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跟是不跟?
作者:浮光錦      更新:2020-06-22 10:09      字數:8104
  半個多月一晃而過。

  北方的天氣,越來越熱,眨眼到了5月5日。

  距離高考僅剩32天,甄明珠的心,都在數日子倒計時的過程中,漸漸提起,無法放鬆。

  這樣緊張又忙碌的時刻,她當然不敢再打擾程硯寧了。所幸,因為她這段時間一直學校、家裏兩點一線,又用冷處理的方式對待方冬的騷擾,這件事,也慢慢地有了揭過去的跡象。

  好幾天了,方冬都再沒有給她手機上打過電話,應該不會再發神經了。

  收斂思緒,甄明珠整個人都放鬆了,扭頭問宋湘湘:“吃牛排好不好,我請你?”

  “……啊?”

  宋湘湘看著她一愣。

  她收了心專心學習,父母對她的監管漸漸地沒有一開始那麽嚴了,王茹手術又比較成功,經此一事也突然變了性格,多了許多柔情和耐心。因為她性子這變化,家裏的氛圍也好了,夫妻倆的感情也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好多年前蜜裏調油的樣子,為此,王茹甚至辭了穩定的工作,和宋建民出門旅遊了。

  前幾天,兩個人甚至征求她的意見,說到了想要二胎的事情。

  想到即將有一個弟弟或妹妹,宋湘湘整個人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不過,發自內心地,她對父母感情突然升溫這件事樂見其成,也不排斥家裏再多一個小成員。

  “你不想吃呀?”

  邊上,甄明珠的聲音拉回她思緒。

  宋湘湘回神一笑,道:“我請你吧,就吃牛排。”

  父母出門旅遊歸期未定,給她留了充足的生活費,她眼下比較注重學習,吃穿打扮上倒沒有以往那麽費錢了,甄明珠平時就幫她很多,難得周六,又陪自己出來買衣服,她也想感謝一下她。

  聞言,甄明珠卻愣了一下,笑問:“怎麽,自己當管家婆的感覺不錯吧?”

  “去你的。”

  宋湘湘撞了她一下,笑著感慨說:“我媽以前對工作可認真了,還特別以她們單位自豪呢。這一生病倒突然想開了,辭職旅遊不說,還想再生一個。”

  “這不挺好嗎?”甄明珠挽著她手臂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是這個道理。”宋湘湘點點頭,又笑了。

  先前,她母親是一等一愛好攀比的人,可這一次因為她和潘奕的事,丟了一次臉,又加上生病被議論,突然對好些以前執拗的事都看開了,整個人就跟重獲新生了似的。

  不過,這老夫老妻恩愛起來,比年少衝動的愛,更令人感動。

  胡思亂想著,宋湘湘微微沉默了下來。

  幾分鍾後,她和甄明珠到了臨街一家西餐廳,去吃午飯。

  兩個人心情都比較好,適逢周六,買了一大堆東西,想起來也是很愉悅的。心情一好,胃口就比較好,宋湘湘點了一個超豪華雙人套餐。

  飯吃到一半,餐廳裏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旋律,緊接著,甜美俏皮的女聲便開始唱:“第一次見麵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後來關係那麽密切。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你拖我離開一場愛的風雪,我背你逃出一次夢的斷裂。”宋湘湘不由自主地跟著調子唱了一句,一抬眸,甄明珠微笑著接了她的茬,輕快道,“遇見一個人然後生命全改變,原來不是戀愛才有的情節……”

  “呦,唱得不錯啊!”

  身後,突然響起的這道男聲將甄明珠嚇了一跳。

  她剛扭頭,方冬已然俯身逼近,唇角挑起邪佞的笑容,問:“怎麽,不認識哥哥了?”

  他身側,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的魁梧男人。

  宋湘湘被近前一個臉上的刀疤驚了一下,心慌意亂地看向甄明珠。

  她和潘奕在一起半年時間,見過的混混也不是一兩個,可眼下這三人,就能給她一種打心眼裏想要逃離的感覺。尤其說話的那一個,明顯認識甄明珠,卻還用那般輕佻浪蕩的語調,可見身份了。

  “甄甄——”

  宋湘湘聲音小小地喚了甄明珠一下。

  方冬的目光倏然落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來。

  五月的天,宋湘湘愣是被他玩味的目光看的腳底生寒,正不自在呢,眼見方冬突然扭頭,朝一側刀疤男笑說:“這妞兒胸不錯,你玩玩?”

