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魚·人王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0-10-19 20:04      字數:6711
  弓尤說完這句話之後, 兩個人之間詭地沉默了片刻。

  弓尤這鐵疙瘩意識到了哪裏不對,但是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挽回,眯起眼睛表情緊繃地沉默了片刻, 收回彎刀沉海,側頭又皺眉看向鳳如青。

  鳳如青堪稱玩味地看著弓尤, 在他窘迫地開始耳熱的時候, 才說,“你的鱗片是不是能當鎧甲用,看上去很……”

  鳳如青找不到什麽合適的形容詞, 最後舌尖舔了一圈嘴唇, 點頭道, “很特別。”

  弓尤方才正在沐浴, 連續練刀幾個時辰,他整個人被汗水浸透, 在水中能夠放鬆。

  察覺到鬼王殿有人闖入,他第一時間拎著沉海衝出來, 腰間就隻草草圍了一件衣袍, 精壯的上身完全沒有遮擋。

  同他平日總是用黑袍遮得嚴嚴實實完全不同, 弓尤的後脊和肩頭上, 有細細密密的黑鱗, 水流順著那上麵淌過, 視覺的衝擊力達到了一個巔峰。

  像某種蟄伏的野獸,危險、神秘, 引人想要探究。

  鳳如青沒有見過真龍, 哪怕弓尤是一條罪龍, 他也是真龍。

  鳳如青伸手指了指白禮肩頭看上去光滑堅硬的鱗片,有些興奮地問, “我能摸摸嗎?”

  弓尤本就覺得他剛才說的話,好像個人間等不到歸家的浪蕩夫君的怨婦,正想著說點什麽找補回來。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說那種話,正在尷尬,結果鳳如青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說的什麽。她在看他。

  這眼神不帶任何的其他意味,滿滿都是對異種生物的好奇。

  如果弓尤有幸見過鳳如青怎麽去摸小狐狸宿深,就會知道她現在確實是十分想要上手。

  龍鱗是什麽觸感,這世間有幾個人不想知道?

  弓尤卻不知為何,胸腔中堵著什麽,又抓不到頭緒,對著鳳如青低吼,“看什麽看,半點不知道廉恥!”

  他吼完之後,繃著臉朝著水池邊走去,去拿衣袍,他被看得十分不自在。

  但鳳如青實在是想感受下據說世間大多仙器都無法穿透的堅硬龍鱗,忍不住又道,“廉恥個屁,你怎麽扭捏得跟個閨閣姑娘似的!”

  鳳如青說,“給我摸摸你肩頭的鱗片,那塊最大的,不都說龍鱗堅硬如鐵,我怎麽瞧著它跟著你的動作在動,十分的柔軟!”

  “你!”弓尤站住,手中提著沉海轉頭看滿眼好奇的鳳如青,不知怎麽腦中閃過她在天罰過後,第一時間便親吻人王的那種溫柔寵溺的神情。

  這種感覺,好似他曾經被貶下界之前,被天上那神鞭抽在身上的感覺一模一樣,整個人都火辣辣的,燒到五髒無處躲藏!

  “摸個屁!”弓尤色厲內荏,脫口而出,“那是逆鱗,你想死!”

  鳳如青就覺得不對勁,其他的鱗片都泛著黑沉沉的堅硬色澤,偏生那一片泛著銀光。

  她聽弓尤這麽說,立刻退而求其次,“那給我摸摸背上的龍脊總行吧!”

  她在忘川這一年來,同弓尤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她徹徹底底將弓尤當成兄弟,弓尤也教了她一些應對骷髏魚的辦法,甚至於她天罰之前的“托孤”都是弓尤。

  鳳如青在這世上,沒有其他的能夠將狐狸妖丹這種重要的事情托付的人了。

  她也連骨頭架子都不知道展示給弓尤看了多少次,弓尤的那些黑袍幾乎讓她穿了個遍,此刻不過是摸一把他的龍脊,這根本很正常。

  奈何她心中坦蕩蕩,不知她這“兄弟”卻心中生了暗鬼。

  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暗鬼,讓他反常,可他又不知怎麽克製的暗鬼。

  於是在鳳如青伸手要碰他後脊的時候,弓尤沉聲開口道,“龍族之鱗,隻有伴侶能碰!”

