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暴雨不要命似的往下落，溫度也跟著下降了幾分。

  “這把鑰匙怎麽用？”趙明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醉鬼，心想即便把這家夥弄醒，恐怕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了。

  “就在這裏用。”葉一諾說了句。他伸出手，蹲下身子，在這三個本地人口袋裏摸了摸，直到摸到一個類似火柴盒子的東西後，他便拿出火柴點燃，在屋裏走了一圈。

  等走到西北方的角落時，火柴一下子就熄滅了去。

  “來，昊子，搭把手。”葉一諾蹲下身，一邊用雙手在地上摸索，一邊說道，“既然這個醉鬼是帶著鑰匙的，喝醉了還往這裏跑，那這裏肯定藏著什麽東西，說不定就是那群小孩子，你喝醉了你會往陌生的地方跑嗎？肯定是往潛意識裏覺得安全的地方去。”

  “我沒喝醉過。”趙明昊也蹲了下來。

  “下次你得說我講得對。”葉一諾手指頭突然一頓，卡在了木板與木板的縫隙之間，他挑起眉頭，手腕發力，狠狠往上一台。

  哢。

  木板被扯出來了一大塊，一股濃烈的泥土濕氣撲麵而來，突兀間還竄出來幾隻腳指頭巨多的蟲子，葉一諾知道這玩意兒叫蜈蚣，他以前在那間小破出租屋裏碼字趴在桌子上困過去的時候，這東西就喜歡往他臉上爬，回回都是如此，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臉上就會有一股粘粘的液體，帶著濕泥發臭一樣的味道。為了確保那條蜈蚣不是愛上了自己，喜歡用對著自己的鼻孔自衛，他連夜花光了存下來的稿費，搬到了青榆市的那間小區裏。

  所以這玩意兒一出現，且還是拖家帶口的出現時，葉一諾嘴裏的謾罵還沒出聲，整個人就下意識往後仰了下去，就快要倒在地上時，他感覺自己背後多了一隻厚重的手，撐住了自己的身軀。

  接著，他又見到這家夥抬腳就把那一家子給踩了個稀巴爛。

  “狠！”

  葉一諾拍了拍屁股，站穩了身子，對他豎起了拇指。

  趙明昊麵無表情說：“害蟲，死。”

  葉一諾扯了扯嘴角，說：“昊子，講笑話能力不行，隱喻的能力比我厲害啊。”說完就轉過頭看著木板下的場景，那裏有個圓形的入口，周圍被打上了夯實的水泥，還釘入了一個生了鏽的鐵梯子，看起來就像幾十年前的地窖一樣，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酸菜發酵味。

  葉一諾喃喃著：“這下麵要是關著人，我估計抬上來都能拿來醃菜了。”

  “我下去看看。”

  “等等。”

  葉一諾拿起幾根火柴，點燃扔了下去。

  微弱的火星在空中晃蕩了幾下，像是掉在了某種濕漉漉的地方，一下就熄滅了，還傳出滋滋的聲音。

  “走。”

  葉一諾對他點了點頭。

  趙明昊緩慢往下爬去，由於光線不足的原因，他隻能一點一點往下摸索，等落地之後就發現這裏堆著一些深藍色半人高的膠桶，上麵爬滿了水藻青苔之類的玩意，那股子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就是從這玩意兒裏傳出來。

  葉一諾看到沒出什麽事後，也跟著爬了下來。

  周圍的麵積並不大，看起來就像城市的下水道一樣。

  他點燃火柴，忽然意識到了點什麽，臉色煞變，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把火撚滅了去。

  “怎麽了？”

  趙明昊問。

  “我想起來這水麵味道了。”不去理會手心傳來的刺痛，葉一諾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說，“是鬆節油。”

  “鬆節油？”趙明昊並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也許是用來炒菜的。

  葉一諾擦了擦鼻子，看著這些堆積在這片區域的藍色膠桶，腦子裏傳來了淡淡的刺痛感，說道：“鬆節油是鬆針科樹類的含油樹脂，屬於化工原料，在很多地方都有應用，它沒什麽出奇的點，是廉價的化學用品，但如果跟濃硝酸產生反應的話……”

