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的主要內容不是這個，你們先把個人情緒放一放。”安桐山敲了敲桌子，肅聲道，“革職的事情，我會向上頭要個交代，但紅頭@文件上的結果不會有變化，公章蓋了，一切就都確定下來了。”

  董冰凝黑著一張臉，氣呼呼地想繼續反駁，但鞠天宇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搖了搖頭，說道：“先把公事辦完，再來處理私事。”

  董冰凝隻好怏怏作罷，坐回了位置上，自個跟自個賭起了氣。

  換做任何一個人得知自己被莫名其妙開除也不會有好心情，更何況這還是號稱鐵飯碗的公務員。

  “再就是——”廖主任終於將目光看向葉一諾，語氣嚴肅了幾分，“昨天晚上，文化總局向咱們市局的審查部下了處罰，禦書房文學網被責令無限期整改。”

  聞言，葉一諾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平淡地點了點頭。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將近十萬的閱讀量。

  盡管沒有傳播黃、賭、毒，沒有涉政，沒有任何違規的情節，僅僅隻是講了一個故事而已，落得這種反饋，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

  畢竟像這種程度的文字，已經不能單單被稱為“文字”這麽簡單了，往大了說，它可以是一個令社會產生質變的契機。

  王寒等人得知這一消息，反倒是頗為惋惜。

  他們並不清楚葉一諾經曆著什麽樣的事情才會有感而發，但《贖罪》那篇故事裏所講論的主題，卻讓他們久久難以將情緒從中抽出來。

  廖主任話音剛落，眉頭卻又緩和了下來，他蓋上文件袋，輕聲道：“但……就在大家道來的剛才，我們又收到了文化總局的消息，《贖罪》將被允許聯合出版，並允許刊登至各大新聞平台。”他看向葉一諾，“有一場官媒記者的采訪，你要不要去？跟新聞發布會有很大區別，你必須在攝像棚裏露臉。”

  葉一諾愣在原地，久久不知所措。

  許天峰等人眼中的惋惜也淡了下去，他們相互對視了幾眼，略感恍惚。

  安桐山觀察著眾人的反應，抬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本來文化部為了避免《贖罪》帶來的影響，是決定連帶這本書，把那個網站一起封掉的，但部裏似乎有一些領導的想法變了，這不，就峰回路轉了。”

  廖主任似笑非笑的看著葉一諾，道：“你的貴人不少啊。”

  聽到這話，葉一諾心中多半有了數。

  在這個關節眼上，還願意幫助自己的人，恐怕也隻有唐家了。

  至於是唐家的哪一位……

  就耐人尋味了。

  葉一諾理了理思維，輕聲道：“出版的事情我還需要考慮，目前字數還少，我想等情節完善後再出版。至於采訪……我不太希望露臉。”

  廖主任點了點頭：“我會跟那邊回個交待。但提醒你一句，這種容易讓社會樹立起對立善惡觀的章節雖然可以寫，但必須寫的有理有據，如果胡扯的話，並不友好。”

  葉一諾表示領會。

  安桐山站起身子，從廖主任手中接過文件袋，正襟道：“接下來，我重點講一下關於顏剛和閻天驕執行死刑的安排——”

  眾人紛紛抬起眼眸，神色莊重了許多。

  安桐山皺起眉頭，眼眸深邃而肅然：“除了正常的死刑流程之外，我決定額外派出市局所有刑警，進行一次……圍剿行動。”

  “圍剿？”

  王寒等人對視了一眼。

  葉一諾臉色悄然一緊。

  該來的還是來了。

  安桐山雙手撐著桌子，臉上透露著自信又堅決的神色，他道：“顏氏集團倒台，顏剛被捕後，我市某些娛樂場所頻發爭端，報案率大大上漲，不少曾經從良了的犯罪分子重出@台麵，試圖爭奪地盤，造成的影響很惡劣，攪得市裏一片烏煙瘴氣！我局嚴重懷疑蛇吻屍留在青榆市的殘黨正在謀劃一些見不得人的肮髒之事，這種妄圖淩駕在法律和正義之上的組織，必須盡早鏟除！這次計劃的主要內容很簡單，利用顏剛和閻天驕作為誘餌，延長將其二人送往刑場的時間，安排刑警著便裝暗中埋伏，爭取剿滅蛇吻屍留在青榆市的所有殘黨！”

  他眯了眯眼，“我個人猜測，顏剛能夠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建立起這麽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不管到哪都是爭著搶爭著要的人才，蛇吻屍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倘若能釣出來那些雜魚，那便萬事大吉，若釣不出來，正好利用這次公布死刑的機會，敲打敲打那些個不長眼的惡勢力！其中——”

  安桐山看向王寒，“我已經通知了獄警，將顏剛、閻天驕二人交由西城分局的刑警護送，在接任副局長前，你要打理好那邊的安排，並不忌諱向媒體公布。我已經向上級申請了公開死刑執行日期，截止到目前為止，網絡平台上應該已經有具體的時間了。”

  王寒肅然道：“明白！”

  安桐山微微點頭，說道：“那麽，具體的安排我就不向大家解釋和說明了，這就是武警和公安那邊的事兒了。老許，有信心吧？”

  許天峰撇了撇嘴，將手裏的煙折成了兩半，用動作回應了他。

  “另外——”安桐山眼神微動，望向葉一諾，“一諾，這次請你來，也是有個要求想讓你配合一下。”

  葉一諾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安桐山沉吟道：“如果你願意的話，警方將邀請你跟顏剛乘坐同一輛刑車，這是咱們警隊有史以來第一次邀請非係統內部人員參與死刑執行現場的觀看，一方麵可以增加你對外界的影響力，另一方麵……以你跟顏剛的關聯，很有可能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

  葉一諾笑了笑，說道：“安局，您想讓我也當誘餌，直說就好了，我不是什麽二愣子，這點場麵話對我來說不值當。”

  安桐山雙手負在身後，並沒有多少被他拆穿的尷尬，反而眯著眼笑道：“聰明。想必你應該也明白，蛇吻屍頻頻針對你的真相始終是一個令人疑慮的困惑。既然三番兩次審問顏剛也得不到一點有用的信息，我們不妨從其他方麵下手，隻要這次行動成功，未必不能給你帶來一些利益。”

  葉一諾道：“看來安局長對這次行動很有信心，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我也有一些話沒和顏剛說完。”

  安桐山滿意地點了點頭，原本他還以為葉一諾為了避諱亦或者安全而拒絕這個要求，但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似乎很樂於這麽做。

  但葉一諾心中清楚，這無非就是正常情況下的互相利用罷了。

  顏剛當初被捕時在鏡頭前所說的話，安桐山自然有所耳聞，這就相當於給了葉一諾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

  準確的來說，他才是最大的魚餌，而顏剛隻不過是個陪襯。

  葉一諾為什麽會同意？

  無論多麽怕死的人，都會在瀕死之前，呈現一種絕對恐懼的狀態。

  這個狀態能夠帶來很多他想見到的東西。

  何樂而不為？

  安桐山看了一眼桌上的鍾表，整理了一下衣襟，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可以開始準備了。諸位先回西城分局，前往執行現場的車輛會在那裏等候。除卻葉一諾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要跟隨，待命即可。”

  王寒和董冰凝等人遲疑了幾秒，隻好點頭應是。

  在絕對的級別權限和命令麵前，他們唯有執行。

  廖主任整理了一番文件夾，望著頭頂的警徽，聲音不大卻鏗鏘道：“本次行動代號為——‘鷹吞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