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上顧承祁憋了一肚子的火，盯著題目上的字看了半天，硬是沒看懂什麽意思。

  “操。”顧承祁低低地罵了一聲，“啪”地一聲把書合上了，把一邊埋頭在桌洞裏看小說的肖冬給嚇了一跳。

  “我靠，我的爺爺，你怎麽了這是？”肖冬不明所以地看著顧承祁，把小說往裏塞了塞。

  “心煩，寫不下去。”顧承祁簡潔地說道，然後指了指肖冬桌子前麵摞得高高的充當掩護的書堆，“借我點書。”

  “你要幹嘛？”肖冬一臉緊張，“書丟了？弄壞了？”

  顧承祁懶得理他，直接從肖冬的書堆裏抱了一摞到自己麵前，“睡覺。”

  “我靠。”肖冬顯然沒習慣顧承祁從學霸和校霸之間如此嫻熟的切換，“你……行吧。”

  顧承祁在書堆後麵側著頭趴下，深吸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開始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茅飛吃掉了兩隻羊，秦鈺抱走了一隻羊，還剩下一隻大笨羊，站在原地咩咩叫……

  唉。

  顧承祁睜開了眼睛，睡不著。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褲兜裏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他還是保持趴著的姿勢，另一隻手把手機拿了出來。

  是秦鈺的消息。

  -睡不著就出來吧，我在你們教室門外。

  臥槽？

  顧承祁一下子就清醒了，越過肖冬的肩膀往窗戶看去，果然看到了秦鈺正倚在牆邊，伸手跟他打招呼。

  肖冬很快也看到了秦鈺，他甚至還揉了揉眼睛，“臥槽？寶寶，女神來找你了！”

  “看見了，那麽大一人杵在那呢。”顧承祁往講台上看了一眼，看他們晚自習的老師正托著下巴昏昏欲睡，“冬子，幫我掩護！”

  “靠，我怎麽幫你掩護啊？”

  “盯著點就行了，我估計他也發現不了。”說著，顧承祁從座位上滑了下來，弓著腰十分快速地朝後門溜去。

  好在他的座位離後門很近，除了沿途收獲了幾個同學的詫異目光之外，並沒有被老師發現，成功地逃了出來。

  而秦鈺就大大方方地站在走廊外麵，看著顧承祁弓腰逃出來的樣子笑個不停，“沒想到你跟猴子還挺有血緣關係啊？”

  顧承祁瞪了他一眼，“全人類都跟猴子有血緣關係！”

  秦鈺依舊笑個不停，笑了半天才停下來，“其實，我跟你們班主任說了，說學生會活動找你有事，你可以大大方方從前門走出來的。”

  “靠！”顧承祁立刻直起了身子，“你他媽不早說。”

  秦鈺笑道：“那我不就失去賞猴的樂趣了嗎？”

  顧承祁朝他比了個中指，“狗管理，特權階級！”

  “這個特權階級給你申請下來了一整個晚自習的自由時間。”秦鈺懶洋洋地說道，拉過了顧承祁的胳膊，“走吧，我請你吃東西去。”

  “剛吃過晚飯，還吃？”顧承祁被拉得踉蹌一下，“你是牛吧，有四個胃？”

  “不吃正餐，帶你去吃豆花，超好吃的。”

  “豆花？”顧承祁想了想，記起學校後門附近好像確實有一家小店叫什麽什麽豆花的，但是從來沒進去過，“豆花跟豆/腐腦有什麽區別？”

  “沒區別，就是甜的豆/腐腦，南方人的吃法，是當甜點吃的。”

  “那能好吃嗎？”土生土長的北方人顧承祁表示強烈的懷疑。

  “不好吃我能帶你去嗎？走啦走啦，去嚐嚐看嘛。”秦鈺推著顧承祁的肩膀走下了樓。

  因為正是上晚自習的時間，店子裏沒什麽人，店主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大媽，帶著江浙一帶的口音，看著很精幹的樣子。沒過多久，就把他們點的兩碗豆花端上來了。

  “哎，小夥子第一次來吧？看著麵生。”大媽對顧承祁格外熱情，“咱家的豆花可好吃了，要是下了晚自習你們來都搶不到位置！”

  “啊，謝謝。”顧承祁接過那碗豆花來，用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看上去跟**腦並沒區別的食物放進了嘴裏。

  頓時，甜甜軟軟的味道在嘴裏化開，確實非常好吃。

  “怎麽樣，好吃吧？”大媽看到顧承祁點頭，更加自豪了，“你們倆這是逃了晚自習出來約會的吧？跟你講，你男朋友以前經常來我這裏吃的，以後可以常來啊，二樓還有小包間呢。”

  顧承祁聽了這話差點把嘴裏的豆花噴出來，艱難地咽下去以後還被嗆到了，搶過一旁的紙巾咳個不停。

  “李嬸。”秦鈺有些無奈地說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我還單身呢。”

