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是一類人。”

  葉一諾捂著腹部的傷口，滿頭大汗的靠在牆壁上，盯著趙明昊的眼睛輕聲道，“我們都是沒有自由的人。”

  趙明昊沉默了幾秒，試圖從葉一諾的表情裏看出一些憐憫，但強烈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被顏剛當成必殺之人的家夥，似乎……

  真的和他是一類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西城分局裏頭還有一個琉璃盒子，等事情過後，我會托人拿給你，你最少能獲得15年的自由，這筆買賣，劃算。”葉一諾轉頭看向默不作聲的董冰凝，說道，“是吧，冰凝？”

  董冰凝抬頭看著他，眼神中的恨意愈來愈濃烈，她緊咬著猩紅的下唇，竟直接一步跨出，抬手就往葉一諾臉上抽了下去。

  啪！

  如清晨鬧鍾般炸響的巴掌聲令葉一諾懵在了原地。

  這可是實打實的抽啊。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擔心你的性命，有多少人因為你的假死受到傷害？”董冰凝呼吸@急促，鼻翼抽動，一字一句質問道，“如果我不是個警察，我現在就開槍打死你。”

  “我……”

  葉一諾啞口無言。

  “你完全可以找我們合作，為什麽要找葉淩葉武？”董冰凝嘶啞著聲音道，“除了他們，我們在你眼裏就跟豬一樣是嗎？”

  “我……”

  “我告訴你葉一諾，你就算跟我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董冰凝打斷了他的話，看了一眼趙明昊，冷冰冰說道，“還有你，你剛才開槍殺人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別以為你放過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趙明昊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後不屑一笑，轉身朝著樓梯走了下去。

  “冰凝……我……”

  葉一諾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幹嘛？別碰……”董冰凝話還沒說完，葉一諾整個人便如同失去了平衡一般倒在了她的柔軀上。

  “我要輸血，然後做一下防感染措施，讓秦柏來找我，別去醫院，千萬別去，留在警車上，讓趙明昊找個安全的地方，我……我隻能相信你了……拜托……”

  說完這句話後，葉一諾便直接失去了意識，雙手就這樣摟住了她的脖子。

  董冰凝咬了咬牙，將他扛在了身上，自言自語罵道:“死不要臉！”

  ……

  市局，正治處。

  “警車的gp，s顯示正在移動，我們真的不派人圍堵？”安副局長望著屏幕上的紅點，皺眉對身旁的常鷹問道。

  “做好我剛才說的那些就行了。”常鷹淡淡道，“其他的，葉一諾會搞定。”

  “老常，你就這麽信任那個家夥？他不久前還被當成通緝犯，要不是……”

  常鷹揮手打斷了他，說道:“老安，我問你，這事兒唐家知不知道？”

  “唐家……”安副局長猶豫了幾秒，說道，“以那位的能力，恐怕……”

  “那位都不打算出手打亂葉一諾的計劃，我們這群人，憑什麽想著插手？”常鷹笑了笑，隨後將口袋裏的證件拿了出來，好好撫摸了幾下，喃喃道，“當年我憋著一股子氣，對這世間的不公和罪惡感到憤憤不平，等經曆了那些事之後，我又覺得這世上哪有什麽壞人，不過都是一群可憐的家夥罷了。”

  “局長……你……”安副局長和廖主任似乎都看出了點什麽。

  常鷹將證件放在桌上，並脫下了身上的警服，閉了閉眼，說道:“從今往後，我常鷹辭去市局局長一職。”他望向陽光明媚的窗外，“葉一諾，我的任務完成了，就等你回來……幫我了。”

  ……

  兩天前。

  東澤市，南崇福利院。

  一名身穿病服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望著年久失修的牆壁，聽著裏頭時不時傳來的孩童打鬧聲，努力調整了一下表情，和保安交涉了幾句，快步走了進去。

