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下。

  程硯寧的目光一直落在女生宿舍樓門口。

  短信不回電話不接，他一時竟然無法確定，那個女生傳了話之後，甄明珠會不會下來。

  “喂——”

  俏皮的女聲突然打斷他思緒。

  程硯寧一抬眸，甄明珠仰著小臉湊到他跟前，抿唇笑著問：“這麽晚叫我出來，是要出去過夜吧？”

  程硯寧被她臉上的笑容晃了一下，好半晌，突然笑了。

  “你笑什麽啊？”

  “沒什麽，走吧。”

  程硯寧牽了她手，往校門口走。

  他原本以為，她會跟一般女孩一樣，使性子耍脾氣，他得好一會哄才行，可沒想到，他隻主動這麽一下，她便會歡呼雀躍，跟沒事人似的。

  煩悶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地明朗了起來。

  兩個人出了校門，時間已經挺晚了，程硯寧卻覺得餓，扭頭問甄明珠：“想不想吃點東西？”

  甄明珠看著他：“你晚上沒吃飯呀？”

  “嗯。”

  他輕輕的一個字，又讓甄明珠心疼起來，她抬眸遠看了一下，遲疑著道：“這麽晚，吃飯的地方很少了誒，要不肯德基？”他們學校一出門左轉的街口就有一家肯德基，二十四小時營業。

  程硯寧點點頭，牽著她又往左邊走。

  初春的夜晚，寂靜的長街，路邊花壇裏綻開幾株玉蘭送來清淺的芬芳，甄明珠仰頭看著男生清雋又沉靜的臉，這才察覺，他有些心事重重。

  剛才在宿舍樓下，他說心情不好，為什麽呢？

  甄明珠想問問他，又擔心說起來又和潘奕有關。那樣的話，也許話不投機的兩個人又會生氣爭吵，她不想那樣，不想和他吵，不想讓他不開心，更不想讓他在高考前這麽關鍵的時候，因為她不開心。

  胡思亂想著，她便也不提這個話茬了，默默地陪他走。

  沒一會兒，兩個人到了肯德基門口，推開店門的時候，一首歌的前奏正好響起來。

  “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聽聽音樂聊聊夢想。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輩子才能完成，隻要我講你就記住不忘……”

  趙詠華的《最浪漫的事》，在學生裏傳唱很廣。

  程硯寧很少聽歌，點餐的過程中聽著這溫柔繾綣的歌詞，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眼坐在窗邊的甄明珠。

  小姑娘搖頭晃腦，正跟著音樂輕聲唱。

  “您的餐齊了，請慢用。”服務生甜美的說話聲打斷了程硯寧的思緒，他端著餐盤到了座位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著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附和著音樂唱完這一句，甄明珠仰頭看著坐下的程硯寧，眯起眼睛問，“怎麽樣，我唱的好聽嗎？”

  程硯寧輕笑一聲：“還不錯。”

  甄明珠嘿嘿一笑，低頭捏了一根薯條。

  程硯寧要了漢堡和牛奶，低頭剛咬了一口，又聽見她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老了會是什麽樣子呀？”

  程硯寧微微一愣，回答她：“名滿天下，富甲一方。”

  甄明珠啊一聲，突然失語了。

  未來的事情，她沒想過。原本問程硯寧也是突然來了興致而已，可她沒想到，程硯寧真的想過這個問題，還認真且誠實地回答了她。

  名滿天下？

  富甲一方？

  她似乎能想象到他老了的樣子。

  他這樣的人，將來無論做哪個行業，肯定都會是業內頂尖的人才，桃李滿天下不是夢想，富甲一方自然也不是。他會依靠自己的能力，過上豐足富裕的生活，也會有許多的後輩推崇仰慕。

  而，她呢？

  如果沒有遇上程硯寧，她也許還能憑借甄文的人脈和財富，進入到一所混文憑的大學，畢業，嫁給門當戶對的男人，當一個闊太太，生兩個孩子，沒事了打打牌逛逛街做做美容，再肆意一點也許全世界各地旅遊，參加各種宴會，搞一點投資。

  富貴閑人的一生，完了也就完了……

  她周圍的朋友，大多應該也是這樣的。起點比別人高，一生都過著普通人豔羨的生活，卻，也就這樣了。

  巨大的空虛和茫然，幾乎在一瞬間，籠罩了她。

  這一刻，甄明珠心裏生出強烈的對想象中未來的排斥，以及，對程硯寧描述裏的未來的渴望。

  如果他們倆能一起老去呢？

  他們會定居在哪個城市？

  生幾個孩子？

  過怎樣的生活？

  會幸福吧？

  一定的！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突然停下，用一種滿足且仰慕的目光，盯著程硯寧看。

  程硯寧很快吃完了東西，觸及她目光愣了一下，笑問：“怎麽了？”

  兩個人手牽手出了店門，甄明珠猶豫了半天，故作輕鬆地說：“沒什麽呀，就覺得你很帥。”她覺得他的帥，是從裏到外的帥，而他這個人呢，越靠近越了解，她便越喜歡越滿意。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喜愛和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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