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那邊不錯？

  電話裏傳來的這句話，讓甄明珠微微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覺得程硯寧可能是因為實習期不太方便，所以不預備住學校。他這樣說，等於是讚同了顧振南的意思，也不希望自己住學校了。

  一時間，甄明珠沉默了。

  隔著手機，程硯寧當然感覺到她情緒有些悶，便笑著問：“怎麽還不高興？”

  “沒有。”

  兩個字的回答很幹脆。

  程硯寧被她孩子氣的語調逗笑，柔聲哄說：“你爸的擔心不是沒理由。學校宿舍畢竟是一個集體環境，像你再繼續住下去，隱患挺多。”

  不由自主地，甄明珠想到了董西琴。

  她們宿舍裏孟晗和林清都是那種沒什麽心眼的，可董西琴心思卻挺重，屬於那種彎彎繞繞特別多的女生。雖然說她也不怕她，可總歸不能像以前那樣相處了。

  她又一次沉默下去，聽見那邊程硯寧又笑問：“舍不得我？”

  “哪有？”

  甄明珠條件反射道。

  “那就快點長大，讓我娶了。”

  程硯寧突然說。

  甄明珠：“……”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她心裏浸了蜜一樣的甜。她拿著手機又仰躺在床上，最後那一點因為他要暫時離校、兩個人要暫時少見麵的鬱悶也漸漸地消散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漫無邊際地聊了一會兒。

  這個電話結束，臨近十二點了。

  她拿手機看完時間，不經意間瞥到日期：10月16日。

  再有一個月，程硯寧過生日。

  這念頭劃過腦海，她自然地開始考慮給他送生日禮物的事情，領帶、衣服、皮帶、鞋子、打火機，等等好些東西排成一圈在她腦海裏轉了一通，她握著手機又坐起來，決定先給他準備一份實習禮物。

  工作必備：電腦+畫圖一整套+防輻射綠植。

  抿著唇糾結了一會兒，她閑著也閑著，先在網上搜尋了一通，發現評價都不太令人滿意。最終，決定過幾天去實體店給他看電腦和畫圖工具，隻在網上買了一個定製款機械鍵盤，售價1899，按著她要求：回車鍵用紅色鍵帽，配心心相印鏤空圖案，a、i、z、h、e、n，這六個鍵也換成紅色鍵帽。

  客服亮亮：“好的親，定製鍵盤半個月發貨哦。”

  時間有點久……

  甄明珠蹙著眉回複：“太久了，能送個鼠標嗎？”

  客服亮亮：“不能哦親，1899已經是最低價了，鼠標的話您可以看看這兩款，都很實用。”

  隨後，客服甩上兩張圖片。

  甄明珠無語地選了其中一個售價168的，下了單。

  客服亮亮：“［紅唇］［紅唇］。”

  甄明珠惡寒，沒理他，袁深正好打來電話。

  她踩著拖鞋起身，隨手在床頭櫃上抽了張紙巾捏鼻子，接通電話去陽台。

  袁深在對她劇集播出兼之知名度暴漲表達了祝賀之餘，說了幾件工作相關的事情：“1、十月十七日（明天），《你不知道我愛你》兩分鍾長預告在網上發布，之後開始緊鑼密鼓的官宣；2、微博上常青、楚江工作室、周越以及江洛都關注了她，按著微博禮儀，她應該互粉並且表示感謝；3、程硯寧和她的關係已經在網上曝光，要不要自行確認，公司尊重她的決定；4、《你不知道我愛你》有望聖誕節上映，首映發布會暫時定在12月20日於安城舉行……”

  “知道了。”

  老媽子經紀人一番語重心長的叮嚀之後，甄明珠給了三個字。

  袁深歎口氣，問她：“感冒了，鼻音那麽重？”

  “嗯，不要緊。”

  幾分鍾的標準問答模式後，兩個人結束通話。

  甄明珠轉身回房間，想了想，用手機備忘錄記了幾條重點，爾後登錄微博，按照袁深的指示先後關注了“常青V”、“楚江工作室V”、“周越V”和“江洛V”，最後，發了一條文字微博：“謝謝大家喜歡，我會努力。［調皮］［太陽］”