  幾分鍾後，男子順利見到了福利院院長，一個年近八十的老頭，一隻手拄著拐杖，走路都有些不太利索。

  “您就是剛才給我打電話的葉先生吧？看您的樣子，二十萬對您來說應該不是一筆小數字吧？”馬院長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如果您非要捐助的話，我還是建議直接交給基金會，因為他們會幫我們購置物品。”

  “您放心好了，我是受人之托來捐贈的，這二十萬我不會直接以現金的方式送到任何人手上，包括基金會。”葉一諾禮貌一笑，說道，“我會以物資的形式直接送到貴院，餘下的錢，我會請建築公司進行院牆的修補。”

  “修補……”馬院長有些猶豫，他似有心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瞞您說，再過三個月，這個福利院就要被拆除了，所以沒有繼續修補的必要了，剩下的那點錢，不如都交給孩子們，讓他們有個好去處。”

  “哦？怎麽回事？”葉一諾驚訝道“我記得這家福利院已經存在了快十年了，怎麽突然……”

  “十年可不是個小數字。”馬院長笑了笑，似乎不太願意提起，說道，“年輕人，我看你神色不是太好，還穿著這一身病服，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不愧是長輩，瞞不住您。”葉一諾開門見山道，“我來這，是受朋友之托，見見他資助的一名孤兒。”

  “哦？可知姓名？”馬院長眯了眯眼，站起身子走到大廳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厚重的名錄，“這裏都是孩子們登記的信息，我幫你查查。”

  “她叫……”葉一諾回想了一下那個名字，說道，“春泥。”

  馬院長雙手一抽，臉色當即便黑了下來，拿起拐杖就往葉一諾身上敲了下去。

  “走！你給我走！滾出去！我們這沒有春泥！快走！不然我馬上就報警了！”

  葉一諾麵露不解，扭身躲過了拐杖，並按住了馬院長的肩膀，輕聲道:“是高勝讓我來的。”

  “高勝？”

  馬院長臉色緩和了些許，他抬頭張望了一下門外，用幹枯的手拉扯著葉一諾走進了一旁的辦公室裏。

  “高勝那小子人呢？他怎麽不親自來了？”

  馬院長神色略顯緊張，急匆匆問道。

  “他……死了。”

  葉一諾眼神中閃過一抹愧疚，說道。

  “死……死了……？”馬院長跺了跺腳，悲愴道，“我早讓那小子不要幹那事，非不聽，非不聽！”

  葉一諾沒有接話。

  高勝的死，其實他也有一半的責任。

  但現實就是這麽滑稽。

  無法掌控的事情太多了。

  “唉，死了也好，死了也解脫了。”馬院長捂著胸口搖了搖頭，說道，“難怪他這麽久沒來看春泥那小丫頭，也不帶個口信……”

  “馬院長，高勝和春泥的關係是……”葉一諾見他氣息平穩下來，便試探性問道。

  “春泥是他表妹。”馬院長閉著眼沉思了幾秒，說道，“一個……親戚的孩子，但高勝始終不願意告訴春泥真相，一直以救助者的身份存在著。”

  葉一諾點了點頭，問道:“能否讓我見見春泥？”

  “你把她帶走吧。”馬院長臉上露出一抹無奈和心疼，說道，“那孩子除了高勝之外，基本不跟任何人接觸，我們找醫生檢查過，說她有自閉症，正好福利院也快沒了，你是高勝的朋友，我相信你，帶著她離開，等她將來長大，再替高勝告訴她真相。”

  說到這，院長咳嗽了幾聲，語氣裏帶著微不可察的祈求，“本來這事兒應該是我這把老骨頭來做的，但一個月前我檢查出了肺癌，沒幾天了，你看……”

  “沒問題，交給我吧。”葉一諾沒有任何猶豫，點頭道，“馬院長，如果有需要的話……”

  馬院長擺手打斷了他:“晚期，沒得治了，我這輩子活夠了，雖然膝下無兒女——”他抹了抹眼角，“但孩子們不會忘記我。”

  說完，他朝著走廊走了出去，“跟我來吧，我帶你見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