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崗布寺創建以來，先後有八代活@佛轉世，分別名為塔布拉傑活@佛、紮西朗傑活@佛、公布活@佛、崔增羅布活fo、烏堅·準堆倫巴活fo、格桑·曲列朗傑活fo、土丹希珠活fo、嘎瑪西珠活fo、其中僅後一代活fo嘎瑪西珠在3歲時就被選為轉世靈童，由第十四世達@賴親自梯度並賜法名為‘土登希珠’。”

  一名年歲已高的喇嘛雙手合十走了過來，他麵目慈祥地看著葉一諾，“你所見的這麵壁畫，便是出自嘎瑪西珠活佛之手，當年他畫完這麵壁畫後，便帶著寺廟內的佛經手劄，離開了加查縣，前往藏區深處與那些生活在大自然裏的牲畜們普及佛法。這畫上跪拜的八個僧人，就是八名活佛的本身。”

  “向牲畜們普及佛法？”

  葉一諾對這個形容提起了興趣。

  他抬頭望去——

  這名喇@嘛穿著和其他僧人不同的袈裟。

  “上師。”林虎走上前，雙手合十，輕輕點頭道，“我們是來這裏找人的。”

  上師是這裏的喇@嘛稱號，年紀越大，受到的尊重也就越高。

  葉一諾猜測這個喇@嘛應該就是寺廟裏的主持了，和趙明昊一起雙手合十微微鞠躬。

  上師同樣回禮，麵帶祥和，笑道：“很少有外來遊客可以不在本地人的帶領下登山，既然你們三位能夠找到這裏，自然要受到寺裏的待客之道，請跟我來——”

  三人對視了一眼，緊跟而上。

  主殿建築群最東端有一座打點，名為杜康大殿，彼時香火鼎盛，專門用以接待病人，後來隨著屢次封山關寺，這座大殿便荒涼了下來，改造成了夥食房，三人在鬱多上師的帶領下走了進去，並且有幾名僧人準備了一些比較清淡的葷食。

  這並不奇怪。

  在南梁武帝之前，內地和尚是可以吃肉的，隻不過同樣依律隻吃淨肉，就是清淡不加任何油水和作料的肉。等到了南北朝時期，南梁武帝便出@台立法，禁止了僧人吃肉，因為他本身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在《大涅槃經》上見到了戒殺生的文字，就秉持了“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的原則，提倡居民吃素。

  從此，漢川佛教的僧人便不能吃肉了。但是在吐蕃時期，漢傳佛教隨著文成、金城兩公主入藏而傳入西@藏，所以當時的西藏應該有著一批僧人是不能吃肉的，這也是現在藏區外圍大部分寺廟的串通。但到了後世，藏地佛教選擇了密宗為主、先顯後密的發展方向，在飲食上也就沒了禁止吃肉的戒律。

  漢藏兩地佛教對待吃肉這一問題的差異上，除了宗@教戒律方麵的原因，還受到地理和文化等因素的影響。佛教在向世界各地傳播的過程中，為了能夠被新傳地區的民眾所接納，必然要做出適應性的調整。

  比如佛教在傳入漢地之初，曾假借道教之名進行傳播，在傳入西@藏的過程中，閑了很多苯教儀軌，簡而言之，就是與當地的文化進行了融合。

  但具體的原因還是因為以前的交通不方便，藏區的寺廟又大多都建在深山中，根本無法依靠吃菜生活，所以這裏的僧人是不禁肉食的，鬱多上師讓人拿出一些清淡的葷食倒也不算例外。

  隻不過林虎顯然沒有多少品嚐美食的心情，客套了幾句後，他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葉一諾爺爺和一個本地藏民的合影，背景是藏區的雪山，臉型由於存放過久的緣故已經產生了些許扭曲，但隻要仔細分辨，多少還能看出一些特征。

  林虎將照片輕輕擺在了鬱多上師的麵前，說道：“上師，十九年前，我們找了這位本地導遊帶我們進山，後來分散後，聽聞他剃度出家了，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寺內？”

