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將她的話默默記在了心裏，也不多言。

  腦海中想著他和夏染染的孩子奔跑在院子裏的情景，眉梢眼角便忍不住浮現溫柔的笑意。

  以前他從未想過要生孩子。

  他恨沈友德這個畜生父親，也沒有自信能養好幼小的孩子，但他絕對不容許自己變成夏友德那樣，所以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孩子。

  可如今，這種仇恨和怨氣在一點點消散，餘下的是對擁有和夏染染共同血脈的向往。

  還有溫泉……

  沈聿雖然沒有泡過溫泉，卻是見過的。

  霧氣繚繞中，他和染染……

  想到這裏，沈聿耳根的紅一下子燒到了脖子，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騰起來。

  正心旌神搖之際，夏染染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視線定定望著某一處。

  沈聿這才回神，順著她視線望去。

  入目的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京城大學！

  沈聿看向身邊女孩晶瑩剔透的臉頰，沉聲道：“你想參加高考？”

  夏染染“嗯”了一聲。

  隨後反應過來，也抬頭望向他。

  她知道，第一年恢複的高考，在各大農村和偏遠地區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因就是許多早已結婚的下鄉知青想要參加高考，但伴侶和家裏人不同意。

  最後要麽知青放棄高考，要麽雙方決裂，連孩子都拋下，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當然也有不少知青原本就是逼不得已嫁給或娶了農村人，在參加高考後，他們立刻拋棄了過往，與自己的伴侶和孩子恩斷義絕。

  夏染染如果參加高考，定然會到京市上學，以後或許會定居在京市。

  當然在她的概念裏，以後華國的交通會越來越發達和開放。

  來回京市和嶴口村，不過是半天一天的行程。

  她不會永遠蝸居在嶴口村，卻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家鄉。

  但這個年代的人不知道啊！

  許多人都以為放自己是知青的伴侶進城，就是一輩子的分離。

  而事實也證明就是如此。

  那沈聿呢？

  沈聿會同意她參加高考嗎？

  以前沈聿雖然也說過不會阻止她高考。

  可那時，恐怕這男人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真的能考上吧？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沈聿道：“你想考京大？”

  夏染染看了他半晌才道：“我想考京大，而且我一定能考上。”

  沈聿深深凝視著她，隨後勾起唇角輕輕笑起來，“嗯，京大挺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夏染染怔了怔，“你不反對？”

  沈聿柔聲道：“我為什麽要反對？”

  夏染染囁嚅了半天，還沒把話說出口，沈聿已經繼續道：“怕你拋下我永遠不再回來了？我是有些怕，但你先是夏染染，然後才是我沈聿的媳婦兒。”

  “你有你的夢想，有你的追求，我身為你的丈夫，如果因為怕你將我遠遠拋下而妄圖折斷你的翅膀，將你永遠困在嶴口村，那我跟沈友德有什麽區別？”

  夏染染一時愣住了。

  她怔怔望著男人英俊的麵容，隻覺得心髒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沈聿抓緊了握在掌心的小手，啞聲道：“染染，但我也不會放開你。如果你太優秀，走的太遠，那我會緊緊跟上你，不讓你有機會從我的身邊逃開。”

  夏染染脫口道：“你還不夠優秀啊？你都不知道青山縣有多少女人嫉妒我能嫁給你。要是你都不夠優秀，那讓其他男人怎麽活啊？”

  沈聿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放下手中提著的書，將她另一隻手也抓住，拉到麵前：“隻要媳婦兒對我滿意就好。”

  夏染染咕噥道：“都沒試過，我怎麽知道滿不滿意。”

  “染染你在說什麽？”

  夏染染的臉騰一下燒的通紅。

  她瘋了嗎！

  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她勉力鎮定道：“沒，沒什麽。我們接下來去哪？”

  沈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鬆開一隻手，牽著她的小手，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兩人沒有再漫無目的閑逛，而是先去了一家麵館吃了飯，然後沈聿帶著夏染染徑直往一個方向走。

  顯然，下午的節目是早就安排好的。

  “電影院！”

  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物，夏染染驚訝了。

  沈聿帶她來的竟然是這年代的電影院。

  影院門口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大部分都是形態親密的一男一女。

  看來不管是什麽時代，電影院都是最流行的情侶約會地。

  影院外的幕布上，映著電影海報。

  這電影夏染染小時候還正好看過。

  “今天電影院放的是《閃閃的紅星》？”

  雖然海報上沒有映電影名字，但上麵的演員就是閃閃紅星中的潘東子。

  夏染染一眼就認出來了。

  沈聿轉頭望向她，“你以前看過？”

  “對啊。”

  “跟誰一起看的？”

  夏染染有些興奮道：“很小的時候，是跟我外……”

  聲音陡然一頓，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她幹笑一聲，話題立刻轉開：“就小時候，我特別想看電影，但家裏沒這個條件。前段時間去縣城看過一次，就我一個人。”

  一個人去看電影肯定是很奇怪的。

  她也很想再編一個人出來。

  但問題是，她認識的人沈聿也都認識。

  她怕胡編一個，回頭穿幫，索性就不編了。

  沈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原來如此，不過我沒看過，那隻能辛苦染染陪我再看一遍了。”

  夏染染發誓，這男人肯定知道自己在說謊。

  早在大青山的時候，她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識，沈聿早就心存懷疑了。

  後來在嶴口村的話，更是含糊又隱晦的點名了這一點。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夏染染在沈聿麵前一直沒想著怎麽隱藏。

  也或許，她打從心底裏就不想要防備和欺騙這個男人。

  否則以她謹慎的性子，又怎麽會三番五次在沈聿麵前說漏嘴呢？

  沈聿見她不想說，便轉移了話題。

  夏染染鬆了口氣，對著男人去排隊買票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猜到她不是原身又怎麽樣？

  他就是再聰明，也猜不到她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