  鳳如青手伸一半頓住,半晌嘖了一聲悻悻縮回,“哦,這樣。”

  她頗為可惜地看了一眼,很快便釋然,將懷中拘魂鼎拿出來,“我來是想要請你將這個先放你這裏,若我小師弟這兩天來了,你便將這個給他。”

  鳳如青說完將拘魂鼎遞給僵立的弓尤,弓尤說完什麽狗屁的龍族之鱗,隻有伴侶能碰的話,頓時就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根本沒有這種說法,他今天……不,從昨天晚上就不對勁。

  弓尤仔細想了下,覺得是自己嫉妒了她身上的三十萬功德。

  自己戴罪之身需得積攢五十萬,還不知何年何月,她隨隨便便逆天就算了,還能莫名其妙地得到那麽多的功德,他肯定不服。

  對,就是這樣。

  弓尤覺得自己這思想太低下,她這麽信任自己,他怎麽能嫉妒她的功德?

  他不能這樣!

  於是他看著拘魂鼎,開口便是,“我為什麽要幫你還拘魂鼎,你憑什麽使喚我!待到你大師兄再來,我就告知他你的下落,當我黃泉鬼境是什麽地方,一個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這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抑揚頓挫,說完之後,憤怒的尾音還在鬼王殿中伴著弓尤渾厚好聽的聲音回蕩。

  鳳如青:……

  弓尤:……

  “弓尤?”鳳如青半晌抱住雙臂,看著他開口,“你莫不是也聽了那些小鬼的議論,怕以後尋不到真的鬼王妃,開始跟我別扭上了?”

  弓尤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玩意,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回去,聽了鳳如青說的話,有些迷茫道,“小鬼議論了什麽?”

  鳳如青笑出聲,“就是他們在傳,我與你有一腿,還將你甩了,所以你怒而回到黃泉,誓不與我善罷甘休。”

  弓尤幾乎是立刻否決,“他們放屁!都是誰嚼舌根!真當這鬼境的拔舌地獄是擺設嗎!”

  他似乎是氣得不輕,麵紅耳赤,鳳如青立馬勸道,“算了算了,哪裏還沒有議論呢,小鬼們估計也是閑的,咱們自己知道怎麽回事,誰愛說什麽就說什麽,若往後你真的尋到了喜歡的女鬼,怕她誤會,我可以親自同她解釋。”

  鳳如青不知,弓尤的麵紅耳赤,是因為他精準地被戳到了痛楚。

  他本來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不對,但鳳如青一說小鬼那般議論,他頓時就覺得自己自昨晚開始那所作所為,可不就像個凡間棄婦的做法!

  狗屁的嫉妒功德,弓尤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連看也不敢看鳳如青一眼。

  過於蒼白的皮膚本襯著濃黑的鱗片,可漸漸的他整個上半身都透上了粉,活像是才從油鍋中爬出來的,他覺得自己也開始外焦裏酥起來。

  他好像知道他自己怎麽回事了……

  這也太缺德了,他……怎麽能動這種心思的!

  鳳如青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她還勸弓尤,“別生氣,你這脾氣也太差了,小鬼議論難免,是我在這鬼境的時日太多了的原因。”

  她將拘魂鼎遞給站著發僵的弓尤,“拜托了,我得回去了,若是白禮醒了見不到我,估計要以為我死了,他會嚇壞。”

  鳳如青說完想要像往常一樣拍弓尤肩膀,卻在手即將碰到他的時候停住了。

  她想起弓尤說的那番話,還調侃了一句,“你們龍族這規矩可真占便宜,那往後若是看上誰,故意抓她摸一把龍鱗,就成你的女人,還真是霸道。”

  鳳如青說完也不管弓尤什麽反應,轉身出了鬼王殿,邊走邊說,“欠著你的我都記得呢,但是暫時我不能來了,待我家小公子安穩下來,我再來與你商議怎麽還。”

  弓尤一聲沒吭,麵沉如水地抱著拘魂鼎,站在鬼王殿中看著鳳如青曼妙搖曳地走出鬼王殿,一看便是心情頗佳,要回去與她的小姘頭纏綿了。

  他許久沒動過,待到身上水漬全幹,突然嗤笑一聲邁腿去了殿內,自嘲地想,他不是有毛病麽,人家生死相依的,他跟著來什麽勁?

