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戲，隻是拍戲。

  盡管顧承祁一直這樣安慰自己，卻始終沒法很好地進入狀態。

  再加上這場戲本來就安排得很急促，各方麵的準備都不夠齊全，導致一個鏡頭反複NG。

  顧承祁和秦鈺一遍遍重複相同的台詞，到後來表情都快麻木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機械重複，還是因為山風太冷。

  到下午五點左右，總算是勉強拍完了。程軒最終還是從懸崖上跳了下去，隻留給肖然一個空空的背影。

  拍攝結束的時候，大家都累了個半死，卻還得馬不停蹄地趕回去的大巴。肖冬看完了劇本，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蝴蝶都他媽摔死了，化蝶還有個屁用啊。”

  然而大家心情都不太高漲，沒一個人接肖冬的話茬，肖冬隻好暗搓搓地閉上眼睛縮在座位裏聽歌。

  鋪滿了紅葉的山坡在窗外飛速地倒退而去，一度覺得淒涼的景色，現在又顯得美麗而浪漫了。

  “這樣子，前期要拍的鏡頭就都拍完了，後麵如果還有什麽地方要補拍就再通知你們。秦鈺如果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約一下錄音棚，把那首歌錄好，可以嗎？”許涵說道，他的臉上也全都是疲憊，可能還透著一絲煩躁。

  秦鈺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車停在學校附近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幾個男生在車上睡得東倒西歪的，這會下車來紛紛連著打噴嚏。

  “趕緊回宿舍吧，再過一會就該查寢了。”劉俊一邊摸鼻子，一邊推著顧承祁的肩膀往前走。

  “你能不能別老碰我啊。”顧承祁無奈地甩開他的手。

  “快點快點，要是被查著了可有咱們好看的。”肖冬也催促道，一邊朝秦鈺的方向揮了揮手，“女神掰掰啦！我們先走一步！”

  秦鈺笑著跟他擺了擺手。

  顧承祁往秦鈺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周末，他沒法光明正大地跟秦鈺回那間小出租屋，隻好無可奈何地跟著肖冬和劉俊往高一宿舍樓的方向走。而付景天和秦鈺則與他們的方向背道而馳。

  顧承祁突然想起來以前不知道從哪看到的一句話，大意是說學生時期的戀愛，跨個年級都算異地戀了。

  他本來還覺得這句話是誇張，沒想到現在感覺這麽真實。

  他一直盯著秦鈺和付景天離開的方向，看著他們越走越遠。就在他歎了口氣，準備把視線收回來的時候，突然看到秦鈺轉過了頭，衝他比劃了一個電話的手勢。

  靠。顧承祁笑了，朝他比了個OK。

  三個人幾乎是前腳剛進宿舍，後腳舍管大媽就敲開了門。大媽懷疑地看了三個人一圈，不過還是在本子上記了個對勾，轉身出去了。

  劉俊鬆了一口氣，這才倒在了床上，“我操，嚇死我了。我跟蔣華請假可是說我發高燒三十九度躺在床上動不了了。”

  “你就不能有個好點的理由？”顧承祁吐槽，“每回請假都說高燒三十九度，你開學到現在都燒幾回了？”

  “管他呢，反正請下來了。”劉俊說著又開始哀嚎，“可是我後悔了，爬山爬得我渾身都酸，感覺還不如在教室睡覺。”

  “同上。”肖冬附和道，“我累得遊戲都不想打了，隻想睡覺。”

  “瞅你們這屌樣，小心活不過五十歲。”顧承祁隨口說道。

  “還五十歲，我覺得我能活過三十歲就不錯了。”肖冬哀歎道，“你說人活那麽久幹什麽，不是活受罪嗎？”

  劉俊嘴裏念經一樣念起電影台詞，“生活啊你全是淚，沒死就得活受罪，越是折騰越倒黴，不如癱在床上睡……”

  台詞還沒念完，呼嚕就先打起來了。緊跟著沒多久，肖冬也攤著睡著了。倆人的呼嚕聲此起彼伏，跟交響樂似的。

  顧承祁其實也挺困的，畢竟在外麵整整折騰了兩天，今天又格外累人。但他還是站起身洗了把臉，翻出課本看了看應該是今天的課上會講的內容。

  終於，等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秦鈺發來了消息。

  -睡了嗎？

  顧承祁扔下書，幾乎是秒回。

  -沒。

  -不會一直在等我吧？

  -沒，是一邊等你一邊看書，看得快睡著了你一個消息給我震醒了。

  -真用功，下來吧。

  顧承祁笑著把書合上，輕手輕腳地出了宿舍。雖然宿舍的大門早就鎖上了，但他翻窗戶早就翻得得心應手了。

  雙腳剛一落地，就看到了幾米外站在路燈下的秦鈺。

  這一刻，顧承祁莫名覺得他們兩個人有點像電影裏背著家裏出來偷情的狗男女。

  “笑什麽？”秦鈺問。

  “沒事。”顧承祁邊笑邊說，“就是覺得咱倆好像在偷情。”

