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承祁到了錦華路，找到路邊拍電影的小劇組的時候，秦鈺已經到了。

  顧承祁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是秦鈺，秦鈺按照劇本上寫的，穿了一件灰蒙蒙的運動外套，當然也沒有化妝，素著一張臉，讓顧承祁有點看不習慣。

  除了顧承祁那天見過的四個妹子之外，還有兩個男生扛著攝影機在調試設備，旁邊還圍了三五個男生在等著。

  那幾個妹子全圍在秦鈺身邊，那個叫蘭蘭的湊到秦鈺臉前左右看著，“我覺得他這樣就挺好的。”

  “挺好是挺好的，就是……白了點。”小兔說道。

  秦鈺有點無奈，“我發誓我妝已經卸幹淨了，皮膚就這樣我也沒辦法啊。”

  “要不……抹點煤灰？”孫曼曼說完自己都笑了。

  “問問學長吧。”李詩巧說完剛好看到了顧承祁，立刻伸手打招呼，“哎，你來啦！”

  “來晚了嗎？”顧承祁把包放在一邊。

  “不晚不晚，群演都還沒來齊呢。你過來這邊一下，給你化妝。”蘭蘭衝顧承祁招手。

  顧承祁一愣，“還要化妝？”

  “稍微打點底妝，上鏡之後臉看起來不那麽暗。”蘭蘭從化妝包裏翻找著，“不過你也挺白的，用不著怎麽化。”

  顧承祁“哦”了一聲，隻好在蘭蘭給他搬來的小板凳上坐下了，一邊任蘭蘭的手在他臉上抹來抹去，一邊瞥向秦鈺的方向。

  “學長！”李詩巧朝幾個男生的方向喊話，“你看一下他這樣行嗎？要不要再弄髒一點啊！”

  一個瘦瘦高高，長相還挺英俊的男生停下閑聊，朝女生的方向走過來，一看就笑了，“不用，隻是被幾個地痞無賴欺負一下，又不是從難民營裏剛逃出來。他這樣就挺好的，沒化妝，拍的時候臉上本來就會暗的。”

  “哦哦，那就好。”李詩巧笑了，“剛曼曼還說要往人家臉上抹煤灰呢。”

  顧承祁多看了這個“學長”幾眼，這個人長相不賴，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氣質裏帶著一股儒雅的味道，怪不得把幾個小妹子迷得團團亂轉。

  “那學長，他這頭發怎麽辦？”蘭蘭追問道。

  “不是買了假發了嗎？讓他戴上試試看。”

  小兔小跑著從旁邊一個塑料袋裏拿出一頂黑色的假發，假發也沒整理開，拿在手上活像一團海膽。

  顧承祁沒忍住笑了起來，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向秦鈺。

  秦鈺無奈地回看了他一眼，開始動手整理自己的長發，在妹子們的幫助下把頭發一股腦塞進發網裏。

  就在顧承祁努力從蘭蘭化妝的手指縫裏試圖瞥到一點秦鈺的受難現場時，那個學長朝他的方向走來了。

  “你叫顧承祁是吧？”學長溫文爾雅地問道。

  “啊。”顧承祁不敢抬眼看他，怕撲來撲去的海綿墊戳到自己眼睛裏。

  “還沒跟你自我介紹過呢，我叫許涵。”許涵朝顧承祁笑了笑。

  “你好。”顧承祁有點拘謹地回答，他有點不知道怎麽跟這種看起來就很斯文的人打交道。

  “我聽說你第一次在鏡頭前表演，不過別緊張，我覺得你確實很適合肖然這個角色。”許涵說道，“一開始曼曼他們跟我說我還不信，一見到你我才信了，你簡直就是肖然本人。”

  “沒，那麽誇張吧。”顧承祁有點不好意思。

  “你別緊張，開機以後放輕鬆自然一點就好。”許涵笑道，“劇本看過了嗎？咱們今天拍第三幕第二場，就是肖然偶然撞見程軒被人在小巷子裏圍住毆打，於是衝過去英雄救美的場景。”

  “嗯，台詞我背全了。”顧承祁說道。

  許涵一怔，驚訝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被顧承祁輕鬆的語氣給驚到了，“你背下來了？”

  顧承祁反而有點迷茫，“演戲，不應該把台詞背下來嗎？”

  “不不不，隻是……”許涵笑了，“我們畢竟隻是學生，找來的演員也都是學生，很少有人會這麽認真的。大部分都是熟悉一下劇本就上了，我們也不敢有太高的要求。你這樣讓我有點感動了。”

  顧承祁笑了，感覺這個許涵也沒那麽難相處，“還好吧，既然答應下來了就要認真完成。記得拍完請我倆吃頓飯就行了。”

  “一定！”

  “好了。”蘭蘭直起腰來，滿意地看著顧承祁的臉。

  “好了？這麽快？”顧承祁下意識就想去摸自己的臉，被蘭蘭一把抓住了。

  “哎哎，別摸啊，我給你找個鏡子看看。”蘭蘭又在化妝包裏一通翻找，拿了一麵小圓鏡給顧承祁，“就是打了個底，稍微修了一下容，沒弄別的。你五官底子太好了，化過了反倒不好看。”