  不夠丟人的,他堂堂天帝之子,便是貶下凡塵,也是個鬼境之王,同個凡人爭邪祟,傳出去莫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麽?

  弓尤搖頭重新邁入水中,沉入底下幽冥之河,化為本體,幾乎與幽冥之水一般無二的黑,龐大威嚴,龍尾一甩,遊向了更深處。

  而鳳如青從黃泉鬼境出來,很快回到了宮中,此刻才過正午,她坐在白禮的寢殿屋脊之上,看向石階之下,昨天她遭受天罰的那個地方,血跡已經不見蹤影,想來已經被收拾過了。

  殿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她能感知到白禮在漸漸地恢複,卻還沒醒,也就沒有急著靠近,隻是托著腮,看著茫茫天際,又看森嚴宏偉的宮殿,心中滿是寧靜。

  歲月如此,便是身為邪祟,鳳如青亦覺得很好。

  讓她覺得更好的是,入夜之後,湯湯水水的灌了不少的白禮,醒了過來。

  鳳如青大半天都在等著,察覺到他有蘇醒趨勢,立刻弄暈了整個龍棲殿內的人,翩然地自屋頂飄下。

  下一瞬,她便出現了在了白禮龍床之前,在他睜眼的前一刻,掛上了笑意看著他。

  白禮睫毛顫動,睜開眼之後,短暫的時間眼中並沒有神采,隻是手指下意識地動了下,便立刻被鳳如青勾住了。

  白禮側頭看向鳳如青這邊,鳳如青湊近一些,極盡溫柔地喊他,“小公子,我在呢。”

  白禮幾乎是立刻起身,死死地將鳳如青摟住,他的頭發全白,垂落在鳳如青的指尖,引得她一陣歎息。

  白禮又捧著她的臉,反反複複地確認著。

  他自己嘴唇無意識地咬破了都沒察覺,還是鳳如青將指尖探入唇縫,撐開他的齒關,掐了下他的舌尖,他才疼得回神。

  他抱著鳳如青,低低地哽咽,鳳如青雙手環著他纖瘦的腰身,輕聲道,“我就說我沒事的,你還不信,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白禮使勁點頭,似乎生怕麵前這一切都是假的,反複不停地確認,雙手在鳳如青身上摸索。

  鳳如青第三次被他摸到後腦,終於無奈地笑了,“小公子,我怎麽覺著你這是在占便宜?”

  白禮頓了下,竟然沒有羞澀,也沒有笑,而是無聲地將鳳如青摟緊,溫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鳳如青的脖頸。

  鳳如青縱著他,微微側頭,開口道,“你這一次,可千萬要養得胖一些,我覺著你又瘦了。”

  白禮低低地“嗯”了一聲,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姿勢,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還在害怕,就在昨夜,他看到鳳如青在他麵前粉身碎骨,他還以為,他失去她了。

  現如今他又抱緊了她,白禮恍然覺得他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忘川中的擦肩,還有天罰之下她的粉身碎骨……

  上天苛待他多年,卻終究是對他好了一次。

  一直到白禮因為體力不支,伏在她的肩頭昏死了過去,鳳如青這才被他放下,為他仔仔細細地捋順了頭發。

  白禮頭發雖然白了,卻還是很順滑,襯著他消瘦卻依舊俊美的眉眼,有種別樣的脆弱滋味。

  鳳如青垂頭嚐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地跑到後殿洗漱了下,換上了白禮為她準備的衣物。

