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一邊歎氣，一邊用晦澀難懂的方言謾罵著什麽，又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翻了老半天才翻出一個裝在相框裏的營業執照，小心翼翼遞給了董冰凝。

  此時，葉一諾已經到達了3樓303號房門前。

  他先是敲了敲門，並等待了一分多鍾。

  沒有人回應，也沒有傳來任何響動。

  他正準備用鑰匙擰開門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道細微且難以察覺的窸窣聲，像是有人在壓低腳步移動一樣。

  “想跑？”

  葉一諾瞬間反應過來，聽到門鎖中傳來“哢”的一聲後，便猛地抬腳踹開了門。

  旅館的裝修並不好，就連防盜鏈都沒有，他剛一進門就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窗戶外躍了出去，緊接著就傳來了某種玻璃碎裂的聲音。

  “站住！”

  葉一諾連忙湊到窗邊觀看，樓下正好是和大門相反的區域，此時讓董冰凝協助追趕顯然已經為時已晚。

  而那道身影也迅速消失在了視野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滯留。

  這一連串的逃跑動作，直接讓葉一諾沒有反應過來，他知道自己如果追上去的話，很大可能會空手而歸，畢竟這片區域的路線他並不熟悉。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葉一諾認出了他的背影。

  鍾厚德。

  那個從頭到尾都在裝瘋賣傻的“精神病”。

  他並沒有刻意遮擋自己的側臉，隻是換了合身的衣服，並剪掉了亂糟糟的頭發。

  “你能跑到哪裏去呢？”

  葉一諾望著窗口的腳印，轉身看向了房間。

  空蕩蕩的床鋪上，並沒有發現許天鋒的身影。

  正當他猶豫是否要調取這裏的監控時，床角處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鈴聲，伴隨著一道暗沉的微光。

  葉一諾走上前去翻動了幾下，掏出了一部老舊的電話，看了一眼號碼後，就按下了接通鍵。

  “我知道你已經猜出點什麽了，沒關係，這就是我的目的，不過你比我預想中的快了一步。”

  “我的朋友在哪？他是市局的刑偵隊長，你如果連他也一起殺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任何人。”

  “何主任不是你殺的？那你裝瘋賣傻的目的是什麽？”

  “我隻能說……這些需要你自己發掘。”

  “如果人不是你殺的，那你為什麽要跑？”

  “是你的出現，導致了他的死亡。”

  “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何主任？”

  “你的出現。”

  “我想跟你當麵談談。”

  “事情還沒有結束之前，我不會再出現了。”

  “你能躲到哪裏去呢？我可以讓警察發布通緝令的，現在是科技社會，抓一個逃犯輕而易舉。”

  “你不會那麽做的，因為我是唯一的知情人，也是那場祭祀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祭祀？”

  葉一諾皺起眉頭，“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

  “你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但我想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把他救回來，而不是問我一些我不會回答的問題。”

  “人在哪？”

  “我的房子裏。”

  “還有一個問題——陳誌鋼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隻能告訴你，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了，我需要這筆錢，而他們又剛好出現了，你明白嗎？”

  “那麽他的死你也有連帶責任。”

  “我不在意要不要背上什麽罪名，我拖著這副疲憊的血肉已經絕望許多年了。對了，葉一諾，很高興跟你合作，你的事情已經有人告訴我了。”

  “有人告訴你……誰？”

  “嘟嘟嘟……”

  電話斷線。

  葉一諾深吸了一口氣，遏製住了心中的疑惑，拿著手機走下了樓。

  現在看來，鍾厚德並不隻是一個簡單的受害者，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年前那場案子的關鍵點。

  ……

  “警官，我真的不認識那個家夥，他就多給了我幾百塊房費而已，他不會真是什麽逃犯吧？”

