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價格並不是葉一諾擅長的事，但他來之前就已經通過唐念優知曉了大部分嗨貨在市場上的平均價，所以接下來和吊眼龍的交鋒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變動，甚至還把價格打下了一兩個百分點。

  吊眼龍見葉一諾這麽敢開價，要的數量也不俗，幾乎已經百分百相信了他要進貨的目的，但實際上葉一諾並不打算繼續久留，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接下來就該回去青榆市解決後顧之憂了。

  雙方確定了價格和數量之後，吊眼龍主動合上了手裏的賬本，把筆頭折斷扔在了地上，笑道：“我做交易，不走銀行流水，你容易被查，我也容易出事，這筆錢，你得取現金，我讓我的人開車跟你去銀行拿，錢到貨到，有沒有問題？”

  葉一諾微微點頭，這正合了他的心意，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吊眼龍提出當麵交易，他一時間還真沒有那麽多錢拿出來，況且他總不能真帶著一批嗨貨回青榆市吧？那恐怕連高速關口都過不去，就要被拉去槍斃了。

  “那就合作愉快——”吊眼龍站起身子，拍了拍葉一諾肩膀，兩人相互擁抱了一下，他笑道，“老弟，還是那句話，我吊眼龍混跡這麽多年，規矩懂得不少，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提，利益到位，什麽都好說。”

  葉一諾聽著這話裏有話的暗示之語，笑道：“這你就放心吧，對付這種事情，我要是沒點手段的話，就不用出來混了。”

  吊眼龍滿意點頭，站起身子就準備送其離開。

  這時——

  他擺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等一下。”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那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吊眼龍眉頭微微一皺，按下了接通鍵，將聽筒放在了耳旁。

  葉一諾回頭好奇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著急離開，越到這種關頭，他就越不能著急。

  趙明昊也跟著站起了身子，跟在了他後頭。

  吊眼龍聽著話筒裏的人把話說完，陰沉著臉，抬眸看了葉一諾二人一眼，對電話那頭的人冷聲道：“如果你敢說謊，我會找到你，然後宰了你。”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舉起兩根手指，放在嘴裏輕輕吹響。

  悠然悅耳的口哨聲，像是一道追命的連環索，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避暑村。

  葉一諾和趙明昊均是渾身一緊，還來不及反應，葷館子外便密密麻麻湧入了將近三十多名本地人，他們光著膀子，黝黑的手裏持著獵槍，將所有的出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氣氛瞬間凝固到了極點。

  葉一諾心道“不妙”，他轉頭看著吊眼龍，笑問道：“龍哥，我錢都還沒拿給你，你就想著卸磨殺驢了？這恐怕不太好吧？”

  吊眼龍麵無表情，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將雙腿翹在桌麵上，說道：“葉一諾，好名字，我……聽過你。”

  葉一諾瞳孔猛地一縮。

  糟糕！還是被認出來了！

  趙明昊反應何其迅速？他身子一側，瞬間從一旁衝了出去，趁著那些持著獵槍的本地人還沒有衝進葷館子，不知從那兒掏出了一把閃著亮光的刀子，直接架在了吊眼龍的脖子上。

  “別動。”

  後者仍然沒有任何慌張，翹首看了一眼趙明昊，眼神裏的殺意濃烈，冷笑了一聲，說道：“我還在想，怎麽那群家夥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來進浴鹽的貨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青榆市‘民間神探’帶人查到我這裏來了啊，膽子還真是夠大！”

  見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葉一諾也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意思，他微微歎了口氣，坐在桌上，看了一眼那些神色冷漠的本地人，嘴角微動道：“三十二柄獵槍，私藏這麽多武器，你吊眼龍，比我想象中要貪生又怕死的多。”

  吊眼龍獰笑一聲，說道：“幹這行的，沒有重頭開始的機會，我一向珍惜自己的命，不像你們兩個——”他聲調提高幾倍，“嫌自己活太長了？”

  察覺到狀況的王東源從門外衝了進來，看見葷館子裏發生的一切，朝著空氣謾罵了一句，忙跑到吊眼龍身前，指著趙明昊嗬斥道：“娘了個NN的，你給老子把刀放下！”

  砰。

  子彈劃過空氣。

  貫穿了王東源的胸膛。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望向吊眼龍手裏持著冒著白煙的左輪手槍，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昔日對自己青睞有加的老大會對自己開槍。

  槍，不是生鏽了嗎？

  王東源重重倒在了地上。

  葉一諾與趙明昊眼中裹挾驚異，但都不動聲色。

  吊眼龍依然沒有怎麽在乎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利刃，拿起左輪吹了吹，白煙即刻便散去，他歎了口氣，不帶絲毫感情喃喃道：“源子啊，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這麽輕易相信外頭的人，你會賺錢，又忠心耿耿，但又貪的可怕，偏偏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所以你死在這裏，是你的福氣，起碼比留在外麵被警察槍斃的好。隻可惜一樁好好的生意，被你的亂來毀了，隻能讓你償命來彌補損傷了。”

  葉一諾冷笑道：“吊眼龍！你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當這個老大對你來說真是屈才了啊！”

  吊眼龍調轉槍口，對準了葉一諾的腦袋，輕聲道：“我每天晚上睡覺，都要帶著這把槍，它離開我一寸，我就忍不住想發狂。像今天這種場麵，其實我早就預料到了，隻是我沒想到，來的人是你。”

  葉一諾道：“不是我，就是警察，有什麽區別？”

  吊眼龍道：“《贖罪》寫的好，我看過，我在外頭活動的時候，一直想找機會見見你來著。”

  葉一諾笑了：“你想見我，我可不想見你，跟一個大毒梟見麵，我怕我沒命活著回去。”

  吊眼龍閉眼細細品味：“好的人想變壞，壞的人想更壞，更壞的人想回歸殊途，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起點。你說的對，世上所有人都身不由己，殺人犯也不是出生就想殺人，搶劫犯也不是出生就家財萬貫，食可飽腹，穿可無憂，他們都是無法拿捏自己命運的可憐人而已，而我，也是。”

  葉一諾渾身寒意豎立而起。

  如果吊眼龍是那種匪裏匪氣的痞子毒梟也就罷了，隻要他比誰都惜命，那從這裏活著走出去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可眼前這個家夥偏偏懷著這種心思！

  吊眼龍睜開眼，伸出兩根手指，將那隻安放在空洞右眼裏的義眼挖了出來，並用力一按，義眼分成兩瓣，裏頭有一粒生了血鏽的子彈。

  他將子彈用衣袖擦幹淨，打開了左輪的彈巢，將其死死扣在了裏頭，冷笑道：“這顆子彈，是我打死那個警察用的子彈，啪的一聲，貫穿了他的腦漿，我把它撿了出來，重新裝上火藥，留在了我這顆義眼裏，你知不知道，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葉一諾平靜道：“我並不感興趣。吊眼龍，你應該不是個喜歡以命換命的人，外頭這麽多把獵槍堵在門口，我也隻能用你的命作為籌碼了。你就算再傻，也不可能認為子彈會比近在咫尺的刀子快吧？知道你後麵的人是誰嗎？如果他想，你的腦袋瞬間就會落地。不如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我們坐下來再好好談談，我的目的不是你，我跟你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緝毒這種事，我沒有權利幹涉。”

  把話說到這個層麵，他已經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