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發室。

  “沈排長，你怎麽又來了？”

  看到沈聿，收發室的幾人忍不住大笑出聲。

  從前，他們是很怕沈聿的。

  沈排長的能打，那是整個西北軍區都有名的。

  他們那是非常的怕被揍。

  但這段時間，看慣了沈聿跟媳婦兒打電話時那春情蕩漾的樣子，這些人對他的敬畏已經快拋到爪哇國去了。

  沈聿也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哎，小夥子，怎麽又是你啊！”

  青山縣城收發室的大嬸接到他的電話，都要被逗笑了，“你說你們之前剛打了半個多小時電話，你媳婦兒可付了不老少錢呢！這剛掛下電話，你怎麽又打過來找你媳婦兒了？”

  她這收發室，都快成這兩個人私有的了。

  沈聿咬了咬牙，想說：明天請嬸子幫忙轉達，我去出任務了，接下來不要再打電話。

  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忍不住道：“嬸子，我媳婦兒還在附近嗎？”

  “哎，當然不在了，這都過去多久了，你媳婦兒打完電話就走了。”

  沈聿輕輕吐出一口氣，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就仿佛身體裏被人挖走了一塊，空蕩蕩的。

  以前的任務其實也有比這更凶險的，他卻完全無所畏懼。

  也根本不擔心自己是不是能活著回來。

  可如今不一樣了。

  他怕！

  他怕自己這一走真的回不來。

  而他甚至連根染染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沈聿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看了一眼前方掛著的鍾。

  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沈聿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嬸子，麻煩你明天轉告我媳婦……”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麵的人突然大叫起來：“閨女，哎，大閨女，等一下！有你男人的電話！小夥子你等等啊，真是邪門了，你媳婦兒剛從這邊走過去，我把她叫住了，你自己跟她說。”

  沈聿怔了怔，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染染！

  他真的能在臨行前，再聽到染染的聲音嗎？

  “喂？”對麵傳來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沈聿？”

  沈聿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喊了一聲：“染染，是我。”

  低啞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間與空間，流淌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青山縣。

  傳達室的小窗口前，夏染染握著電話聽筒，詫異道：“哎，還真的是你啊？大嬸說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對麵的男人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才道：“染染，抱歉，明天我不能接你的電話了。”

  夏染染心中一跳，“是有緊急任務嗎？”

  “嗯。”

  “有沒有危險？”

  夏染染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麽抓緊了，無端端地口幹舌燥起來。

  沈聿道：“有一點，比上次去京市的危險，但也沒有那麽危險。染染你放心，隻是普通任務，我們都習慣了。”

  普通任務個屁！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每次執行的都是抓捕毒蛇這種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危險任務。

  夏染染一想起那些任務中的危險，就覺得心亂如麻。

  可是，她也說不出，不讓沈聿去執行任務這種話。

  因為她太清楚，這是每一個軍人的職責。

  她如果讓沈聿不要去接任務，不要去冒險，那是對他的褻瀆。

  夏染染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了。

  一個小時前那種忙碌卻充實愉快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聿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不舍和愧疚，“染染，我……”

  他不該打這個電話。

  不該為了聽一聽夏染染的聲音，就把不安和擔憂轉嫁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沈聿後悔了。

  後悔地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正要再強調一遍這個任務沒有危險。

  卻突然聽到夏染染快速而決絕的聲音。

  “沈聿，我問你，我上次讓你帶回去的吃食，你還有剩下來的嗎？尤其是那些便於攜帶的糖果、桃酥，還有嗎？”

  沈聿愣了愣，“還有一些。”

  他本身並不喜歡吃甜食，而且也舍不得把染染給他的東西都吃光。

  所以雖然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也還剩了不少下來。

  夏染染咬牙道：“把這些東西都帶上，能帶的全都帶上，尤其是那些糖果，貼身藏著，如果……如果受傷了，就吃這些東西。別問我為什麽，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已經豁出去，什麽都顧不得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湧起了一陣陣不好的預感。

  明明沈聿說了這次任務不危險，可她就是心中煩躁不安。

  就好像知道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一般。

  所以，去它的保守秘密。

  沒有什麽比沈聿活著更重要的了。

  她隻是擔心，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她摻雜在食物中的靈泉到底還有沒有效果。

  電話那頭的沈聿愣了好半晌，才道：“好，我知道了。”

  他沒有問為什麽要帶上這些食物。

  為什麽受傷了就吃這些東西。

  就如他早猜測到此夏染染非彼夏染染，卻沒有深入探查詢問一樣。

  “沈聿。”夏染染捏著電話線，一字字道：“你一定要活著回來，無論執行什麽任務，無論執行多少任務，你都要活著回來。”

  沈聿輕輕“嗯”了一聲，正想要再說什麽，就聽對麵傳來咬牙切齒的女聲，“你別指望我給你守寡，你要是死了，我保證，我肯定會改嫁，而且還會找個比你更帥更好的男人。你敢死，就試試看！”

  沈聿：“……”

  電話哢噠一聲掛上了。

  沈聿的牙齒不自覺咬緊了。

  改嫁？！

  找個比他更帥更好的男人？！

  做夢！

  以前的任務他能完成回來，這次也一樣。

  改嫁？！！

  夏染染，你做夢比較快！！

  幾分鍾後，沈聿冷著臉跳上了軍用吉普車。

  俞榮生問道：“隊長，你剛剛是去把遺書交給政委了嗎？”

  他們早在第一天出任務前，每個人都留下了遺書，交給張政委保管。

  也就隻有隊長，對留遺書沒興趣。

  因為他唯一的親人就隻有一個弟弟，還是個不識字的孩子。

  可現在不同了。

  他們隊長有了自己認可的媳婦兒，兩人還如膠似漆的。

  最近每天都打電話，一打就是半個小時。

  隊長好幾次甚至把訓練都翹掉了。

  所以這次隊長應該會給嫂子留下遺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