  這之後，各路新粉+吃瓜群眾在評論區又一次熱鬧起來。

  甄明珠抿著嘴認真地看了一會兒，挑揀著回複了其中三條評論。

  ——京大木子夕夕：那是我男朋友。

  京大木子兮兮原評：“抱走我寧神。”

  ——不語逐光：“他一直都很優秀。”

  不語逐光原評：“挖槽，全國卷739分的理科狀元，這也太牛逼了吧！”

  ——維納斯aa：“真的帥。”

  維納斯aa原評：“男朋友真他媽帥！”

  三條回複之後，原本因為她出現所以特別躁動的吃瓜群眾齊齊懵逼了一會兒，昵稱娜寶貝的網友道出了眾人心聲：“特麽地，這姑娘，畫風有點清奇啊！”

  畫風清奇的小新人沒再繼續看微博，因為聽見了樓下顧振南在喊她。

  手機沒電了，她拿著充電器下樓，便聽見顧振南問：“感冒藥還有沒有？我去一趟超市，再給你買點藥。”

  “這會兒去超市？”

  甄明珠有些納悶地問了一句。

  雨還沒停，家裏好像也不缺什麽東西。

  顧振南“嗯”了一聲，聲音溫厚：“蘭盼一會兒帶男朋友過來。”

  飯點過來，自然要給準備午飯。甄明珠略微想了想，便道：“是要準備午飯，要買菜嗎？那我和你一起出去。誒，楊叔這會兒人呢？”

  “去街上買衣服了。”

  甄明珠：“……”

  顧振南笑笑，摸摸她頭發：“就在超市裏買點水果而已，中午不做飯了，讓飯店做好了送過來。你感冒了就在家裏等著，覺得無聊就看電視。”

  甄明珠默了一下，說：“我想買點零食。”

  顧振南：“……那行。”

  三言兩語之後，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甄明珠出門的時候沒拿手機也沒拿傘，隻在玄關處換了鞋。顧振南拿了一把挺大的黑色長柄傘，甄明珠關了門便鑽到他傘下，挽著他手臂去超市。

  軍區門口便有軍區超市，規模還不小，兩個人在超市裏轉了一圈，買了兩袋子東西，結賬後又一起去了旁邊的便民藥店，買了點感冒藥，最後回家的時候，雨有點大了。

  顧蘭盼和金晨開車過來，到的比他們早。

  駕駛座上，金晨停穩車，顧蘭盼出了副駕駛撐開傘，繞過車頭去接他的時候，便迎麵看見這樣一幕。

  淅淅瀝瀝的雨幕裏，父女倆走在水泥澆築的平坦路麵上，顧振南一手拎了兩個塑料袋，一手撐著傘，傘麵很明顯地朝著女孩那一側傾斜，將他拎著東西的小臂給打濕了。甄明珠手上拎了一個小塑料袋，湊在他拿著傘的手邊說話，她頭發紮一個簡單的馬尾，巴掌大的臉蛋揚起，也不曉得說了什麽，惹得男人露出愉悅的笑意。

  來顧家十多年，她很少見到顧振南這樣笑，至於這般的親密，更是從未有過。

  她怔怔地抿唇看著，一時想不通，幾天而已，這兩人就這麽好了？

  “怎麽了？”

  邊上，男人溫柔聲線打斷她思緒。

  顧蘭盼“哦”一聲，淡笑著用下巴一指：“我爸。”

  聞言，金晨連忙看過去。

  他遠遠地見過顧振南一兩次，不過卻沒有更親密的接觸過，因而一時間並沒有注意雨中的那兩人，眼下一抬眸看過去，倒是先被他身邊的女孩兒吸引了視線。

  甄明珠在家裏原本穿了件文藝風白襯衣配了條黑褲子，臨出門的時候，顧振南讓她加衣服，她很隨意地給外麵套了件淺灰色的V領針織馬甲，歪著頭和人說話的模樣，娟秀白淨，氣質分外清新纖柔。

  “她就是你妹妹？”

  沒收回目光，金晨笑著問了一句。

  顧蘭盼請求他換血液的事情他其實沒忘，可因為那件事孟昀全程盯著，他也無可奈何，眼下事過境遷，自然直接給拋諸腦後了。男人的心思沒有女人那麽敏感，他又壓根不覺得顧蘭盼處境艱難，此刻看見這一副父女兩人雨中共傘的畫麵，還覺得非常溫馨暖人，很有愛。