  接著她爬上了龍床,放下了床幔,收回了弄暈婢女太監們的本體,與白禮共枕而眠。

  她成了個藏在龍床上的妖女。

  第二日醒來,天色還未亮,她是被眉眼上遊走的手指弄醒的。

  醒來便對上白禮的注視,她慢慢笑起來,湊近白禮,窩在他的臂彎,兩個人經曆了這麽多,終於能夠心情平靜地相擁。

  不過鳳如青不能做個憑空出現的人,於是她就隻能藏在白禮的被窩,在白禮喝藥,臥床恢複身體的時候,沒日沒夜地同他翻滾在床幔之後,極盡纏綿之事。

  當然了,這纏綿之事,不包括損耗白禮身體的夫妻之事。

  白禮恢複了一些,倒是有些不能自控,全賴鳳如青實在魅惑,散落著一頭如火的長發,如一朵盛放的紅蓮般開在君王之塌。

  但凡是人,都無法從她的床上爬起來。

  隻可惜白禮的身體這一次實在是虛耗得厲害,根本心有餘力不足,他又怕死了鳳如青無法盡興,於是隻是纏綿地抱著她,不曾真的進入。

  鳳如青躺得骨頭都酥了,盡可能地陪著白禮。

  可白禮的病情反反複複的,蘇醒到今日已經一月有餘,還是時不時的氣悶眩暈,甚至有時候要鼻血不止,悶咳不停。

  他也在聽話地多吃,但身上總是不長肉。

  時間久了鳳如青便摸出了點規律,那就是白禮撐著病體去上朝的時候,反倒精神好些,隻要與她纏綿,必然氣悶,甚至每次鼻血不止也都是在她身邊。

  鳳如青有種十分不好的感覺,這日秋風瑟瑟而起,她隱匿身形從殿內出來,徑自去了黃泉。

  再見到弓尤,弓尤便已經神色如常,看鳳如青來了,開口便是,“拘魂鼎還沒送出,你若是著急,我可以派鬼官送去懸雲山。”

  鳳如青搖頭,坐在弓尤桌案的對麵。這裏乃是獄叛殿,布置得陰森可怖,確實也是陰氣沉沉,乃是鬼王親審罪惡滔天之人的地方。

  弓尤在此正在批閱往生之人的名單,鳳如青突然而至,他看上去沒有異樣,但蓋住的往生名單之上,是大大的墨點,不知浸透了誰的名字……

  “老弓,”鳳如青坐在弓尤對麵,皺眉道,“白禮病情反複不愈,我怎麽覺著,是我的影響?”

  弓尤看著鳳如青先是抿唇不言,片刻後嗤笑,“你救他之後,我已經能夠看透他的命格。他乃是阿鼻惡鬼轉世,人間萬古暴君,本能夠順應天道,禍害遺千年,但遇見你,他便成了如今這樣子。你的功德,都是來自他沒有坑殺的三十萬百姓。”

  鳳如青聽得目瞪口呆,“怎麽可能,他性格那麽軟。”

  “軟?他若真的軟,就不會敢和你這個邪祟在一起,”弓尤說,“你不也說了,最開始,你都不能維持人形,他卻從來不怕麽。”

  “可……”鳳如青知道弓尤不會亂說,但還是不敢相信,“那他現在如此體弱,確實是我的原因吧。”

  弓尤說,“何止?你現如今是多麽厲害的邪祟,你自己可能沒有意識。但我這麽跟你說,這世界上,前後三千年,乃至五千年,沒有能夠在天罰之下存活下來的邪祟,還身披如此厚重功德,來往鬼界如入無人之境,連我的沉海都傷不到你。”

  鳳如青確實沒有意識到自己多麽厲害,可弓尤這麽說,她聽得倒也稱心,誰也不會喜歡自己弱。

  可她的開心未來得及傳到四肢,弓尤便繼續道,“如此厲害的邪祟,時常在一個人類身邊抵死糾纏,你說那人光是身體不好?”

