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珠頭也不回地到了宿舍。

  她從來不曾發現，走路是這麽累人的一件事。從操場回到宿舍，其實也就花了十幾分鍾而已，卻讓她腰酸腿疼，最後坐到椅子上的時候，整個人都站不起來了。

  操場上那一幕，又一次在腦海中上演了一遍。

  很難受。

  從來沒有人讓她這麽難受過。

  楊嵐和甄明馨都不曾。

  她怔怔地盯著亂七八糟的桌麵看，看著看著，腦海裏浮現出的畫麵越來越多。

  程硯寧每一次出現在她視線裏的樣子，幹淨挺拔，自帶光環；他每一次騎著自行車消失在她視線裏的背影，冷淡自若，從未回頭；他冰冷如刃的那一個“滾”字；他飽含厭煩的那些話……

  “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對什麽都沒興趣”、“沒什麽好說的”，所有，都是他說的。

  很多次不理她，還不要她的禮物。

  可就是這樣的他，也有無可奈何容許她在他的書上亂塗亂畫的時候。他看過她很多條無聊的短信，還沒有拉黑她。他在自己很無助害怕的時候出現過，還給了她安穩的容身之所。

  她一直覺得，他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冷漠，那麽抗拒她。

  可這一晚，自尊自信全部摔了個稀巴爛。

  她想認輸了。

  這念頭從腦海中劃過，心口便酸酸漲漲地牽出一陣疼，讓她不由自主地趴到了桌上。

  宋湘湘在熄燈前趕回來的時候正巧瞧見她這幅樣子，愣了一下便抬步走過去，俯下身問：“怎麽了啊甄甄，是不是大姨媽來了，肚子疼？”

  “沒有。”甄明珠扭頭，朝她笑。

  宋湘湘卻不信，一手放在她額頭上碰了碰，疑惑地說：“也不發燒啊，臉這麽紅。”

  “可能宿舍裏暖氣太熱了。”

  十一月中旬，學校宿舍裏集體供暖，眼下暖氣剛穩定下來，熱得很。

  宋湘湘信了這個理由，又說：“熱的話穿薄點，別捂出什麽病。”

  “嗯。”甄明珠點點頭，突然想哭。

  程硯寧給冷臉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難受起來，可周圍那幾個都是和他關係好的人，她不想在那一幫學霸麵前丟臉，因而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可這一會兒，宋湘湘的三言兩語卻讓她眼角發癢。

  甄明珠深吸一口氣，笑著說：“我去陽台透透氣。”

  話落，她直接起身去陽台了。

  宋湘湘看著她背影，正納悶呢，抬眸看見嶽靈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放學後沒出什麽事吧？”想了想，宋湘湘小聲問。

  嶽靈珊小步到了她跟前，有些懊喪地說：“就，我上來的時候看見程硯寧和兩個男生在操場裏麵打籃球，就告訴她了，然後她拎著一包東西下去，回來就這樣了。”

  “一包東西？”宋湘湘蹙眉想了想。

  嶽靈珊提醒說：“一個男生背的那種大書包。”

  這一下，宋湘湘還有什麽不明白？

  潘奕說了程硯寧今天過生日的事情，依著甄明珠的性子，肯定幫他準備生日禮物了，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她從明麵轉到地下活動了，難道當真動了感情？

  想來，又一次被打擊了。

  *

  陽台上，冷風呼呼。

  宋湘湘推開門的時候，甄明珠蹲在地上，用指尖畫圈圈。

  她這動作多少帶著點孩子氣，宋湘湘正想打趣呢，借著陽台上一點光發現，她低頭的位置，地上有一小團深色，看上去，就像眼淚染的。

  這一下將她嚇得不輕。

  畢竟，認識以來她壓根沒見過甄明珠哭。

  一來學校裏沒人敢惹她傷心，二來這姑娘也不是會哭的那種性子。

  宋湘湘遲疑了好一會，俯下身去，故作輕鬆地問：“怎麽啦，又在學神那受打擊了？”

  甄明珠沒抬頭：“我是不是很招人煩啊？”

  “怎麽會？”宋湘湘直接蹲下，壓低聲音認真道，“發生什麽事了，你連自己都懷疑上了？”

  甄明珠答非所問：“我不追程硯寧了。”

  追不上啊。

  她的勇氣用完了。

  聲音裏也帶著少見的沮喪。

  宋湘湘聞言靜了一會，推推她肩膀說：“不追就不追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再說了，我也沒覺得他有多好啊，長得也不見得就全校第一帥……”

  話到最後，她自己聲音都低了下去，感覺好像在騙人。

  程硯寧和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高中階段，成績基本算每個學生在學校裏唯一的名片，學生的三六九等，也是按著成績，從高往低劃分出階層的。

  像秦遠徐夢澤一類家世好的，的確惹人豔羨，可程硯寧才是全校學生的模範和榜樣。

  毋庸置疑，他就是很好。

  長得好學得好，品德好修養好，方方麵麵，無可挑剔。

  甄明珠的眼光，其實沒什麽問題。

  宋湘湘在心裏歎了一聲，小聲勸她：“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你的問題啊，感情這事情又不講道理，沒有對錯。程硯寧在畢業班，學習任務那麽重，沒心思談戀愛很正常，別多想了哈。”

  “嗯。”甄明珠點點頭。

  她其實並沒有怨恨程硯寧，他家裏那個情況，他一心學習都很不容易了。

  她就是有一點委屈而已。

  還有一些不甘心。

  一些難受。

  還壓根不能想，越想越難受。

  甄明珠驀地站起身，舒口氣笑著說：“沒事兒，外麵冷，進吧。”

  她脾氣一貫如此，宋湘湘也笑了，跟她進去。

  *

  進了宿舍，兩個人去水房洗漱完，先後躺上床。

  宋湘湘眼看著甄明珠神色如常，略略放心，發短信問潘奕：“你見到程硯寧了嗎？”

  “在他宿舍了。”潘奕短信來的很快。

  兩個人約會完時間挺晚了，潘奕將他送到宿舍樓下，說了自己去程硯寧宿舍裏借住一晚。

  宋湘湘放心了，想了想又問：“有地方住？”

  “有兩個空床。”

  “哦，程硯寧呢，在幹嘛？”宋湘湘看著短信，想著甄明珠，多問了一句。

  這問題卻讓看著手機的潘奕愣了一下，看向了程硯寧。

  宿舍即將熄燈，程硯寧已經洗漱完躺上床了，不止他，宿舍裏其他幾個學生也已經躺上床進入了預備睡覺狀態。

  潘奕沒多話，回了一句：“已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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