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猴子還狠狠歎了口氣：“不是我說，這地方的治安比我老家差遠了，要不是家裏老母等著我養，我就跟著虎哥幹一輩子了，何必回那個窮地方吃苦呢？你說是不是，葉哥。”

  葉一諾這意識到猴子跟自己說話的語氣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故意收斂了身上那股子流氓痞氣，也不知道林虎是怎麽跟他介紹自己的，雖說這家夥在背後撩陰棍一點也不猶豫，但隻要不對自己人出手，什麽都好說。

  “話是這麽講。”他感歎道，“林虎說你老家是清邁的，最近這幾年，清邁的經濟水平也不差吧？我倒是記得有大把旅遊愛好者往那邊跑，這也是一筆不小的GDP啊。”

  “那關老子球事？”猴子對著空氣謾罵了一句，說道，“你以為那些導遊都是什麽好人？屁都不算，就知道騙那些外地來的白癡消費，我是懶得去幹這種事，賺黑心錢，遲早遭雷劈！”

  葉一諾很想說你賺的不也是黑心錢？但咽了咽口水，終歸沒把這句顯得情商極低的話語說出口，他猶豫道：“那這些注水的豬肉你怎麽處理？”

  猴子用手肘扭動了車窗搖杆，高速上的呼嘯聲裹挾著冷風吹了進來，他解釋道：“怎麽處理？當然是賣給那些想吃肉的窮人咯！”

  葉一諾試探道：“你知不知道這種人為加水以誇大重量增加牟利的生肉有很大的衛生問題，比如病原微生物的汙染，長期使用還會導致基因突變。”

  猴子不屑一笑，並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自顧自道：“葉大哥，像你這種生活在大城市裏的人，根本理解不了金三角這邊的貧富差距吧？有錢人當然不想吃這種肉了，但是那些餐餐都隻能吃菜葉子的窮人，要是有便宜好幾倍的肉擺到麵前，你說他們買還是不買？這幾頭肥豬啊，在窮人的眼裏，就是寶貝，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說著，他頓了一下，“你還別說，剛開始搞這個的時候，我都是把這些豬宰了扔進田裏讓他們變成天然肥料，後來我這麽幹，被一個窮的隻剩下褲衩的人家瞧見了，跪著讓我把豬肉都給他們當飯吃。我當時看到這種場景，心裏頭挺不是滋味的。”

  他歎了口氣。

  葉一諾心頭算是對這個家夥有了個大概的了解，正準備多問幾句時，突然有一道刺眼亮光照射而來，令他精神一晃。

  猴子眉頭一皺，趕忙喊道：“糟了！臨時檢查！葉哥你快鑽進豬屍裏！快！快！”

  葉一諾屏住呼吸，迅速蜷縮起身子，鑽進籠子裏，將那具散發著腐臭味的豬屍翻開，費力鑽了進去。

  豬屍的體型夠大，輕易將他包裹在內，可那黏糊糊的血肉腐臭味實在是不太好聞，但也隻能受著。

  “停車，例行檢查。”

  車廂外傳來了一道喇叭聲。

  猴子緩慢停車熄火，對麵前從警車上走下來的兩名邊檢憨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自己口袋想掏煙出來，但突然想起早已在來時的路上抽完，便苦笑道：“哥，煙抽完了，手裏頭有不？”

  邊檢用手電筒對著他的臉照了幾下，確定不是什麽可疑的嫌犯後，皺起眉頭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說道：“不抽煙，運的什麽？”

  猴子撓了撓後腦勺，說：“豬肉，活豬肉。”

  邊檢伸出手：“檢疫合格證，駕駛證，行駛證都拿出來我看看。”

  猴子：“您稍等。”他費力爬上主駕駛，將副駕駛前車櫃的證件掏了出來，遞給了其中一名邊檢。

  另一名則走到車廂後頭，捂著鼻子，伸手就要去拉開車廂後門。

  猴子眼眸一轉，趕忙抽出一個蛇皮袋子，高喊著：“哎，哥，車裏髒，到處都是泔水，我來，我來。”