  鬱多上師拿起照片眯著眼看了很久，才輕輕放下手，說道：“你們，是當初那個考古隊？”

  林虎明顯愣了一下，當年那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鬱多上師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微微抿嘴，麵帶悲憐狀，說道：“南榮上師，已經病故了。”

  “病故了？”林虎有些無法接受，皺起眉頭道，“這……”

  鬱多上師垂眸歎氣，給麵前三人倒上了一杯酥油茶，說道：“十年前，南榮上師遇到了一些麻煩，我出家後便跟在他身邊修習佛法，他是一個很值得尊敬的上師，死前告訴了我考古隊的事情，並且讓我在這裏等著你們。”

  “等著我們？”

  林虎覺得事態有一些出乎意料了。

  喝完茶後，鬱多上師轉過身，帶著三人走向了僧人們居住的地方，是一聯排的廊房。看起來很簡陋，直到四人走到最內側的一間房時，鬱多上師停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敲了三下門。

  等了將近一分鍾，裏麵都沒有應聲傳來。

  鬱多上師嘴裏念叨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然後恭敬推開了門。

  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傳來。

  葉一諾三人一同走了進去，見到了有些難以接受的一幕。

  一具圓寂後的骷髏架子正盤坐在床鋪上，麵前是用以供奉的香壇，上頭有著幾柱香正在緩慢燃燒。

  除此之外，整個房間裏的光線都很暗淡。

  鬱多上師走上前點燃了一抹油燈，這才亮騰了些許，他朝著這副骷髏架子鞠了一躬，示意葉一諾等人就坐，並說道：“這便是南榮上師的金身。寺廟裏的上師在圓寂之後，需要在寺內供奉八年，才能入土為安，今年是最後一年。”

  葉一諾忍不住看了一眼。

  骨骼的表麵似乎經過某種處理，有著一層淡淡的金粉，應該是為了避免潮濕或者腐蝕所做出來的舉措，跟木乃伊的製作方式有些相似。

  隻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具屍體的肋骨處有著一大片的黑色痕跡，光線的照耀下甚至還有一些泛紫。

  這是很典型的死後中毒跡象。

  鬱多上師用雙手護著油燈，避免被外麵吹進來的冷風吹散，他的神情很崇敬，見林虎幾人沒有說話，便輕聲問道：“南榮上師在死前留了一樣東西和一些口信，讓我傳達給你們。”

  “請說。”

  林虎點頭示意。

  接下來，葉一諾聽到了一個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故事，大概是因為鬱多上師年紀大了的原因，聽起來有一些斷斷續續，但以葉一諾的思維能力，理清並不困難。

  故事的主角是勾宏毅，也就是寺廟的上一任上師，法號南榮，鬱多上師的師父。

  先從十九年前開始說起，當時王庸灝帶領的考古隊走出深山，南榮上師就是其中的一員，跟考古隊分別之後，他可能是看透了世俗亦或者想通了七情六欲，獨自丟下了家中的老婆和孩子，跑去崗布寺剃度出家，披上了喇@嘛的衣服，並且跟隨了當時的上師修習佛法，下文稱作老喇@嘛。

  在修習的期間，南榮上師沒有再回過一次家，他的家就在寺廟的山腳下，也就是加查縣內，奇怪的是他的老婆和孩子也沒有再找過他，一家三口就這樣切斷了世俗裏的親情。直到南榮上師做喇@嘛的第六年，他跟著老喇@嘛跑去仙女湖做靈童祭祀的儀式，結果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被選中的靈童，就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的孩子，已經不認識他了。

  南榮上師波瀾不驚的心境一下就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當時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做完了祭祀，回到寺廟後就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沒有熬過那一年的冬天，後來崗布寺宣布封山五年，不再進行靈童祭祀的儀式，南榮上師在寺廟裏也漸漸找回了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