  有一瞬,宋湘湘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以前從未想過,這世上能有人,無恥張狂到這種地步!

  玩玩?

  當她是什麽了!

  她一臉震驚屈辱,被問及的刀疤男卻麵無表情地回:“不要。”

  “嘖,那真是可惜了。”

  方冬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再沒看她。

  宋湘湘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顛了個來回,愣是不敢說話。

  畢竟,甄明珠都沒吭聲。

  按著她的脾氣,這一幕簡直太反常了。

  “怎麽不說話?”

  方冬顯然也發現了甄明珠的沉默,身子俯得更低,微笑著問。

  再差一點點,他的嘴唇就要貼上她的臉了,他甚至能感覺到,小姑娘的身子緊繃繃的。可同時他又發現,這沒化妝的小姑娘,肌膚清透嬌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來,衣領貼合的地方,傳出縷縷讓人沉迷的女兒香。

  原本那幾分貓捉老鼠的趣味,轉個眼,又升級成占有欲,方冬似有若無地哼笑了一聲。

  這一聲,充滿著濃濃的挑逗的深意……

  宋湘湘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聽到甄明珠笑著問:“你就這麽喜歡我啊?”

  天呐。

  什麽跟什麽?

  宋湘湘簡直要暈過去了。

  方冬卻笑了,身子一轉坐在餐桌上,柔聲問她:“跟是不跟?”

  跟你麻痹!

  甄明珠心裏狂飆粗話,開口卻道:“我還上學呢,這種事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啊,得想想。”

  “好啊,你想。”方冬雙手環抱,眯起眼睛說。

  甄明珠拿了張紙巾擦嘴,隨口說:“那我先去個廁所,來了說。”

  方冬又哼笑,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

  甄明珠沒有拿包,站起身出了位子,飛快地給了宋湘湘一個眼神。

  宋湘湘一愣,連忙站起身,還沒離開位子呢,一條大長腿直接橫亙在她身前,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甄明珠突然拿起手裏一個小噴霧朝方冬眼睛裏一通亂噴,拽過她就跑了。

  慌不擇路的兩個人,連賬都忘了結,買的一堆東西也沒要。

  等兩個人一路從扶梯飛奔而下躲進下一層感覺暫時安全的時候,後背都出了一層汗。

  “那誰啊。”

  宋湘湘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一個混蛋。”

  甄明珠不假思索的答案,讓宋湘湘沉默了一瞬,又問:“這下怎麽辦呀?”

  “我也不知道。”

  甄明珠真的沒有一點主意。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在某個人靠近的時候,生出那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好像身側有一條陰冷的毒蛇,正吐著信子,無聲無息地逼視著你,方冬這個人,行為處事都遠超出她的接受範圍和承受能力,著急之下,隻能先想方設法脫身了。

  她心緒不寧,聽見宋湘湘又問:“你剛噴的什麽?”

  “補水噴霧。”甄明珠想了想,沉吟道,“算了,東西別要了,咱們還是先下去比較好。”

  兩個人下了一層扶梯躲進了安全通道,趁著那幾人還沒追來,跑樓梯下去應該不會被發現,甄明珠這樣想著,拉著宋湘湘手腕又直接下樓梯。

  方冬一行三人,因為弄不明白她拿了什麽在噴,所以有個反應過程,等回過神來,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己攤上事了……

  拉著宋湘湘跑出商場,甄明珠心情無比凝重。

  外麵耀眼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一瞬間,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很快,兩個人到了路邊。

  宋湘湘低頭在身上找零錢,抬眸就瞧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又問:“你怎麽會惹上那種人?”

  甄明珠看她一眼,遲疑地說:“就李成功過生日那一次,包廂裏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不是輸了嗎,就被要求出去要手機號碼,結果出門遇上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

  話說到這,她突然頓一下又問:“你當時不也在嗎?”

  宋湘湘一愣:“你出去那會我上廁所了,等出來的時候你們都回來了呀。那個就是……方冬?”腦海裏搜尋一圈,她依稀想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甄明珠沮喪地歎了一聲。

  宋湘湘驚魂未定道:“跟著他那個刀疤男,看著就很恐怖。”

  刀疤男……

  電石火花間,甄明珠突然想到些什麽。

  她先前去酒吧找宋湘湘那次,跟上來擺事兒的男人後麵,似乎就一直跟著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不過,因為酒吧裏光線問題,人又雜亂,當時那刀疤男壓根就沒說話,所以在那天徐夢澤問起的時候,她根本就沒能聯係到那天的事情上去,也沒把人對上號。

  眼下一回想,方冬說她有勇有謀,是因為她給宋湘湘解圍的事?

