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滾，你們這就叫眼紅。”顧承祁挨個把他們敬酒的手推開，“一個個的都單身狗，有本事自己也找個對象去啊！”

  趙雲翔大聲喊了一句“找也找不著女神這麽漂亮的啊！”，幾個人立刻就跟著哄笑起來。

  笑鬧完了，劉俊用胳膊肘推了推顧承祁，“下家已經定好了嗎？”

  “嗯。”顧承祁一邊吃一邊說道，“A市的一中，看了秦鈺的成績，那邊還挺歡迎的。”

  劉俊有點吃驚，“A市啊，那離懷水還挺遠的，火車得坐三四個小時吧？”

  “不過A市的一中確實很有名，好像每年都能出很多清華北大。”肖冬插嘴道。

  “你們倆，是不是打算考同一所大學啊？”趙雲翔問道。

  “嗯。”秦鈺點點頭，“B大，我想考那裏的藝術學院，顧承祁想考金融。”

  “沒別的，就是缺錢。”顧承祁簡潔地說了一句。

  “牛逼，這就是學霸的世界嗎？”肖冬誇張地感歎道。

  “你倆能考上的，一定沒問題！”趙雲翔用力拍了一下顧承祁的肩膀，又接著轉頭對秦鈺說，“哎，雖然你長得很漂亮，但我還是要說，你去A市以後要是敢動什麽歪心思，看上別家的小帥哥，可絕對不放過你！”

  秦鈺笑著舉了舉手裏的杯子，跟趙雲翔的碰了個杯，“知道了。”

  “沒錯，雖然你是女神，但是要敢變心，我們哥幾個可就組團上A市抽你去！”

  沒多久，肖冬喝得就有點高，臉漲得通紅，拍了半天秦鈺的肩膀。

  “你喝太多了，手拿下來。”劉俊把肖冬的胳膊拉下來，把他往邊上懟了懟，“酒量不行就別充胖子。”

  “操！我他媽也想談戀愛啊！”肖冬突然很大聲地吼了這麽一句，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幹什麽，耍酒瘋了？”趙雲翔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

  “我也想談戀愛啊！為什麽我談個戀愛就那麽難啊！”肖冬越說越大聲，甚至嗚嗚地哭了起來，“你們兩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好不容易談上戀愛了居然還要分開！真是腦子進水了！”

  顧承祁有點懵，悄悄地問劉俊，“他怎麽了？”

  劉俊翻了個白眼，“還記得他前一段時間沒日沒夜打遊戲認識的那個妹子嗎？”

  “啊。”顧承祁當然記得，那段時間肖冬簡直為愛癡狂，每天打遊戲打到淩晨，第二天上課再補覺。

  “就那個妹子啊。”劉俊忍著笑說道，“是個男的。”

  顧承祁一口啤酒差點從嘴裏噴出來，“臥槽？”

  “這小子為愛癡狂了一個月，結果發現對麵不但不是嬌小可愛的妹子，還是個聲音比他還爺們的漢子。”劉俊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滾！滾滾滾！你們就知道嘲笑我！”肖冬傷心極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很認真的！我那麽認真地對他，結果他居然騙我，他大爺的狗東西！”

  趙雲翔拍了拍肖冬的肩膀，“同誌，咱也該收收心了。你看人家顧寶寶，都立誌要考B大呢！”

  “他丫是天才，我又不是！”肖冬還是很傷心地大聲說道，“他不也談戀愛呢嗎！我告訴你們，為了學業放棄愛情，遲早有一天會後悔的！他要是考不上B大呢？要是他跟女神有一個人考不上B大呢？這戀愛就算是白談了，到時候後悔死吧！”

  “烤肉都他媽堵不上你的嘴！”劉俊趕緊說道，又往他盤子裏夾了幾片肉，“把嘴閉上好好吃你的吧！”

  “啤酒好像沒了啊。”趙雲翔拎了拎手裏的空瓶子，對顧承祁說，“咱倆再去要兩瓶？”

  “行。”顧承祁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趙雲翔一起往前台走。

  “我說，你真的想好了嗎？”避開其他人之後，趙雲翔問道。

  “你指什麽？”顧承祁明知故問。

  “秦鈺轉學的事情，是你建議的吧？”趙雲翔問，“不用否認，我了解你。”

  顧承祁歎了口氣，“是又怎麽樣？”

  “所以我才問你啊，你真想好了？A市離懷水挺遠的，就算你們倆真的都能考上B大，也得有兩年零一個學期的時間見不著麵。”趙雲翔掰著手指頭數，“秦鈺高三一年，你高三一年。”

  “嗯，我知道啊。”顧承祁語氣很平靜。

  “兩年半啊，哥們，兩年半哎。”趙雲翔把手在顧承祁麵前晃了晃，“你跟他認識到現在一共也隻有三年吧，而你倆談戀愛的時間連半年都不到。分開兩年再在一起，你覺得現實嗎？而且你們兩個人能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學，他在這兩年半裏會不會變心，你會不會遇到更喜歡的人，這些問題你真的想過嗎？”

  顧承祁沉默了，看向趙雲翔，“我沒想過。”

  對於這麽直白的回答，趙雲翔一下子連話都不知道怎麽接了。

  “我隻想過，秦鈺要是繼續呆在這裏，對成績影響肯定很大。”顧承祁平靜地說道，“我不能讓他繼續這樣下去，因為我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如果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根本沒理由被這座小城市給絆住腳。他應該去懸崖的對麵看看，廣闊的平原才是屬於他的世界。”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你說的可能是對的吧，兩年時間挺長的，足夠忘記一個人了，但是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追上他的腳步，跟他一塊跳過那座懸崖。至於其他的，我已經沒精力去琢磨了。人生本來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算哪，放在幾年前，我也沒想過自己會變成個孤兒啊。”

