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以後，夜幕漸漸降臨了。懷水男高的學生們還處在興奮的情緒當中，甚至有個學生不知從哪買了一束巨大的捧花，滿麵紅光地跑過來送給了秦鈺，祝賀+表白一氣嗬成。

  秦鈺有些無奈地接過了捧花，露出模式化的微笑感謝了鮮花又拒絕了告白，在那個男生露出失望表情之後轉身離開了。

  到處都能聽到學生們興奮的討論，到處都能聽到自己的名字，但他卻仿佛是這股熱潮中的孤島，跟這場熱鬧毫無關係。

  秦鈺背著包，跨上單車，朝著與大部分人流背道而馳的方向騎去。

  還是那片破敗的小巷子，還是那間牆皮掉灰的出租屋。

  秦鈺在桌麵上翻找了半天，又拉開幾個抽屜，都沒能找到香煙的蹤跡，隻有一隻打火機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秦鈺歎了一口氣，隻好把打火機裝進裙子口袋裏下了樓，準備到附近的小賣部買包煙抽。

  然而不知道是樓區的位置太偏僻，還是秦鈺對這片不熟，走出去了足足有十分鍾，還是沒能看到一家煙酒雜貨店。

  “操。”秦鈺低罵了一聲，他怕自己再走遠，連出租屋都找不到了，隻好停下腳步，問問旁邊的路人。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這附近有小賣部之類的地方嗎？”

  被問路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著像是附近打工的，正和幾個工友靠在牆邊休息。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伸手給秦鈺指了個方向，“往北走上幾步就有了。”

  秦鈺心裏舒了一口氣，道了聲謝謝，轉身就走。

  就在秦鈺剛走了兩步的時候，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口哨聲。

  “等等，你是個男的，對吧？”

  緊接著，就是幾個男人圍上來的腳步聲。

  秦鈺沒有回頭。

  “你是個男的吧？”兩個男人圍著秦鈺轉了一圈，笑了，露出一嘴雌黃的牙，“你怎麽穿得像個娘們一樣？”

  “嘿！你是站著撒尿還是蹲著撒尿，人妖？”

  秦鈺深吸了一口氣，他今天已經過得挺不順心的了，實在不想再跟這些地痞無賴幹架了。

  “你想上哪去？”秦鈺剛想離開，路就被兩個男人擋住了，其中一個人用手色眯眯地摸了一把秦鈺的頭發。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秦鈺身後傳來了，“嘿！”

  男人轉過頭來，還沒等看清來人是誰，腦袋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悶棍。秦鈺的反應很快，迅速側了一下身，他身後的男人也被狠狠地打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嗷嗷怪叫。

  秦鈺一個轉身一腳踹出去，正中一個男人的下體，那人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捂著褲襠直掉眼淚。

  就剩下一個還站著的，被眼前突然逆轉的局勢給嚇傻了，後退了好幾步。

  顧承祁把木棍抗在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人，“信不信，我讓你們一個個都躺著撒尿。”

  幾個男的被嚇得亂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會功夫就跑得沒影了。

  “怎麽我每回遇見你，你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顧承祁有些無奈地看向秦鈺。

  “因為我是個自私又惡毒的人，總是讓自己卷進各種亂七八糟的逼事兒裏。”秦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啊？”顧承祁莫名其妙。

  “沒什麽。”秦鈺看了看顧承祁手裏的木棍，笑了起來，“你從哪兒弄的棍子？”

  “看見你被圍了，順手從路邊上撿的。”顧承祁把木棍往旁邊的垃圾堆裏一丟，“你呢？你怎麽在這？”

  “我出來是想買包煙的，結果走了十分鍾都沒找到一家小賣部。”秦鈺歎了口氣。

  “你走反了，出租屋往北走幾步再拐個彎就有家小賣部。”顧承祁笑起來，“我就說我沒帶煙你可怎麽辦吧。”

  秦鈺朝他伸手。

  “幹什麽？”

  “煙啊。不在屋裏肯定是你帶身上了吧？”

  “你……”顧承祁連話都沒得說了，隻好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遞過去，“我要強烈譴責你這種白嫖的行為。”

  “譴責吧。”秦鈺點上了煙，“反正我連你都嫖過了。”

  “操！”顧承祁憤怒地批判，“你個不要臉的！”

  秦鈺笑著看了顧承祁一眼，“他把你放在這的？”

  “……不是，我讓他把我放在學校門口，我自己騎單車過來的。”

  秦鈺點了點頭，又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你爸是市長。”

  沒有用疑問句，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顧承祁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點了點頭。

  “劉俊、肖冬他們，都不知道？”

  “隻有趙雲翔一個人知道。”顧承祁說，“劉俊在上高中之前，也跟我沒那麽熟。”

  “哦，所以跟你沒那麽熟的人，都不知道。”秦鈺又抽了一口。

  語氣裏酸溜溜的味道連秦鈺自己都聽得出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胡亂吃醋的小媳婦，可他就是忍不住。

  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顧承祁一次都沒跟他提過？

  連趙雲翔那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家夥都知道，為什麽他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讓他知道？