  這樣說來,那才是方冬見她的第一麵?

  這突然湧上來的猜測,讓甄明珠整個人都不好了,可眼看著宋湘湘一副明顯膽戰心驚的樣子,她也不忍心提起這個,畢竟,提了也沒用,宋湘湘幫不上忙還得操心。

  可眼下,她不說,宋湘湘也很怕了,糾結一會後建議說:“不行啊,我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不告訴你爸吧?他生意做的那麽大,總有幾個能擺事的朋友。”

  那一天在會所裏,秦遠幾人回了包廂後並未多說,因而宋湘湘隻能判斷出方冬肯定不好招惹,可再更多的,她也很糊塗了,隻能下意識地想到甄文。

  她能想到,甄明珠自然也想到了。

  況且這種事,她能依靠的,也隻有甄文。

  不過,想到自己這次給甄文惹出這麽大的麻煩,她和宋湘湘分別後回家,一路上都自責的要死,萬分糾結,不曉得要怎麽說,甄文才能不過分生氣。

  “到了。”

  出租車師傅的聲音突然響起。

  甄明珠抬眸從車窗看出去一眼,拿了錢給他,笑著說:“謝謝您。”

  師傅找了錢,她開門下車,慢慢往小區裏走。

  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

  “小姐回來了。”

  開門的傭人看見她,笑著問候道。

  甄明珠點點頭往進走,換鞋的時候開口問:“我爸回來了嗎?”

  “剛回來沒一會兒,好像在三樓書房裏。”

  “哦。”

  話落,甄明珠抬步往裏走。

  上樓梯的時候,她仍舊一直做著心理建設,覺得分外沉重,等到總算到了書房門口,正想敲門,突然聽見裏麵傳來一道熟悉至極的尖利女聲。

  “你還是人嗎,女兒的同學都不放過!”

  楊嵐這聲控訴通過門板傳出來,帶著些撕心裂肺。

  甄明珠狠狠一愣,下意識駐足。

  “你冷靜點。”

  這一道無奈低啞的聲音,來自甄文。

  “我怎麽冷靜,你說我要怎麽冷靜?!啊,你說,我怎麽冷靜!老公背著我包養小姑娘,這姑娘還是個未成年呢,你說我能冷靜嗎?!”

  “哪裏就包養小姑娘了!”甄文氣急敗壞。

  “婊子!”楊嵐咬牙切齒地咒罵一聲,聲音撕裂般又道,“沒包養?你自己覺得你這辯駁有人信嗎?沒包養你給她送表買化妝品!沒包養你帶她吃西餐住酒店!”

  “行了行了!”

  “我不行——”

  書房裏響聲亂成一團,好一會,楊嵐上氣不接下氣道:“叫安瑩是不是?哪個安哪個瑩?我倒是想看看,學生成這樣老師到底管不管,家長到底管不管!她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了!”

  安瑩?

  尖利的兩個字從楊嵐口中喊出,甄明珠整個人都傻了。

  “她肯定被包養了。”

  “屁哦,怎麽不敢把男朋友照片給人看。”

  “我承認我是有一點嫉妒她。”

  “又賤又婊。”

  “……”

  耳邊,饒麗說過的許多話,一遍一遍回放。

  甄明珠抬步往自己房間走,想著那些話,整個人都有些遲鈍到麻木。

  安瑩竟然真的被人包養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是甄文,她老爸……

  怎麽可能呢?

  怎麽可能?

  不可能的!

  她這麽一想,猛地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一個楊嵐還不夠,又來個安瑩。

  他竟然有小三。

  安瑩才和她一樣大……

  *

  五月的下午,明媚而清亮的陽光從陽台窗戶上投射進來,籠罩著她整個房間,這一間寬敞的臥室,裝修擺設都偏少女公主風,顯得溫馨而美好。

  如果她的世界裏,沒有楊嵐和甄明馨,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安瑩,該有多好。

  哪怕她從未見過媽媽,也可以和爸爸相依為命,那,多好啊……

  她站在牆邊,淚眼朦朧的視線略過房間裏每一處,終於,慢慢地滑了下去,抱膝縮在牆邊。

  從小到大,沒有這麽怕過。

  她不敢想象,甄文和安瑩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她要怎麽辦?