  說到這裏，顧承祁衝趙雲翔笑了笑，“要是沒有秦鈺的話，我現在可能早就崩潰了。”

  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哥們說出這些話來，趙雲翔的心裏五味雜陳，不知該欣慰還是該難過。他看得出顧承祁最近經曆了很多事情，好像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起來。

  “那……什麽時候走？”趙雲翔問。

  “後天。”顧承祁說道，“你們就不用來送了，他也不願意有太多人。”

  “那……行吧。”趙雲翔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前台，“老板，再拿兩瓶啤酒！”

  出發的那一天，是個很冷的早晨。正是年後出行高峰期，火車站裏人頭攢動。

  顧承祁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手裏拎著一袋零食麵包，好不容易才擠過了入站口，緊趕幾步，追上了前麵拖著行李箱的秦鈺。

  “靠，我都快被擠成肉餅了。”顧承祁喘著粗氣，“剛剛跟入站口的檢票員說了半天，現在怎麽這麽嚴了，送人也不讓進了？”

  “春運時期，人太多了，能放你進來就不錯了。”秦鈺笑道。

  “沒放我進來，我偷偷溜進來的。”顧承祁做了個鬼臉，把手中的塑料袋遞給了秦鈺，“喏，這個給你。”

  “什麽啊？”秦鈺接過來打開，“怎麽買了這麽多吃的？”

  “給你路上吃啊。這有麵包，有薯片，有奶茶，還有這個糖，你上次逛商場的時候不是說很好吃嗎？我就昨天跑了一趟給你買回來了。”顧承祁一邊說，一邊往手心裏哈氣。

  “路上一共就三個半小時。”秦鈺無奈地說道，“你買這麽多東西，我能吃到下個月去。”

  “那就吃到下個月。”顧承祁嚴肅地說道，“就算是高三，也不許餓瘦了。”

  秦鈺笑起來，“好。”

  “學習別太累了，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顧承祁又機關槍一樣說道，“看書的時候別老趴著了，對頸椎不好，眼睛也不好。還有，雖然食堂的飯肯定不怎麽好吃，不過也別一天到晚吃外麵的，萬一拉個肚子什麽的挺影響狀態的，流感季節記得戴口罩，要是發燒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鈺抓住了顧承祁的手，打斷他的話，“用不著跟我媽似的那麽操心吧？我有生活自理能力的。”

  “操。”顧承祁突然惡狠狠地低罵了一句，“我不在你身邊，你萬一生了病發了燒都沒人照顧你。”

  秦鈺歎了口氣，“我沒事，比起我，你更讓人擔心吧，小哭包。”

  “操你大爺！”顧承祁猛地抬起頭，眼淚從他眼角滾落，“我他媽後悔了，我現在就想跟你一塊上火車！”

  “寶寶。”秦鈺一把將顧承祁擁在了懷裏，“我說過了，我不會再放棄了。不管多高的懸崖，我都要飛過去，你就是我的翅膀。”

  “狗屁！操，你他媽就是個騙子！”顧承祁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你之前說好的事都沒遵守過！你就是個騙子！”

  “對不起。”秦鈺抱得更緊了些。

  顧承祁不再說話，乖乖地被秦鈺抱住。這個擁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引來了周圍很多人的目光，甚至有些人拿出了手機拍照。

  “行了，不丟人了。”顧承祁掙開秦鈺的懷抱，快速擦幹淨臉上的淚水，看向他，“高三這年你不許回來看我。”

  “……好。”秦鈺回答的時候，能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擰緊了。

  “你要考上B大，其他事情什麽都不要想。”顧承祁說道，“不許想我。”

  “那我做不到。”

  “那就想一下。很想很想的時候，就隻能想一下。”顧承祁狠狠揉了一下眼睛。

  “……好。”

  就在這個時候，火車站裏響起了冷冰冰的播報聲，提醒著去往A市的列車開始檢票了。

  “那我走了。”秦鈺看著顧承祁。

  “嗯。”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到了以後給我打電話。”

  “好。”

  檢票的隊伍越來越短，兩個人卻還站在原地，誰也沒有邁步。

  “走啊。”顧承祁推了秦鈺一把。

  “好，那我走了。”秦鈺拉開行李箱的拉杆，可腳卻還是沒有動。

  “操，快他媽走！”顧承祁提高了些聲音，“一會要趕不上車了！”

  秦鈺咬了咬牙，轉過了身朝檢票口走去，手掌發狠地攥著行李箱的拉杆，箱輪在地麵上發出一陣平滑的滾動聲。

  “秦鈺！我愛你！我他媽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你聽到沒有！”

  就在秦鈺馬上要進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顧承祁的呐喊。他迅速轉過了身，可是身後的人流前胸貼後背，像潮水一樣往前湧著，根本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像浪花一樣，人們紛紛回過頭去找聲音傳來的方向，可顧承祁已經跑出了火車站，不敢回頭。

  他怕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跟著秦鈺一起跳上火車。

  火車站外，依舊是一片肅殺的冬景，他凍得縮了縮脖子，想起那條圍巾忘在了出租屋裏。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倚在路旁的一棵樹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燃後深吸了一口。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秦鈺的消息。

  -我聽到了。

  -我也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