  “不是，我隻是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說……”顧承祁歎了口氣。

  “你怕我說出去？怕影響到你爸的高大市長形象？”

  “不是！”顧承祁下意識拔高了聲音，停下腳步，“我怕的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秦鈺一愣。

  “我不想跟那個男人綁定在一起，我不想讓我身邊的人都給我貼上‘市長兒子'的標簽，尤其不想讓你這麽看我！”顧承祁的表情受傷極了，就像一隻豎起刺的刺蝟，“我不想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跟我爸掛上鉤，從小到大他壓根沒給過我任何像樣的教育，現在卻要我做什麽事都跟他扯上關係，憑什麽？”

  秦鈺在顧承祁的怒吼聲中冷靜了下來，他拉住了顧承祁的胳膊，“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

  顧承祁不說話了，眼眶發紅。

  “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你自己，別說你那混蛋老爹是市長，就算是局長，是省長也不能改變這一點。”秦鈺捏了捏顧承祁的手掌心，後者吸了一下鼻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咱們回去？”

  “你不買煙了？”顧承祁的聲音悶悶的，夾著鼻音。

  “不買了，有你了還要什麽煙。”秦鈺說完，腳步突然停頓了一下，拽著顧承祁換了個方向，“不過，我想去買點別的東西。”

  “別的什麽東西？”顧承祁一愣。

  “保險套。”秦鈺說道，“和潤滑劑。”

  “我操！”顧承祁震驚地看著他，剛剛的難過情緒都給嚇飛了。

  “動詞用得不錯，不過主語有問題。”秦鈺扯了一下顧承祁的胳膊說道，“不是你操，是我操。”

  “我……靠！”顧承祁被秦鈺拖著往前拽了幾步，瞬間就開始慫了，“你他媽認真的嗎？”

  “我人生中沒有比現在更認真的時候了。”秦鈺指了指前麵，“往前幾米，街對麵就有無人售貨店，看見了吧？”

  直到現在顧承祁才反應過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是，你給我等等，憑什麽是你操啊！”

  秦鈺笑了，轉頭看他，“你知道怎麽做嗎？”

  顧承祁張了張嘴。

  “你知道怎麽戴套，怎麽用潤滑嗎？”

  顧承祁說不出話來。

  “那就把嘴閉上，跟著我來。”秦鈺笑眯眯地說道。

  就這樣，秦鈺拉著顧承祁一起進了那家平日裏他連看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的成人用品店，漲紅著臉低著頭等秦鈺買完東西。

  然後從店子一直走回出租屋的路上，顧承祁一直沒敢把頭抬起來，頭腦一陣混亂，心髒跳得好像剛跑完八百米。

  “寶寶。”直到打開屋門以後，秦鈺突然開口，讓顧承祁不得不抬起了頭。

  “啊？”

  “我希望你今天晚上什麽都別想，什麽都別去在意，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扔到一邊去。”秦鈺用腳關上了屋門，輕輕抬起顧承祁的下巴，注視著他的眼睛，“你看著我，就隻需要看著我就夠了。”

  顧承祁的鼻子突然又是一陣酸澀。

  操，顧承祁，不能哭！

  你不能這麽沒出息！而且現在哭也太破壞氣氛了！

  雖然在心裏不停地罵自己，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而且一流就像斷線的珠子，怎麽也停不下來。

  秦鈺看著他的樣子笑了，“小哭包，以後是不是咱們每上一回床你都得哭一通啊。”

  “操，你他媽管我那麽寬！”顧承祁一邊哭一邊往秦鈺胸口掄了一拳，抽泣著說著，“隨你便吧，你要是把我弄疼了，我就抽你。”

  “我不弄疼你，別哭了。”秦鈺吻上了顧承祁的唇。

  顧承祁順著秦鈺的力道倒在了床上，接下來是熟悉的親吻、撫摸，和窸窸窣窣地脫下衣服。

  但這一回誰也沒有著急，秦鈺花了大量的時間耐心地親吻和撫弄，當身體被那雙紅唇碰觸的時候，顧承祁竟然有一種被膜拜的錯覺。

  像有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破碎的心髒，輕輕地撿起來，一片一片地拚接回去，讓他又重新成為了一個完整的人。

  在今天之前，顧承祁還從來想不到秦鈺竟然能做到這麽有耐心。直到他忍不住低聲催促，秦鈺才緩緩地、一點點進入他的身體。

  真的沒有很痛，更多的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快感和奇異的充盈。

  顧承祁的淚水又流出眼眶，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生理的快樂還是心理的刺激，他伸手抱住了秦鈺，在他的脖頸附近留下了一串暗紅的吻痕。

  “你屬狗的啊？”秦鈺一邊喘息，一邊有些好笑地問道。

  “你屬烏龜的。”顧承祁毫不客氣地還嘴，“這麽慢。”

  秦鈺紅了眼，咬牙切齒道：“你要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顧承祁的笑聲剛開了個頭就變調了，接著大腦一片混沌，連思考都支離破碎，終於沒有功夫鬥嘴了。

  汗水和淚水模糊在一起，視網膜裏隻剩下了麵前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