  邊檢遲疑了兩秒，退後一步給猴子讓出了位置，疲憊的眼神讓他沒什麽心情再去麵對這一車髒臭的活豬了。

  哢擦——

  車廂門被打開。

  猴子眼疾手快，率先爬上車廂，將蛇皮袋子往裏頭一扔，剛好蓋住了那頭豬的屍體。

  “你幹什麽？讓開。”

  邊檢恰好注意到了這一幕。

  猴子咧嘴一笑，回頭道：“哥，死豬，剛宰，怕嚇著你。”

  “你讓開，指給我看一下。”

  邊檢晃了晃手電筒。

  猴子側過身去，貼在車廂邊角上，任由手電筒的強光越過幾頭神色茫然的肥豬身上，直指葉一諾蜷縮的籠子裏。

  汙髒亂臭的泔水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再加上幾頭依舊清醒的活豬因突如其來的亮光躁動了起來，邊檢本就疲憊的眼神更加無奈了，他眺望了一眼，確定沒什麽問題之後，轉頭看向同伴，問道：“檢疫證沒問題吧？”

  “沒問題。”

  對方回了個OK的手勢。

  “好了，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這大晚上的運活豬容易出事，最好還是白天跑吧？”

  “沒問題，哥，問你個事兒，這怎麽突然加了個臨時檢查的關卡？”

  猴子關上了車廂門，裝作茫然問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跑這條路了，咋回事啊？”

  “哦，抓幾個逃犯，和你沒關係。”

  邊檢擺了擺手，催促他趕快走，不要阻礙後頭的人。

  猴子麻利坐上主駕駛，踩著油門緩慢駛離這片區域。

  大概開了有十幾分鍾後，他敲了敲車廂，喊道：“葉哥，再撐一下，剛才是臨時檢查，還有兩個多小時就到南雲市邊檢的地方了，期間你可以出來透透氣的。”

  葉一諾悶著嗓子回應了一聲，車廂內的臭味熏的他有些頭暈目眩，但強大的意誌力依舊能夠撐下來。

  他撥開又臭又熏的豬肉皮，大大喘了幾口粗氣，聊天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臨時檢查的一大好處就是能夠減少邊檢的工作量，猴子跑這趟路少說也有七八年了，對這一塊的規矩熟悉的很，開車不比坐飛機，要駛上一天一夜才能進入老撾的豐沙裏，如果走正規手續坐飛機的話，隻用一到兩個小時就可以搞定，但中間所需要的手續也比較繁雜，比如簽證啊護照之類，葉一諾這趟出行之所以隱蔽行蹤，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這個理由他誰都沒有告訴，因為到現在還隻是個不夠具體的猜測而已，印證也是需要時間的。

  通過邊檢最麻煩的就是要排隊等候檢查，出了高速收費站後，就能看到海關的工作人員有序指揮著所有貨車依次排隊打開車廂接受檢查，由於猴子的貨車太臭，毫無意外被提到了最先檢查的一批隊伍裏。經過高速路關卡臨時檢查傳回來的通報，邊檢人員也沒有太過細膩，畢竟每天從這裏過去的活物貨車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如果每一輛都要一個角落一個角落仔細檢查的話，那就不是工作量不工作量的問題了。

  簡單核對了證照與駕駛員是否相符後，幾名邊檢警察相互點了點頭，準許放行。

  猴子道了幾聲謝，和往常一樣，在邊檢所旁邊的便利店裏拿了一條利群，在原本的價格上額外多掏出了幾張鈔票，遞給了售貨員。

  後者便頭也不抬從貨架上抓了一把廉價的散裝巧克力，扔給猴子，說：“贈品。”

  猴子一股腦塞進裝煙的袋子裏，走上貨車，行駛上了離開南雲市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