  弓尤哼了一聲,也不知是笑鳳如青天真,還是笑自己心中又開始冒出的難言情緒,隻說,“若你那姘頭不是身帶紫龍帝王氣,怕是早就被你纏得來我這裏轉世投胎去了。”

  鳳如青渾身都涼了下來,她從前和白禮在一起,萬萬沒有這種顧慮。

  可如今因為她去忘川找白禮,變得能力強一些,又因為複活白禮得了天罰與功德。

  她如何能夠想到,白禮又會因為她能力太強,承受不住受了她的影響,才會身體反複不愈。

  “那怎麽辦……”鳳如青這些日子,確實堪稱同白禮寸步不離,若是因為她的體質,他們往後都不能親近……

  “我能把自己本體分離一部分,這樣能力還能倒退嗎?”

  鳳如青問出這句,弓尤頓時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麵色十分嚇人,“你可知你在說什麽!他不過幾十年壽命,你卻還要長久地活著,現在你要為了他放棄好容易修來的一切,自損本體?!”

  鳳如青沒料到弓尤如此激動,被嚇了一跳,愣愣看他。

  鳳如青即便成了這樣厲害的邪祟,其實本質上從未變過,她怕的是離開白禮,他定是要傷心難過。

  反正凡人壽命本就不長,她的時間還很多,暫時分離出去一部分沒有什麽。

  可她這赤誠之心,在弓尤看來不可思議,“你就那麽喜歡他,喜歡得沒有他活不下去了嗎!”

  鳳如青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麽,她隻是覺得無所謂而已,她隻是做好由她自己開始的事情。

  無論因為任何緣由,最開始招惹白禮的是她,既然是她先開始,那無論因為什麽,她怎麽能先放開他呢。

  “老弓,你別激動啊,”鳳如青知道弓尤這是在為她著急。真心待她好的人,她總是格外珍重的。

  “我這不是在尋求兩全其美的辦法麽。”

  “我給你指條明路!”弓尤深吸一口氣,厭惡極了自己這樣,看向鳳如青的眼中,卻壓抑著難以完全掩藏的艱澀情潮。

  幸好鳳如青除格外注意白禮的情緒之外,並未曾仔細分辨弓尤的。

  “去尋個物件,裝些孟婆湯回去,兌上些許水,莫要給他喝多了,一口便好。”弓尤說,“能保證他不會忘卻前塵,卻能夠淡化情感。”

  弓尤看透白禮命格的那一刻,就已經料到了今天,料到了鳳如青會來。

  人怎麽可能和這麽強大的邪祟在一起?

  他甚至為她裝好了比例正確的孟婆湯,那小瓶子放在前襟中,卻在心口像是滾燙的火炭,不敢拿出來。

  這讓他覺得他自己太卑鄙了,是因為那見不得人的卑劣心思,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拆散鳳如青與那人王。

  鳳如青聽了弓尤的話,卻沉默地低下頭,許久沒有抬頭。

  她心中煩亂複雜的思緒,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懸雲山上,回到她師尊要取出她記憶的那一刻。

  她到此刻,才終於理解了,為什麽施子真要取她記憶,那是無奈的抉擇,是最有利於她當時和穆良的狀況。

  而且他根本就沒有想著永遠銷毀,隻是短暫地抽取,到後來,也確實還給了穆良。

  隻是她與穆良,沒有人理解過施子真的苦心,一朝誤解,終究釀成了大錯。那份愧疚,到如今也隻是時過境遷,無法彌補的感慨罷了。

  鳳如青沉默了許久,卻笑了出來,釋然地看向弓尤,眉目平和。

  反倒是弓尤,在她沉默的這段時間,險些要爆開,總覺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惡毒無比,卑鄙無恥。

  鳳如青笑著看他,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替他做決定,我去問問他的想法。”

  弓尤抬頭,幾乎是錯愕地看著鳳如青。

  鳳如青起身,對他說了聲謝,“多虧你告訴我,謝了老弓,待白禮事了,我一定將欠你的都還你。”

  弓尤站起身,看著鳳如青走出獄叛殿,嘴唇動了幾動,終究是沒有說話,隻是在鳳如青身形消失之後,有些苦澀,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罷了,他不是早就知道麽。

  他動心,難道不是因為戀慕她**模樣,也喜愛她熾熱情真麽。

  隻可惜現如今,這份炙熱**,還不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