了,對不住姐姐……”

  “走吧。”鳳如青召出了黑泫骨馬,兩個人一同回了黃泉。

  此刻已經是深夜,鳳如青洗漱好了之後,便見她床上半遮半掩的狐狸精。

  任誰的臥榻之上躺著這麽一隻人間絕色,軟糯香甜,誰也不想睡覺。

  於是燈火昏暗,被翻紅浪,鳳如青陷在錦被與柔軟溫暖的狐尾之中,欲.仙.欲死。

  汗液浸濕她揚起的脊背,渾身熱得如同置身業火,她猛然想起施子真說的――初始並無異樣,經年日久,會性情越發凶殘,心境大變,你又身為女子,會體冷嗜酒,心火欲念盛旺……

  鳳如青嗤笑一聲,抱緊了宿深脖頸猛地翻身,居高臨下地扼住他的脖頸,看著他麵色因為窒息漸漸泛紅。

  這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或活的蠅營狗苟,或活的尊貴無雙,或食不果腹,或揮霍無度。

  但無論哪一種,都是自甘,她如何活著,以何種方式活著,是她一個人的因果輪回。

  天色乍亮,鳳如青披著外衫,暗紅色長發幾乎曳地,她赤腳站在桌邊喝水,衣帶鬆垮春色無邊。

  宿深發絲淩亂,坐在床邊,隻以狐尾遮著自己,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鳳如青,滿是癡迷。

  他模樣糜豔得像是開到繁盛後落在地麵,被碾得汁水四濺的花瓣,任誰見了都難以從他的眼中欲海逃生。

  他的狐尾毛發很多地方濕漉,打著結粘在一處,眼睛卻像個壓住獵物頸項的餓狼,片刻不肯離開他的獵物半分。

  鳳如青轉頭,懶散地歪頭看了他一眼,拉開了他遮擋自己的狐尾,視線下落笑了笑,“去洗洗吧,然後吃了早飯再回去。”

  宿深不掩蓋眼中狼犬一樣的神色,鳳如青見他不動,隻是看著自己,坐到他腿上環著他的脖子,“我知道你還有勁兒,真是年歲淺啊。”

  她笑著親了親宿深的眼睛,“去洗漱吃飯,如今天裂現世畢竟影響諸多,你需得回妖族坐鎮。”

  “我知道。”宿深聲音微啞,被親得眯了眯眼,伸手抱住鳳如青,“我會好好看住妖族,等姐姐差遣。”

  他沒有再提讓鳳如青收下他的妖王令,她有很多了,多了就不稀奇。不稀奇的東西也不會引起波瀾,如鳳如青所說,他本就絕對聽她的,無需這種東西來表態。

  鳳如青“嗯”了一聲,又摸了摸他撩在她後腰的狐尾,“我去令羅刹準備吃的。”

  宿深洗漱,鳳如青要羅刹準備吃的,然後她也去洗漱,等到飯菜端上來,他們也都整理好了,宿深甚至已經弄好了床鋪,重新換過了。

  鳳如青餓得狠,先吃,邊吃邊看宿深,發現他整理的動作竟然還算嫻熟,不由笑道,“你怎麽會這些瑣事?”

  宿深重新淨了手才坐在鳳如青對麵,“我素日不喜人伺候。”

  宿深看著鳳如青,他其實若是不在鳳如青麵前,幾乎不怎麽吃東西,無論是入口還是貼身,他再三查驗,能夠親力親為的便不假人手。這全賴他親舅舅將他與娘親坑害多年的手筆,令他格外的謹慎小心。

  不過他在鳳如青麵前從來全無防備,如果說這天下他還能信任誰,便隻有兩個,他娘親與鳳如青。

  因此他拿起一塊小餅送入口中,眯眼笑著對鳳如青說,“我從未讓姐姐之外的女人碰過,往後也一樣,姐姐喜歡嗎?”若是喜歡,姐姐會不會也這樣?