  顧蘭盼因為他頗為愉悅的語調愣了一下，遲疑問：“你先前見過？”

  金晨這下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說：“老太太昨晚看電視的時候，我跟著瞄了幾眼。”

  顧蘭盼“哦”了一聲，抬眸喊：“爸。”

  金晨隨即喊：“顧伯父。”

  顧振南和甄明珠已經走到了他們不遠處，兩人也剛剛發現了他們的存在，顧振南笑著應了兩人一聲，甄明珠拎著小塑料袋晃的那隻手下意識收斂，扯唇笑著喚了聲：“蘭盼姐。”

  爾後，目光旁落，稍微猶豫了一下，又問候：“金晨哥。”

  “你好。”

  男人微微頷首，禮貌又客氣。

  顧蘭盼挽上了他的手，一起進家門。

  顧振南從超市裏出來後已經打電話叫了餐，玄關處換了鞋以後，便開口吩咐甄明珠：“洗點水果端出來。”

  甄明珠“哦”了一聲，將一個購物袋拎進了廚房。

  清洗了一下果盤，她將剛買的蜜桔和冬棗裝好，又切了兩個蘋果放在瓷碟裏，擺上牙簽，端了出去放在茶幾上，笑著招呼兩人：“吃水果吧。”

  金晨正和顧振南說話，聞言道了一聲謝，剝了個桔子給顧蘭盼。

  顧蘭盼抬手接過，隻覺得心裏火燒火燎的。

  就在甄明珠放下果盤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顧振南很自然地抬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緊接著便蹙眉，起身繞過茶幾，去電視櫃下麵醫藥箱裏拿體溫計了。

  取了體溫計，他站在沙發邊給甩好，遞給甄明珠，道：“估計在外麵吹風了，摸著有點燙。”

  甄明珠自己抬手摸了下額頭，側過身乖乖地夾好了體溫計。

  五分鍾後，顧振南要了她體溫計，蹙眉看過又打電話催了一遍午餐，四菜一湯和米飯很快被送來，四個人吃過飯，他又催促甄明珠去吃藥休息。

  於是，在他們回去之前，甄明珠便上樓了。

  家裏其他人這一天都不在，甄明珠上樓之後，顧振南便顯得閑了許多，坐在客廳裏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態度溫和有餘親密不足，還是以往那副大家長的樣子。

  顧蘭盼沒有待到太晚，四點多便找了借口，起身告別。

  陰雨天，傍晚的空氣沉悶濕潤，關上車門坐在副駕駛上，看見擋風玻璃上雨珠滾落，她無聲地哭了。

  金晨剛扣好安全帶，被這突發狀況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麽了這是？”

  “你覺得我是不是多餘的？”

  顧蘭盼哽咽著問。

  金晨微愣，一手掌控方向盤將車子駛離停車位，另外一隻手伸過去握了她的手，淡笑著說：“你就是太愛胡思亂想了，這剛剛不都挺好的嗎？”

  “他從來沒有對我那麽好過。”

  金晨：“……”

  他二十七的人了，自然能感覺到，顧振南的確對甄明珠比較親密。

  可在他看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說時間上顧蘭盼來的比較早，可畢竟和人家沒有血緣關係，非親生和親生的差別在那，隔了血緣這麽一道鴻溝，有些事壓根沒辦法強求，那也強求不來。

  況且，人和人性格不一樣，顧蘭盼令人憐惜，那一個，卻好像天生就該被人寵著的。

  收斂思緒，他淡笑說：“你這不還有我呢嗎？要不考慮盡快嫁給我？”

  家裏催得緊，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結婚的事情了。

  顧蘭盼抿唇看著他溫柔含笑的臉，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她第一次看見顧景行的畫麵。就在她剛剛離開的家裏，十來歲的小少年背著個大書包進來，彎腰換了鞋之後看見她，微微愣神後揚起滿臉的笑，開口問：“你就是蘭盼姐姐吧？”

  她比他大了不到半歲，當時都沒有他高，他卻客氣乖巧地叫她姐姐……

  眼下她坐在車裏，又一次離開顧家，感覺起來，距離他又遠了。

  這一生，怎麽能就這樣認命，跟一個不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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