  葉一諾剛一下樓，就聽到中年婦女一臉害怕的對董冰凝問道。

  “是不是逃犯你不用管，但如果真出什麽事了，你這家旅館就別想繼續開下去了。”董冰凝見其下來，將營業執照往桌上一拍，說道，“回頭我還會讓消防部門好好查查你這裏的消防問題。”

  “老板娘，303登記了幾個人？”葉一諾轉頭問道，“我看是一間單人房。”

  “單人房當然隻能登記一個人了。”中年婦女抖了抖身子，說道，“我這裏每個住戶都要身份證登記的，你們放一百個心，303那位我記的清清楚楚，就他一個。”

  “行，沒事了，我們走吧，趕快回麗陽小區。”

  葉一諾不再廢話，急匆匆轉身離去。

  董冰凝也沒有再問什麽，兩人一同駕車，又兜回了麗陽小區物業處。

  當張老板得知葉一諾二人要闖進鍾厚德住處時，眼神頗為古怪的猶豫了起來。

  “那個可憐家夥住的地方，就在何主任死的那棟樓裏，我們物業沒有備用鑰匙，想進去隻能強行撬鎖。”

  “事關重大，撬開就撬開吧。”

  葉一諾著急擺了擺手。

  於是，張老板隻好從保安室提著電鑽，與二人越過警戒線，來到了第8棟的3樓。

  “303？”

  望著門牌號，葉一諾頓了一下。

  “這些年居委會大媽組織了好幾次募捐，給這個姓鍾的家夥置換了一套家具，順便把鐵皮門也給換了，但他平時神經兮兮的，也不愛跟人接觸，來來往往就少了許多，我們對他的了解也不多，幾個月前我還建議他把房子賣了，再取個老婆，好好過日子，被他隔著街罵了整整一個星期。”張老板一邊將電鑽插到消防通道的電源口上，一邊叼著煙說道，“別人都覺得這家夥是瘋了，隻有我看得出來，是他不願意麵對自己的痛苦而已，所以我懶得跟他計較。”

  “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站在一旁的董冰凝突然問道。

  “看他可憐吧。”張老板笑了笑，將電鑽舉起，對準門把手，“退後一點，我要開鎖了。”

  兩人往後移了幾步。

  吱吱吱……

  電鑽破門的速度並不慢，門鎖並不是電子鎖，除了整層樓都能聽到震動聲以及門上的灰塵被震散了之外，開門的過程並沒有多麽艱辛。

  哢噠。

  門鎖處被鑽開了一個圓洞，正好夠一隻手通過。

  “門很長時間沒有開過了。”

  葉一諾先是彎下腰，用手擦了擦門沿，“從灰塵滑過的邊緣來看，如果這扇門經常打開，應該有著清晰的劃痕。”

  這時，張老板放下電鑽，緩緩將手伸了進去。

  哢噠。

  嘎吱——

  大門被推開，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傳來。

  “這股味道……”

  董冰凝臉色一緊。

  “讓開！”

  葉一諾推開門，直接衝了進去。

  門內的景象，卻讓他本就緊繃的心，瞬間懸到了頂點。

  隻見許天鋒正垂著腦袋被綁在一張破舊的紅木椅上，沒有絲毫動靜。

  在他麵前，還有著一堆正在緩慢散發著白煙的化學儀器。

  刺鼻的腥臭味從儀器的瓶口縫隙中擠了出來，像封印了多年的毒氣般，充斥著整個房間。

  葉一諾望著臉上僅剩一絲紅潤的許天鋒，深吸了口氣，顫抖著手指放在了他的脈搏上。

  砰……

  砰……

  砰……

  脈搏正常。

  身上沒有可見傷。

  “呼——”

  葉一諾鬆了口氣。

  如果許天鋒交代在了這裏的話，這場事故絕對會陷入更加艱難的地步。

  “這裏咋還有個人啊？我的老天！”

  張老板又被嚇了一跳，手裏提著的電鑽險些沒掉地上。

  “許隊沒事吧？”

  董冰凝連忙走進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