  “是有點。”秦鈺也笑了，摟住顧承祁在他耳邊低語，“你老公不會發現我們吧？”

  “滾，你還演上癮了。”顧承祁笑著推開他，“你怎麽這麽磨蹭，你再不發消息給我，我就真睡了。”

  “嗯……回宿舍以後，想著把這個做好，一不留神就晚了。”秦鈺把手中的紙袋遞給顧承祁，“這個送給你。”

  “什麽東西啊？”顧承祁這才留意到秦鈺手裏拿著一個紙袋。

  “自己打開。”

  顧承祁打開紙袋，從裏麵拿出了一條針織的羊毛圍巾。

  圍巾是亞麻色的，還帶著白色的小花紋，最下麵還有流蘇，相當精致。

  顧承祁驚訝地張大了嘴，“這不會是你……”

  “我自己織的。”秦鈺笑道。

  “我靠。”顧承祁拿著圍巾說不出話來，“你，什麽時候……這得織多久啊？”

  “不久，從咱倆在一起之後開始織的。我編織挺熟的，就是之前沒織過流蘇，那個研究了幾天。”秦鈺笑了笑，“本來是想等到情人節的時候再送你的，不過反正也織好了，就——”

  秦鈺的話還沒說完，顧承祁就撲上來一把抱住了他，腦袋悶聲不吭地埋在他胸前。

  “怎麽了？”秦鈺放軟了語氣。

  顧承祁不說話。

  秦鈺一時覺得有點好笑，伸出手輕輕抬起他下巴，“怎麽了，讓我看看。”

  顧承祁吸了吸鼻子，順著他的力道抬起頭，淚痕在路燈下清晰可見。

  “小哭包。”秦鈺笑道，“給你織個圍巾你也要哭，那我以後是不是給你做個飯買個衣服你都得哭一通啊？”

  “靠，你有沒有人性啊！”顧承祁一邊胡亂抹自己的眼睛，一邊控訴道，“我感動一下你還要嘲笑我，你自己跟自己談戀愛去吧！”

  “哎，我錯了。”秦鈺抱住顧承祁，“我回家跪遙控器還不行嗎？”

  顧承祁破涕為笑，“有病。”

  要是從他們在一起的那天算起，那秦鈺怎麽也得織了兩周才把這條圍巾織好。雖然顧承祁是個外行人，但光是看圍巾上的花紋就知道織起來肯定不簡單。

  他都無法想象秦鈺到底是懷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窩在宿舍裏一針一線地耗著，就為了給他織這麽一條圍巾。

  他真不想被秦鈺說小哭包，可這一瞬間他實在是沒能忍住。

  在山上的時候，顧承祁還覺得秦鈺對這段感情的態度曖昧不明，不願意表態，他還因此自顧自地惱怒了好久。可是現在他卻把這麽一條圍巾塞到自己手裏，像個孩子把自己最好的東西一股腦掏出來：你看，這就是我全部的真心。

  秦鈺的心意是混在灰土裏的金沙，稍不留神就發現不了。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把圍巾圍在了脖子上。暖暖的羊毛阻隔了外界的寒氣，讓他渾身上下都緩和起來。

  “好看嗎？”顧承祁問道。

  “嗯，很搭你。”秦鈺滿意地說道，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圍巾的掛法，“這樣好多了。”

  “你是真把我當換裝娃娃的吧？”顧承祁笑道。

  “是啊，而且親自動手，豐衣足食。”秦鈺笑著問，“喜歡嗎？”

  “喜歡。”顧承祁用力點點頭，“超級好看。”

  秦鈺的表情變了一下，“寶寶，雖然挺晚的了，但咱們還在外麵呢。”

  “怎麽了？”顧承祁一愣。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可愛，我會很想親你。”秦鈺加重了尾音。

  顧承祁又是一愣，隨後噗地一聲笑出了聲，接著就笑得停不下來。秦鈺又氣又無奈，還沒等說什麽，就被顧承祁扯住了胳膊，往宿舍樓的陰影裏按。

  接著顧承祁湊上去，快速地啃了秦鈺的嘴唇一口，又快速地分開了，“這樣行了沒？”

  這下連秦鈺都被他大膽的行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我說你膽子不小啊，小哭包。”

  顧承祁悶笑了兩聲，“不怕，萬一被發現了，我就說是你強奸我。”

  “你……”秦鈺氣笑了，懟了他一胳膊，“你跟著我能不能學點好的回去。”

  “不能。”顧承祁偷偷拿鼻子蹭秦鈺的後頸，“你身上好的壞的我都喜歡。”

  顧承祁這個蹭人的小動作加上那撒嬌一樣的鼻音讓秦鈺一陣頭皮發麻，小兄弟差一點起立。還好顧承祁見好就收，很快跟他拉開了距離。

  “你說本來想情人節送我的……為什麽現在就送了？”顧承祁揚了揚手裏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