  鳳如青卻被宿深這話給搞得差點嗆著,笑著搖頭,“你是怕有人下毒害你吧。”

  宿深也沒說什麽,便低頭安靜地吃東西,他不敢要承諾,不敢提起婚事。因為連與鳳如青這樣相好,也是他使了手段,他在鳳如青這裏沒有底氣。

  信任她,愛慕她,卻也怕她。

  鳳如青並未察覺他的小心思,就算她有能夠感知他人情緒變化的能力,也不至於時時刻刻的去感受誰,那多累。

  兩個人都吃了不少,鳳如青親自送宿深出了黃泉,宿深十分不舍,恨不能每時每刻的同鳳如青待在一處,卻並沒有表現出來,抽出腰間軟劍禦劍而去。

  他其實不僅能夠禦劍,修士的許多招式功法他都有涉獵,又天資聰慧,狐族血脈讓他修為一日千裏,他已經是當今天下當之無愧的妖王。

  隻是他素日行路,為了能抱著鳳如青,擠著她的骨馬坐而已。

  鳳如青自然也知道,隻是縱著他,畢竟他比自己小了那麽多,鳳如青總是對他忍讓頗多。

  天裂現世開始,四海動蕩妖魔四起到了一個巔峰,黃泉鬼境中近日處置的橫死之人多不勝數,十八殿鬼君四海奔走,鳳如青坐鎮鬼境,根本脫不開身。

  荊豐五日之後匆匆來了一次,與鳳如青說了各家仙門商議的結果,是暫且令一批修士駐守在熔岩幾裏外,截擋住流速最快的那一處,免得讓熔岩獸肆意擴展,危及到山下的廣安國。

  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鳳如青隨荊豐親自去了一次,與各家仙門駐守的修士們細說了應對熔岩獸以及自保的方法。

  宿深大部分時間入夜前來,天未亮便奸夫一樣離開。主要妖族前兩日有妖獸逃竄出塔,其他更加的躁動不安,甚至有妖修走火入魔。他如今是妖族的主心骨,無數雙眼睛看著呢。

  最是情濃之時這樣被迫分別,宿深渾身怨氣,竟說傻話,連妖王都不想做了,要來給鳳如青做鬼君。

  鳳如青每次聽了無奈地笑,宿深纏人,不過鳳如青倒是很喜歡,她確實也似乎受到了天裂的影響,一日三餐離不得酒,心火盛不盛不知,確實是欲念重了些許。

  這倒也無所謂,宿深很貼心,最是懂得她,她的訴求從不用出口,一眼看過去宿深便懂。隻是偶爾獨自醉酒之時,鳳如青腦中會詐屍一般的想起施子真說的話,而後輕蔑一笑。

  天都裂了,誰還不能瘋狂了麽。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也引動了天界之神下界,弓尤便有一日前來,與鳳如青商議撥下神官來助她。

  鳳如青估量了如今形勢,倒也還不到那個地步,因此將此事延後,畢竟龍鱗佩在身,即便她真的需要天界援助,隻管捏碎便是。

  弓尤又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她小心聯合在一起的墜落神,鳳如青近日卻並沒有聽聞墜落神作亂,隻是與他說了仙門商議的結果,還有她在四方駐守的鬼官會看著的。

  弓尤來去匆匆,卻忍不住對鳳如青道,“你看上去……有些不大一樣。”

  鳳如青撩起眼皮看他,“何處不一樣?”

  她斜斜看過來,眼尾如勾,勾得弓尤心緒煩亂,“你少發騷,怎麽和狐狸精在一起久了,也學了這狐媚招數?”

  鳳如青一腳踹在這昔日天界天子,如今已經即刻準備繼任天帝之位的天界帝君膝蓋上,罵道,“滾!”

  弓尤卻突然正色道,“這天裂的其實我正歡喜……你真的喜歡那個小狐狸嗎?”

  若不是天裂現世,他就要迫於天帝登基必先娶妻的天條,迎娶神女,雖然已經找好了隻談交易的神族,他卻名義上始終要與其他女人成婚。

  他並不是要為誰守身,隻是鳳如青之後,他再不曾遇見心悅的女人。

  與她在一起過後,無論怎樣仙子神貌的神女,在他眼中都一般的寡淡無味。連疏解都是靠自己,堂堂天界太子房中卻連個女人都沒有,他都要被說成龍族之恥了。

  可寧缺毋濫,他不是沒想過等到登基為帝,便再試著追求鳳如青,但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他身邊一切的糟心事情,不平之事,到了她的麵前都是拖累。

  他給不了她純粹的情愛,她根本不屑一顧。

  再者,最讓弓尤咬牙切齒不肯低頭的,不是他曾經跪地哀求的丟臉,甚至不是夾雜在他們之間數不清的繁雜之事,而是她身邊從未缺過人。

  一個接著一個,她似乎葷素不忌,個個都相處的很甜膩。

  弓尤甚至懷疑過她從未愛過自己,如此博愛,連相似的類型都沒有找過,怎能算愛?

