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值多少？”

  “值15年。”

  趙明昊咧嘴笑了笑，神情有些低迷。

  “真是個燙手山芋啊。”

  “有意思啊。”董冰凝眯起了眼，說道，“那個發布懸賞的人，直接來了個空手套白狼？”

  “也難怪，位居底層的蟑螂總想得到一些與自己地位不符的獎勵。”葉一諾站起身子，冷笑了一聲，“15年的自由，換做誰都不敢無視。隻是我更好奇，到底是誰把這個消息傳出去了？據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人，一共隻有你、我、冰凝、顏剛罷了……”他突然瞳孔一縮，“等等——”

  “沒錯，是那個家夥。”趙明昊搖了搖頭，臉色微微一僵，喃喃道，“那個……連顏剛都畏懼的家夥。”

  “邢無生！”葉一諾拳頭緊握，“又是這家夥！”

  “他什麽都知道，他操控著一切。”趙明昊有氣無力的靠在集裝箱壁上，說道，“葉一諾，我無處可去了，既然你給了我自由的機會，那我也還你一個人情，如何？”

  “人情？”葉一諾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我看到了顏剛的那段視頻。”趙明昊盯著暗黃的燈光，說道，“未來的時間，你會和我一樣，遭到那些家夥的圍攻，我可以留下來保護你，但我不是為你賣命，你要給我隨時可以選擇離開的尊重。”

  “趙明昊，你以為你是誰？會點功夫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待在葉一諾身邊恐怕隻會讓他受到更多的圍攻吧？”董冰凝雙手抱胸，冷笑道，“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嗎？大家都不是傻子，敞開天窗說亮話，少在這兒耍小聰明了！”

  趙明昊淡淡看了她一眼，用最平靜地語氣道：“如果沒有我，他的死法會比你想象中恐怖一百倍。經過蛇吻屍組織培養出來的成員，幾乎都懂得異於常人的隱藏，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融入到這個社會的底層，也許是出租車司機……也許是路邊的乞丐……也許是提著公文包爛醉如泥的白領。當你嚐試過那種周圍無時無刻暗藏殺機而你隻能驚恐活著的感覺後，你就會明白了。”

  “哦？是嗎？”

  董冰凝還想說點什麽，但被葉一諾打斷了去。

  “冰凝，我同意這個提議。”

  “同意？”董冰凝質問道，“你腦子糊塗了？跟一個為顏剛賣過命的人合作？你不怕他……”

  “我明白你的想法。”葉一諾正視著趙明昊，眼神平靜如水，“你是懷疑，如果趙明昊用苦肉計來騙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得到掌控青榆市的鑰匙，對嗎？”

  董冰凝沒有說話。

  “所以我常說，我們要去理解一個人的痛苦。”葉一諾咧嘴笑了笑，對趙明昊伸出手，說道，“合作愉快，趙先生，從現在開始，你是一個有朋友的人了。”

  趙明昊渾身一僵，愣著在原地良久，才在董冰凝不可思議的目光下，伸出了那粗糙的右手和葉一諾握在了一起。

  “聲明一下——”葉一諾輕聲道，“我不需要你保護我，我隻需要你做一件事情，替我擋住一些翻不起什麽風浪的小嘍囉即可，剩下的那些硬骨頭……讓我一個一個啃過去就好。”

  “可以，但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趙明昊癱坐在床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我已經被蛇吻屍的內部係統踢出去了，我這副臉孔不管去哪裏都無法被接納，我……”他低著頭，青筋暴起，語氣中滿是不甘，“我……不想再過這種和下水道老鼠一樣的生活了。”

  “冰凝，你覺得呢？”

  葉一諾轉過頭。

  董冰凝望著身軀有些微弱顫抖的趙明昊，高傲的偏過頭去，撇嘴道：“算了，你也是身不由己。”