  趙明昊接過他的話：“會爆炸？”

  葉一諾點點頭，說：“濃硝酸具有很強的氧化性，而有機物裏的碳大多為負價，大多數有機物反應熱的數值都很大，所以這兩者一旦發生反應，會瞬間釋放出大量的氣體和熱量，和滾滾的濃煙，這就是爆炸的本質。”

  他盯著那些藍色的膠桶，“這個該死的皮康，準備了這麽多的鬆節油，他想炸掉整個帕烤嗎？”

  趙明昊說：“你剛才說，鬆節油必須跟濃硝酸產生反應才會爆炸，那這裏……”

  葉一諾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他環顧了周圍一圈，果然在另外一個角落裏找到了兩個黑色的膠桶，雖然跟黑暗融為了一體，但那股難以言說的刺鼻味道十分好分辨。他輕聲道：“這東西恐怕已經堆了很長時間，看來皮康為這個計劃花了不少的心思，IED炸彈加上鬆節油和濃硝酸，這兩者一旦觸發，就算他拉不起這個新政權，也能讓那些警察們喝一壺了。金三角的曆史上，注定會由這個家夥留下濃重一筆。”

  趙明昊說：“你想怎麽處理？”

  葉一諾盯著這個地窖沉思了很長時間，眼睛裏不斷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從未有過的銳利。

  良久。

  他才獰笑一聲：“那就給這群毒-販放一場盛大的煙花。”

  趙明昊皺起眉頭說：“現在？”

  葉一諾擺擺手，冷靜道：“當然不是。我們得找到阿苒，找到那群孩子。”

  趙明昊聽著外麵的雨聲，說道：“情況不妙啊。”

  葉一諾剛想說話，耳邊突然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走動一樣，格外清晰。

  他連忙給趙明昊打了個眼色，兩人壓低呼吸，躲在了黑暗的牆角裏。

  那道腳步聲漸行漸近，似乎已經沿著梯子爬了下來。

  當葉一諾正準備動手，卻望見那張熟悉的臉時，愣了一下。

  “蘭卓？”

  “嘿！”

  蘭卓微蜷著身子，落地後摸了摸鼻子，拍掉腦袋上的雨水，說道：“就猜到是你倆弄出來的動靜。”

  葉一諾眯眼盯著他，說道：“你這時候不應該在休息？怎麽摸過來了？”

  蘭卓猶豫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在暴雨天氣，我的鼻子對血腥味很銘感，你們剛剛動手了吧？我看見屋裏頭躺著的幾具屍體了。”

  葉一諾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這家夥出現的時機太詭異了，畢竟在見到孟坡之前，他都沒有對其泄露過任何計劃。

  蘭卓看了看周圍，鼻子像是過敏了一樣，連續打了三個噴嚏，然後他用手捂住嘴鼻，說道：“這玩意兒都是些什麽，怎麽這麽難聞？”

  葉一諾解釋了一通。他才恍然大悟，罵了幾句王八蛋，就說道：“你們找不到那群孩子很正常，今天晚上的時候我看到他們把那群孩子都帶到礦山裏去了，鬼知道他們要幹什麽。”

  “礦山？”

  葉一諾和趙明昊對視了一眼，前者連忙問道：“有沒有見到一個年齡大概十七八歲的女孩？”

  蘭卓搖了搖頭，說：“哪兒分得清男孩女孩。”

  葉一諾說：“走！去礦山看看！”

  蘭卓拉住了他的胳膊：“現在去？外麵還下著暴雨呢。”

  葉一諾說：“來不及了，這次暴雨肯定會讓地下水增加流動，我們必須盡快把礦石扔進去，正好頂著暴雨不會引人注意。”

  蘭卓猶豫了一下，鬆開了手。

  三人一同爬上了地窖。

  但走之前，葉一諾往角落裏藏了一盒火柴。

  沒人去問他這麽做的用意。

  為了保證另外那個還活著的醉鬼不會醒過來，趙明昊又給了一記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