  可他夜裏對著昔年結發,如今卻隻有自己一個人頭發的小錦囊查看的時候,捫心自問,他還能再遇見一個鳳如青嗎?

  因此他好奇,想要知道,想要試探,他問,“你有多喜歡?”

  鳳如青皺眉,“你犯病了?”

  “我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跟他好?”鳳如青揮手驅趕弓尤,“走吧天帝陛下,回去找個醫神看看腦子。”

  弓尤抿了抿唇,鬱猝不已,卻沒有再問。

  相比於情愛,他們之間其他的情誼更重。

  “你真的有些不對勁。”弓尤說,“待我來日派個醫神下來為你查看。”

  “我好著呢,”鳳如青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又問,“你知不知道,為何黃泉鬼王,曾是昔日懲罰罪神去處?”

  弓尤在天界長大,許多事情都知道,連赤日鹿他也是看一眼便知,但是他卻說,“與鬼為伴,住在暗無天日的黃泉,就是對那些眼高於頂的神君最大的懲戒。”

  鳳如青聞言繼續問,“沒有其他?”

  弓尤迷茫,“還有什麽?”

  “你當時為鬼王,有沒有察覺自己心性暴躁難忍,欲念深重……”

  弓尤嗤笑一聲,“我現在也心性暴躁欲念深重!你是被那狐狸精勾得失了魂吧……”

  鳳如青頓時板起臉,“滾滾滾……”

  送走弓尤,鳳如青再度回到獄叛殿,坐在桌案之前撇嘴一笑,她覺得自己會想起施子真的話,才是不對勁。她搖著頭翻開了生死書,根據枉死之人,查找判定邪祟的位置,再令人或者親自前去。

  隨著天裂現世時日越久,四海簡直像是一口大水缸,按下葫蘆浮起瓢。不僅修真界,妖魔族和鬼族,連人族也開始向修真界求法器,抵禦邪祟。各國邊境動蕩不安,民眾因為戰亂流離失所,民怨沸騰。

  一時間,昔日無甚存在感的煉器宗門開始在修真界地位暴漲,不過那宗門仙首曾經受過施子真指點,將施子真視為神o,他仙門之首之位穩之又穩,無人能望其項背。

  連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仙門,也因為好歹會些仙術功法,有兩個高境仙首,而被人間推崇成了真神在世。

  不過施子真確實煉器十分厲害,但他卻不可能窩在山中煉器,而要奔波在人間各處驅邪除祟。鳳如青與他遭遇三次,兩次易容一次真容,都是很快認出。

  不知是不是之前他給自己喝了奇奇怪怪的湯的原因,她甚至在靠近他的時候能感知出是他……

  兩個人通常都是不說話各幹各的,施子真好像真的因為那天她說的話,放棄了為她做什麽,湯沒有再送,即便在偶爾鳳如青空出時間,去幫著仙門對戰熔岩獸的時候遇見,也是淺淺一點頭。

  不過今日不同,因為時間流轉極快,如今已經是盛夏,鳳如青出外驅邪,不僅遇見了施子真,還遇見了帶著龍族在人間四處施雨的穆良。

  於是龍族被他們三個之間詭異的氣氛弄跑了,他們在一間凡間茶肆之中對桌而坐,卻許久誰也不曾說話。

  “師尊,喝茶。”穆良為施子真倒了杯茶,施子真從不沾這些凡塵之物,卻也伸手拿起,輕輕抿了一口,說道,“你無需再叫我師尊,如今你已經是人間雨神。”

  穆良淺笑,一如當年溫潤柔和,甚至因為成神有些年月,眉目間神性隱現,“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師尊莫要說這樣的話。”

  施子真沒有再說,而是看了鳳如青一眼,似乎在生氣。穆良有意緩和兩人,鳳如青卻突然站起,神色有些怪異地看了施子真一眼,說道,“大師兄,我黃泉還有事,我先走了。”

  穆良於這幾月和鳳如青碰麵頻繁,見她神色便覺有事,起身正欲開口,卻見施子真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手臂,“明日修真界聯合對戰熔岩獸,你……不要受傷。”

  若是平時,鳳如青早已將他甩到一邊去。可此刻卻像是木偶一樣僵著,飛快看了一眼施子真的肚子,又趕快挪開視線。

  想到今日與邪祟交手,她無意間看到了他腹部些微隆起,與他身量根本不相稱,就像……就像婦人成孕一樣,整個人都有些迷茫又……驚愕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