  多丟臉啊,自己老爸包養了同班的女生。

  這要是傳出去,甄文得被爛雞蛋砸死,她得被唾沫星子淹沒,甄文會不會因為事業受挫名聲受損?而程硯寧他們,會不會因此看輕她疏遠她?

  心亂如麻,她都沒精力去想方冬的事情了。

  她努力抱緊自己的膝蓋將整個身子都縮成一團,脊背抵在堅硬的牆壁上也不覺得疼,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壓根都毫無知覺,渾渾噩噩地跟個傻子一樣。

  “砰砰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

  這聲音震顫耳膜,她整個人遲鈍地扭頭過去,無法言語。

  “小姐?”

  很快,又響起一道遲疑的女聲。

  甄明珠張張嘴,感覺自己好像不會說話了。

  她害怕,害怕聽到任何不想聽到的消息,甚至,害怕被發現。

  “小姐?”

  門外的聲音突然有些著急了。

  甄明珠一手扶著牆坐在地上,聲音顫巍巍道:“嗯,什麽事?”

  “先生聽說你回來了,讓你下樓吃晚飯呢。”

  “……我不吃。”

  “啊?”

  “我準備洗澡,等會下來在吃。”

  “那好。”

  傭人離開的腳步聲,隔著門板,漸漸遠去。

  甄明珠拽著門把手站了起來,恍惚間,產生一種不曉得自己身處何地的感覺,整個人是虛的,大腦是亂的,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腳,渾渾噩噩地往洗手間裏走。

  浴室鏡裏那張臉,神情茫然呆滯,兩個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太狼狽了。

  胡思亂想著,她進了淋浴房洗澡,冰冷的水從噴頭裏射了下來,將她突然澆醒了。

  怎麽連衣服都忘了脫?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濕噠噠的衣服,一時有些無措。

  洗手間裏磨蹭了好久,等她終於出來,發現時間已經到晚上八點了。同時,她剛在衣帽間換了衣服,甄文推開房門進來,柔聲喚:“明珠?”

  甄明珠僵硬一瞬,出了衣帽間,輕聲道:“爸——”

  話剛出口,胸口突然出現一陣憋悶感,她嘔一聲,衝進了洗手間。

  這變故將甄文嚇了一跳,等他回過神跟去洗手間,站在外麵看見甄明珠抱著馬桶吐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問:“怎麽了這是?”心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不過,沒等他問出聲,聽見甄明珠難受地道:“中午吃了牛排,不舒服。”

  她是突然覺得惡心。

  看見甄文的那一刻,腦海裏驀地閃過他和安瑩滾在床上的畫麵,忍不住就想吐。這反應猝不及防,等她吐完,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火燒火燎地,疼死了。

  她竟然,竟然因為麵對他,吐了。

  這麽多年,楊嵐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也沒吐啊。

  甄明珠抱著馬桶,忍不住哭了。

  這些生理反應,她自己都控製不住。而門口的甄文,眼見她抱著馬桶哭出聲又被嚇了一跳,快步進去俯身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就,肚子很疼。”

  “哪種疼?”

  說話間,甄文就想抬手扶她。

  “我月經來了。”

  慌亂不已,甄明珠不敢看他,編了個瞎話。

  聞言,甄文卻鬆了一口氣。

  他扶著甄明珠站起身,又將她扶坐到房間床上,壓根都沒有想到,甄明珠聽到了書房裏一通爭吵。

  他雖然沒包養那姑娘,先前卻的確有過那樣的念頭,差點做了錯事。眼下楊嵐揭穿了安瑩的身份,在他想象中,甄明珠一旦知道,定然會大吵大鬧攪得他不能安生,他哪裏能想到,這一向衝動急躁的姑娘,心裏升起的恐懼和害怕,遠遠大於憤怒和生氣。

  她才剛剛十五歲而已,看著再張揚跋扈,也隻是個半大孩子。

  “不舒服就別下樓了,我讓人將晚飯給你送上來,先躺床上,好好休息。”說完這句話,甄文自然地屈下身去,幫她拿下拖鞋,哄她躺下。

  甄明珠說不出口,怔怔地看著他的臉。

  他臉上脖子上,有兩道指甲劃過的痕跡,顯然是楊嵐弄的。

  平生第一次,她無法討厭楊嵐了。

  哪怕她從小到大都厭惡自己,挑唆甄文訓斥她,千方百計地給她找不愉快,可在這一刻,她竟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同情楊嵐,也同情自己。