  “你就先在這裏休息，我會托人重新給你弄一個新身份——”葉一諾腦中浮現了一個溫和的麵孔，他想了想道，“蛇吻屍的人短時間內應該找不到這裏，你先把傷勢養好，馬上就要天亮了，我必須先回警局一趟，晚上我再來找你。”

  “嗯。”

  趙明昊點了點頭，沉重的眼皮又一次合了上去。

  他做了個夢，一個很短暫的夢。

  夢裏的人告訴他，一個至始至終都不明白到底為什麽而活的人，終於找到了那條屬於自己的路。

  未來他依然會用盡全力賣命，但這次——

  他是為了自己的命。

  ……

  ……

  ……

  天亮後，早晨十點。

  “萬物”將在此刻複蘇。

  西城分局裏所有與顏剛有關的知情人士，都聚集在了一起。

  鞠天宇抱著一疊報紙走了進來，依次擺在了桌上，並對眾人道：“這裏是青榆市十個報社的頭條，第一版麵統一是顏氏集團涉嫌製造大量假@鈔的時效性新聞，從本市金融波動到房地產波動再到顏氏集團所有企業麵臨倒閉的巨量分析，頭頭是道，我們不需要太過關注，因為這是咱們上頭領導親自得出的結果。你們隻需要知道一點——從今天開始，顏氏集團正式被正府接管，將會過渡到其他背靠國家的企業，以保證市場正常運行。

  第二版麵……則是顏剛假死的真相，以及他諸多罪責的統計，同時這也是上頭第一次允許在報紙上提起蛇吻屍組織的存在，但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鍾子安本人不願意出庭指控顏剛在二十年前犯下的那場殺人案，所以這一條被略過，但也無妨，其所犯下的罪加起來足夠達到死刑的量刑標準了。

  第三版麵，則是‘民間神探’葉一諾和咱們青榆市警隊警民合作的簡略破案過程了，那叫一個驚心動魄，我本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崇拜之意。當然，出於對虞論的防控，上級還是往裏頭添加了一些容易被大眾所接受的情節描述，大家隻需要知道這一版麵的內容必須非常積極向上即可。

  這第四版麵……也就是公布一大部分以柴甜為首的無良記者等被顏氏集團收買後專門抹黑ZF、創造虛假虞論的報社。它們均已失去從業資格，並在新聞部掛了名，終身無法再獲取記者證。

  第五版麵，大概就是一些簡單的案件新聞澄清了。”

  鞠天宇喝了一口小東遞上來的茶，嘖了嘖嘴，說道，“整整五個版麵，幾乎青榆市所有報社，都刊登了以上內容，咱們這段時間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所有的負麵新聞基本上都已經消除了，現在網絡上對於咱們青榆市正府可是讚賞有加，段子手都吹到天上去了，甚至有的還說咱們就是古代的開封府，明察秋毫，即見輿薪。”王寒臉上的愁容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放下了一塊沉重的擔子，他笑嗬嗬道，“我原以為會激起很大的質疑風浪，但實際上網民還是有點腦子的。”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咱們的網警部門也都全部回到了崗位上待戰。”鞠天宇接話道，“蛇吻屍組織肯定不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製造麻煩，隻要網上一有相關的消息流出，無論真假，我們都能第一時間排除。”

  “這就是正府徹底動員起來的恐怖力量。”

  葉一諾望著大家時常緊繃著的臉終於輕鬆了起來，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如果能一直這麽下去，該多好？

  “報告王隊！外麵有記者要采訪咱們青榆市的民間神探，都快堵到局子裏來了！”

  這時，一名民警急匆匆衝了進來，麵紅耳赤報告道。

  “跟他們聊聊？”

  王寒征求葉一諾的意見。

  後者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算了，現在露麵容易出事，我得先去見見幾個老朋友。”

  ……

  西城分局，拘留所。

  “倒了？”

  “百年的大樹，千年的王八，這個世界並非永恒，任何存在且被接受的事物，終將會有凋零的那一天，不是嗎？”

  鍾子安抬起了那張暗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