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後。

  葉一諾劇烈咳嗽了幾聲，腦子裏的耳鳴感逐漸消失，紊亂的神經係統恢複了正常。

  “想知道真相，就得有相應的代價。”

  養蛇人手裏把玩著那把勾匕，平靜說。

  “你什麽時候替我死？”

  養蛇人思考了幾秒，說：“應該……快了。其實我也不知道。”

  葉一諾臉色略微有些蒼白，說：“在你之前，在你之後，還有多少？”

  養蛇人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有資格知道。”

  葉一諾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要你消失，別讓我再見到你。”

  養蛇人嗤笑一聲，說：“你有什麽資格？憑什麽？”

  葉一諾說：“活著的誘惑對你來說還不夠？”

  養蛇人擺了擺手，說：“少拿自己的想法來界定他人的命運了。”

  葉一諾沉默了幾秒，說：“你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養蛇人說：“不，是達到你的目的了。”

  葉一諾麵露不解。

  養蛇人站起身子，抱起了花蟒的身軀，說道：“我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麽事了，但你接下來肯定會遇到很大的麻煩，明天我就會離開這裏，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葉一諾想了想，說道：“你這裏養了多少蛇？打算怎麽處理他們？”

  養蛇人冷哼了一聲，說道：“別想打它們的主意，它們不會幫你殺人。”

  葉一諾皺眉說：“你打算從哪個地方走？”

  養蛇人頓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身後，說道：“往山裏走。”

  葉一諾說：“山裏？我記得東北方就是中國的領土了，你打算一個人過去？”

  養蛇人說：“有人接應我。”

  葉一諾歎了口氣，說：“你一回去，就會死，是不是？”

  養蛇人走到門口，抬起頭，望著那漫天星河，輕聲說：“真和假，假和真，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葉一諾走到他身旁坐下，說：“我來金三角，是為了救一個人，我親手害死了這個人的哥哥，他的哥哥叫顏剛，是一個罪犯，也是蛇吻屍的成員，不過不是你這一派的。”

  養蛇人喃喃說：“看樣子，你的生活很精彩，起碼比我的要精彩太多。雖然我覺得與這些蛇為伴並不孤單，但我幾乎無法想象其他人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因為我從未接觸過，從未了解過。”

  葉一諾沉思了很久，才說：“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對不對？”

  養蛇人笑了一聲，聽不出來是嘲諷還是單純樂了，他說：“你應該問問自己，這句話在你心裏重要嗎？”

  葉一諾無法回應，便轉了個話題，說：“我不知道你的命運是怎麽樣的，但我的命運絕對不會比你好上多少。”

  養蛇人走到木屋門前，挖了一個坑，把那條花蟒的屍體埋了進去，說道：“你很喜歡安慰人，但這種安慰其實沒什麽鳥用。”

  葉一諾走到他跟前，按住了他的肩膀，說：“我不管是誰為你創造了這一切，但我敢肯定，你會喜歡不一樣的生活。”

  養蛇人麵露疑問，他並不理解葉一諾這麽說的用意。

  葉一諾對趙明昊點了點頭，後者走了出來。

  他說：“沒有人逼著你一定要為誰而死，如果你覺得是我，那麽從現在開始，你獲得自由了。”

  養蛇人身軀一僵，然後低下頭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一諾感覺胃部傳來了一陣酸澀的感覺，他意識到這是腸胃開始消化蛇膽了，猶豫了一下，又對養蛇人說：“對了，你知不知道，這裏的地下水是否互通？”

  養蛇人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麽問這個？”

  葉一諾眉頭一動，說道：“看來你知道點什麽？”

  養蛇人點點頭，說道：“我的蛇需要水源，所以他們經常會跑到一些我找不到的地方，有一次我為了找幾條有毒的棕櫚蝮蛇，讓小花帶我跑到山裏逛了逛，回來之後我就發現其中一條蛇咬過人，身上有血跡，我就猜測它可能從地下水的通道裏跑到了外麵的村子裏。五年前我來這裏的時候，這個地方還很亂，那時候有蛇跑出去，基本都回不來了，但唯獨那次，他們安然無恙回了。”