  顧承祁在小圓鏡裏仔細地看了看，沒看出來到底哪裏化了妝，不過確實覺得自己的臉比之前好看了。

  “你們那邊怎麽樣了？”蘭蘭朝秦鈺的方向看去，顧承祁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打理好啦！”小兔滿意地讓開位置，“你們自己看！”

  看到戴上了假發的秦鈺，顧承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那團毛糙的海膽毛整理了一下之後，居然有模有樣的，戴在頭上一點也看不出是假發。

  “怎麽樣，小兔的手藝很不錯吧！”孫曼曼驕傲地說道，“她是我們學校動漫社的社長，我們出COS用的假毛都是她來打理的。”

  顧承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凝聚在秦鈺的身上移不開。

  短發的秦鈺，居然他媽的這麽帥！

  看慣了秦鈺長頭發的樣子，總覺得他的氣質裏就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性別模糊，也習慣了秦鈺穿女裝時候的陰柔美，但現在——

  秦鈺把妝一卸，臉型棱角分明，漂亮的桃花眼，薄薄的唇形，加上打理得恰到好處的發絲劉海，放在街上，絕對能吸引一票女孩的目光，說不定還有尖叫。

  “怎麽樣？”秦鈺轉過臉來問道。

  “帥。”顧承祁誠實地說道，“帥爆了，我都琢磨著地痞流氓欺負這麽一個大帥哥，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別損我了。”秦鈺笑道，“準備準備要開拍了。”

  在他們倆化妝戴假發的時間裏，又有兩個看樣子是群演的男生趕了過來，沒多久就聽見許涵說了句“齊了”，那兩個扛攝像機的男生也把鏡頭蓋打開。

  許涵走到一邊去跟那群男生說著什麽，說完又跟兩個攝像的男生指揮了兩下，顧承祁跟秦鈺隻好站在一邊等著。

  幾個女生也跑到了劇組那邊一起商量著，偶爾傳過來幾句“拉鏡頭”“跑一下視角”之類顧承祁完全聽不懂的話。

  原來拍個十幾分鍾的小電影也要這麽麻煩，顧承祁心中對這個許涵的評價高了幾分。

  呸，什麽小電影，是微電影。

  等著他們討論的功夫顧承祁隻好有些尷尬地原地等著，不過好在秦鈺也跟他一樣，無所事事地在站在一旁。

  “一會兒我就得去英雄救美了。”覺得氣氛有點沉悶，顧承祁開了個玩笑。

  “是啊，我超級期待的。”秦鈺笑道，“總有一天，我的蓋世英雄會穿著運動服和匡威來接我的。”

  “靠，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英雄。”

  聊了沒兩句，許涵看樣子是跟那邊商量完了，朝他們走過來，“過來吧，咱們在那邊那條小巷子裏拍。”

  顧承祁和秦鈺一邊往前走，許涵一邊跟他們說：“不用緊張，不用管鏡頭，也別看鏡頭，這一場也沒什麽固定的站位，程軒到時候趴在那個位置就行了，肖然從右下角入鏡。”

  許涵指了指小巷子，顧承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別說，這條巷子還真有那麽點意思，又深又黑，牆麵上有些髒兮兮的油汙，地上躺著一些塑料袋和泡沫盒。顧承祁從小打架，看著就覺得這裏很像那種社會青年流氓地痞的聚集地。

  “大家再熟悉一下劇本，準備好了咱們就開拍！”

  拍攝的過程還挺熱鬧的，先是他們找來的那三五個充當地痞無賴的群演圍過來找秦鈺——程軒的事，幾個人圍住程軒，你推一下我搡一下，嘴裏說著些難聽的威脅的話。

  隻不過，一上來的這個鏡頭，就卡了好幾次都沒有過。

  當然，不是秦鈺的問題。實際上秦鈺的演技好到令顧承祁震驚。在許涵說開拍之前，秦鈺身上還是他熟悉的那股女王範兒，然而許涵一喊開拍，秦鈺立刻就進入了角色。

  他眉眼下垂，唇角緊抿，雙手拘謹地扯著自己的外套，低著頭，始終盯著腳下。

  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個被欺負了許久的懦弱男孩。

  顧承祁有些吃驚，一是吃驚秦鈺這麽迅速地進入角色，二是吃驚秦鈺這樣的性格，竟然能把懦弱的小哭包程軒演得如此出神入化。

  隻不過，秦鈺精湛的演技並沒能讓這個鏡頭拍得順利一些。原因在於許涵他們找來的那幾個男生，實在是怎麽看怎麽也不像是社會青年。

  許涵他們幾個是附中的，找來演社會混混的那些男生也都是附中的，附中也是懷水的重點高中，幾個男生雖然都貌似凶著一張臉，可推人都不敢推，就算圍在一起也是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