  有哪個女人,在麵對這種事的時候,能保持風度和文明呢。

  甄明珠悲哀地想著,目送甄文出了房間。

  很快,家裏的傭人吳嬸送了紅糖薑湯上來,還有熱好的晚飯,她沒什麽胃口,隻漱口後喝了一點紅糖水,便躺在被子裏,一直發呆,胡思亂想。

  感覺上,就像個判了死緩的犯人。

  等待著被處決。

  整整一晚,無比漫長。

  *

  翌日,陽光照在身上的時候,甄明珠醒了過來。

  她忘了自己昨晚怎麽睡過去的,隻是覺得困,而甄文大抵吩咐了旁人別叫醒她,因而這一早上,也壓根沒人上來叫她吃飯,她看著空空的房間,感覺自己好像被拋棄了。

  心情差的時候,一個人待久了會特別慌張。

  甄明珠很快洗漱完,去衣帽間換了衣服,開門下樓。

  “小姐早。”

  樓梯上做清潔的阿姨笑著打招呼。

  “早上好。”甄明珠話音落地,想了想,問她,“我爸在家嗎?”

  “在呢,在樓下看電視。”

  甄明珠點點頭,預備抬步突然又停下:“嵐姨呢?”

  她甚少主動問起楊嵐,做清潔的阿姨都愣了一下,回答說:“也在家呢,起的有點晚,剛吃過早飯。”

  “哦。”

  甄明珠點點頭,往樓下走。

  一下樓,很快看到了看電視的甄文。

  甄文也看見她了,開口問:“身體好了沒?”

  他一手夾著煙,襯衫西褲勾勒出高大身材,舉手投足仍舊是一股子成熟穩重的風度,甚至,臉上那溫和的笑容,都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要不是親耳聽到,甄明珠都懷疑,關於安瑩的事,其實隻是一場夢。

  她很快收了思緒,點頭說:“好多了。”

  “快去吃飯,廚房熱著呢。”

  她沒事,甄文也放心許多,開口催促。

  甄明珠點點頭,轉身去餐廳,很快又看到了楊嵐。

  長長的餐桌,兩個人各自坐了一張椅子,甄明珠偷偷觀察後發現,楊嵐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她坐在那,穿了某奢侈大牌最新款的時裝套裙,手邊的凳子上,放著同品牌的限量版手包,頭發和妝容都顯得很精致,拿著勺子喝湯的那隻手,無名指上帶著碩大的鴿子蛋,可以說,渾身上下,都貴氣逼人。

  甄明珠覺得,她似乎要去見安瑩了。

  可既如此,甄文為何還坐得住?

  難不成,兩個人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和解了?

  從小在這個圈子裏,她光聽楊嵐念叨,都知道許多這樣的事情。

  哪個大老板又包養了小情人,家裏的老婆氣得發瘋,可當慣了豪門闊太的人,年輕不再本事沒有,多半生都富貴安逸,哪個能舍得下心,二話不說離婚收場?

  離婚了,就能將日子活出另一種精彩嗎?

  她們哪還有勁頭去孤身一人,去重頭再來,去打拚?

  好一點的,想方設法打發了狐狸精,花更多錢去做美容保養,施展渾身解數收攏男人的心,從此帶著心上那根刺,繼續風光無限地過富貴日子。糟糕一點的,男人明目張膽有恃無恐,小三的孩子都可能衝上門爭奪家產,一場又一場大戲應接不暇地在家裏上演,給圈子裏其他闊太太,多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他們家,應該不至於是後一種,看楊嵐的模樣,也更可能是前一種。

  既然這樣,她不會將事情鬧大的。

  她一直都非常好麵子。

  陡然間升起的這念頭,讓甄明珠心情複雜沉悶至極。

  似乎,這事情無論如何收場,她都無法開心,而她也深知,他們這個家的情況,會跟著更糟糕。她要怎麽辦呢,開始像楊嵐一樣,戴著麵具演戲嗎?

  這樣的念頭,讓她幾乎窒息。

  吃完飯,她甚至在家裏待不下去,老早去了學校。

  ------題外話------

  *

  今中午,阿錦在醫院裏點了外賣。

  結果,外賣小哥送餐前打電話問我:“你好,你住的精神病科在幾樓?”

  阿錦:“……”

  回憶一下懵了那一瞬的心理活動大概是:對方狠狠地掛了你的電話並且朝你臉上扔了一堆差評。就很想不通啊,他是不是真的對神經內科有什麽誤解?(⊙o⊙)

  敲黑板!

  今天求月票的主題是:甄甄不哭,票票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