  葉一諾和趙明昊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詫異，他問道：“有沒有可能……”

  養蛇人一瞬間聽出了葉一諾的想法，說道：“小花是這裏的蛇群老大，我們養蛇人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硬性要求，就是要引導蛇進行保護領地的行為，小花是所有蛇體型裏最大的那個，所以它可以起到類似‘牧羊犬’之類的作用，隻要小花在這裏，這些蛇都不會跑出它所規定的範圍，這裏又到處都是山，所以我猜測，你所說的地下水，應該是連通的。”

  葉一諾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他說道：“如果我能活著從這裏出去，我會讓一個叫孟坡的人過來找你，我會代替蛇吻屍還給你自由。”

  養蛇人對這種空白的承諾並不感興趣，他聳了聳肩膀，說道：“我說過，你說了不算，所以你做什麽，在我眼裏，也跟沒做沒什麽區別。”

  葉一諾決定不再勸說他，有的人並不會因為你給出一個真實的答案而選擇相信，最好的做法就是用現實證明給他看，以此來證明他的論點是錯誤的，雖然那會有些費勁，但他目前最不害怕的就是麻煩，而是見到麻煩卻束手無策。

  望著這兩個家夥離去的背影，養蛇人盯著天空看了一會兒，喃喃著說：“真的重要嗎？”

  ……

  遊回來時的水潭時，蘭卓坐在岩壁上打起了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犯困了，但葉一諾並不打算讓他繼續休息，因為接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直接捧起水往其臉上撒了下去。

  腐臭味讓蘭卓打了個激靈，他很快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麵前站著兩個正在穿衣服的大漢，確定不是在夢裏被人非禮之後，打著迷糊眼，說道：“怎麽樣？找到什麽了沒有？”

  “找到了一條蟒蛇。”葉一諾打算嚇一嚇他，但又覺得這個理由不是那麽的膈應人，就又添了一句，“這個水潭應該是它用來拉屎的地方。”

  蘭卓的眼神一下子就幽怨了起來，擦掉了臉上的水漬後，又說：“你剛才在一條蟒蛇拉屎的地方泡了半小時。”

  葉一諾沒有理他，朝著下來的洞口看了一眼，發現吳茹蕊的身影並不在這裏，便讓趙明昊踩著自己的肩膀爬了上去，確定上頭一切正常之後，就讓他把自己拉了上去。

  “我呢？還有我。”

  蘭卓在洞口喊了一聲。

  葉一諾低頭朝著他說：“你就在下麵待著，今晚都別上來了。”

  蘭卓忍不住爆了粗口：“幹，萬一你說的那條蟒蛇等一下爬過來把我給吞了怎麽辦？”

  葉一諾牛頭不對馬嘴回了一句：“等一下我們還要潛下去，你千萬別在水裏撒@尿。”

  說完，他就轉身看了一眼礦洞裏的青壯們，發現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在偷懶，除卻一些極度怕死的人尚有餘力，賣力揮動著鑿頭之外。

  “剛才有雇傭兵進來看了一眼，但是沒有發現你們消失了。”吳茹蕊擦了擦臉上的灰塵，撐著疲憊的眼眸說，“我實在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入睡，又渴又餓。”

  葉一諾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用手拿起那些從牆壁上鑿下來的礦石裝了進去，說：“動手，能弄多少礦石就弄多少礦石，今天晚上別睡了，把這些礦石全部扔到下麵去，明天如果孟坡沒有活著回來，我們就幹一樁大事。”

  “什麽事？”

  吳茹蕊和趙明昊同時問道。

  葉一諾輕聲說：“這座礦山裏麵有辰砂，我隻能告訴你們這麽多，多餘的需要等我認證。如果計劃失敗，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短暫的沉默後，吳茹蕊和趙明昊拿起鑿頭，在那些越南人的注目之下，對著牆壁鑿了起來，期間不停有礦石往下落，都被葉一諾一一通過蘭卓毫無聲響地運到了有著地下水的岩洞裏。

  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麽。倒是在大半夜的時候，有幾個越南人按捺不住，一邊用手抓撓著下麵，一邊朝著黑暗頁掩飾不住身材的吳茹蕊緩慢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