  “哎？”李嬸愣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這樣啊，我看小夥子長這麽俊，還以為……沒事，那你們吃著啊，我上裏麵去了。”

  “嗯。”

  顧承祁這會已經停下了咳嗽，並且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男朋友。

  哦，仔細想想，這話說得沒錯。他跟秦鈺從來也沒有確定過什麽關係，好像連一句正兒八經的表白都沒有過。

  對嘛，他們倆除了親過兩次小嘴拉過兩次小手之外什麽都沒幹過，當然什麽關係也沒有了。

  顧承祁有些惡狠狠地把擦完了嘴的餐巾紙往垃圾桶裏一丟。

  “你還好吧？”秦鈺笑著問了一句。

  “嗆不死。”顧承祁幹巴巴地回了一句。

  不過秦鈺顯然對他的憤怒會錯了意，“你難道還在因為茅飛的事生氣？”

  操。

  不提還好，秦鈺這麽一提，顧承祁就感到自己胸口的怒火成倍地往上冒。

  “茅飛就他媽是個傻/逼，你栓個火腿腸找條狗上場都打得比他強！搞這麽個人在隊伍裏，進得了球就有鬼了！”

  秦鈺聽完以後，忽然沉默了一會，幾秒鍾之後才開口，“寶寶，你知道我其實有辦法把他弄出去。耍點陰招，搞點不好看的手段，對我來說很簡單的。”

  顧承祁一愣。

  “但是我這幾天在認真地思考你那天跟我說的話。”秦鈺歎了口氣，“你說我身邊沒有一個真心朋友，這話是事實。在跟湛藍打比賽之前，我滿心想的都是要怎麽贏，可是比賽結束以後，我才發現我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失落。因為比起輸了籃球，我更難過的是輸了你。”

  “我……”顧承祁有點不安地搓了搓手，“我當時又不是認真的，說的那些都是氣話。”

  秦鈺看向他，“你知道嗎，從我見你的第一麵起，我就覺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特別的……幹淨。”

  “幹淨？”顧承祁咂了咂舌，“你想說我傻可以直接說的，我受得住。”

  “我不是那個意思。”秦鈺笑道，“開學一個多月了，你也能看出來，懷水男高是個競爭特別激烈的地方，大家都在拚了命地爭分數，搶資源，爭得頭破血流，也不在乎方法和手段。但是你不一樣，見你第一麵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你看其他人的樣子，就像在看跳梁小醜。其實，我挺羨慕這種生活方式的。”

  顧承祁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你上次跟我說，你想了解我的生活，想跳到我的苦海裏看看，其實我也是。”秦鈺頓了頓說道，“我也想試著過一過你的生活，所以我沒對茅飛下手，也不想用小手段來贏比賽了。我想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反正也隻是鬧著玩的友誼賽，誰輸了都不丟麵。”

  顧承祁歎了一口氣，“你要是真的為我把茅飛趕走，我估計會氣得跟你打一架。”

  秦鈺咯咯地笑起來，“那還好，我差一點又要被你暴揍一頓了。”

  “靠。”顧承祁樂了，“你怎麽不說那次是你把我暴揍一頓呢？你打人那麽疼！”

  “是嗎？”秦鈺也笑起來，“那再有下次我站著讓你打行不行？”

  “你有病吧！”顧承祁笑著推了秦鈺一把。

  “哎，快吃快吃，一會都涼透了。”

  顧承祁拿勺子舀了幾口豆花，心裏又忍不住開始轉悠那個微電影的事。

  “哎，明天就是周五了。”

  “嗯，我知道啊。”秦鈺連頭都沒抬。

  “約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在錦華路是吧？”

  “是啊，你昨天就問過我了。”

  “那你……看劇本了沒有？”顧承祁心裏七上八下的。

  “當然看了啊。”秦鈺抬起頭一臉的不明所以，“難道你還沒看自己的台詞？”

  “我當然看過了，我都背下來了！”顧承祁不滿道，“能不能不要懷疑我在背書上的專業性！”

  “那你還一個勁地問我幹嗎？”秦鈺笑了，“既然台詞都背過了，到時候該幹嘛幹嘛就行了，不用太緊張。”

  “哦。”顧承祁悶悶地應了一句。

  秦鈺總是這樣，好像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而緊張臉紅的人永遠是他，這個事實讓顧承祁感到很煩躁。

  “別緊張，你要是緊張，我也要跟著緊張了。”秦鈺笑道。

  “你？你看著可沒有半點緊張的意思。”顧承祁斜著眼看他，“你不是都上過很多次舞台，唱歌跳舞拍雜誌什麽的，拍個學生微電影都會緊張？”

  “拍電影我不緊張。”秦鈺微笑，“跟你一起拍會緊張。”

  操。

  顧承祁趕緊低下頭吃豆花。媽的死偽娘，就知道瞎撩，嘴巴閉緊點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