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雖然沒錯，但是吧……”秦鈺歎了一口氣，“我雖然不是程軒那樣的人，但我能對他的經曆感同身受。我不想被人誤解成女性，就像這個角色不想被人當成男性一樣，都是在大眾眼中的邊緣化群體，不分什麽高低貴賤。”

  “你說程軒這個角色，不想被人當成男性？”

  “嗯。”秦鈺肯定地說道，“你可以這麽去理解，有一小群人，生下來靈魂和肉體就不契合，相當於一個女性被困在了男性的肉體裏。你想，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不能穿裙子，不能化妝，不能留長頭發，還要被迫承受別人的歧視和欺負。”

  “但其實和所有人一樣，她的靈魂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大概是受到了氣氛的感染，顧承祁情不自禁地接話。

  “就是這樣的。”秦鈺轉過身來，麵對著顧承祁，倒退著走路，“我跟這個角色雖然不一樣，但是能對她的處境感同身受。孫曼曼跟我說，這個片子拍好了是要拿到省市去參賽的，萬一將來它能鼓舞到一些性別少數派呢？我還是願意為此努力一下的。”

  顧承祁笑了，“嗯，那行，等我回去把作業寫完就看看劇本。”

  “你這會回教室，你們班主任不會把你罵個狗血噴頭嗎？”

  “不至於。”顧承祁一邊說著，一邊翻上了圍欄，“我就說我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上吐下瀉。”

  秦鈺笑了，“拉著肚子翻牆出來喝咖啡是嗎？”

  “那才能說明，爺就是牛逼。”顧承祁穩穩落地。

  秦鈺緊跟著也翻了進來，“那就這樣吧，我也先回去上課，這節晚自習我們老班講卷子，現在回去估計還能趕上個尾巴。”

  “靠。”顧承祁笑道，“您這當看電影呢？”

  “是啊，還不要票呢。”秦鈺笑道，“那我走了。”

  “嗯。”

  然而這話出了以後好幾秒，誰也沒動彈。

  “怎麽，你站在這等著我給你去買橘子？”秦鈺突然說道。

  顧承祁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笑罵道：“你能不能不這麽欠揍啊，明明是你先說走的！”

  “行，那我真走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秦鈺也笑了，朝顧承祁擺了擺手。

  說完他就朝高二的教學樓走去了，顧承祁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也朝自己教學樓方向走去。

  第一次覺得，高一和高二的教學樓離得太遠了點。

  顧承祁遲到了大半節課才進教室，果然還是被蔣華罵了兩句。不過不知道是看在他月考成績的份上，還是蔣華真拿他沒辦法了，她最後歎了口氣，還是揮了揮手讓他進了教室。

  “我靠，顧爺爺，您這是幹嘛去了？”等顧承祁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以後，肖冬壓低聲音問道，“一下課就遛沒影了，現在才冒出來。”

  顧承祁十分滿意這個稱呼，“沒想到乖孫這麽關心爺爺的生活，真是一片孝心。”

  “我操。”肖冬把頭扭到一邊去了，“您愛上哪去上哪去吧。”

  顧承祁笑了，拉了下肖冬的胳膊，“沒，你放心，我沒被找事。”

  肖冬這才把頭轉過來，“真沒有啊？”

  “真沒有。籃球社裏大家都知道我跟秦鈺和好了，某些人就算想借題發揮也發揮不起來了。”顧承祁說道，“就讓他們自個兒心裏憋屈去吧。”

  “那你下午下課到現在這麽長時間都幹嘛去了？”肖冬疑惑道。

  “跟秦鈺在一塊兒。”顧承祁想了想說道，“說來話長，我跟他一塊接了個電影。”

  “臥槽？啥玩意？”肖冬一臉迷茫，“你倆是出去轉了一圈被星探看中了？”

  “要有那好事，我還回來上晚自習？”顧承祁笑了，“不是，是孫曼曼和李詩巧，他們學校要拍一個微電影，找我跟秦鈺去幫忙。”

  “哦……”肖冬點了點頭，眼睛突然亮了，“哎，那還是很牛逼啊！微電影也是電影啊，大明星！”

  “你把我牛皮吹上天也沒有好處給你的。”

  “哎，”肖冬拿胳膊肘撞撞顧承祁，“你男一號，他男二號？”

  “我男一號。”顧承祁眼含笑意，頓了頓，“他女一號。”

  “操？真的假的？”肖冬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蘋果，“這麽牛逼嗎？什麽題材的電影？”

  顧承祁低頭忍笑，“晚上回去再跟你們說。我覺得我要是再多看你一眼，蔣華就要撲上來咬人了。”

  “靠。”肖冬迅速地朝講台瞥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老老實實地裝模作樣拿起了手中的筆，然後小聲補了一句，“你他媽快寫，寫完我抄，你不在我都不知道怎麽裝。”

  顧承祁悶著笑了兩聲，這才翻開書開始找今天的作業。

  下晚自習以後，顧承祁才知道東北虎專門在第一節 自習上提了師生籃球賽的事情，這會一放學，就像炸了鍋一樣，所有人都在興奮地討論這件事。

  首先是因為，懷水男高終於有一次比賽不是被籃球社大權獨攬了。

  由於懷水男高的籃球社實力太強，基本上校內校外打比賽都沒有其他人什麽事，社外的男生平時也隻能幾個人打個半場隨便玩玩，種子選手都被籃球社挑走了，根本打不起什麽比賽。

  但是這回校方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為了給其他學生活躍的機會，規定了籃球社內隻能出兩個人，而剩下的幾個位置將花落誰家，就很值得討論了。

  其次，老師和學生一起打的比賽，在懷水男高可還是頭一遭。

  學校裏有學生們的校內賽，也有去年那樣老師們的熱身賽，但安排學生和老師一起打比賽可就不一樣了。

  不論再怎麽說，懷水男高還是一所市重點高中，學生平時都被老師們壓著拚命學習，苦不堪言。而這一回學校給出了一個堂堂正正與自己老師們一決高下的機會，所有人都像被點燃的爆竹一樣瞬間炸開了。

  剛下晚自習，顧承祁還沒走出教學樓，就有好幾個臉熟的麵孔圍了上去。

  “哎，顧承祁，顧承祁！”一個寸頭從後麵追上去叫他的名字，眼睛裏都放著光，“你們籃球社要出兩個人，一個肯定是秦鈺吧？”

  寸頭剛說完，又有一個小眼鏡從邊上冒出來，“秦鈺肯定要上的啊，問題是除了秦鈺之外，還有一個是誰上？”

  顧承祁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又有一個矮個子從後麵擠了過來，“參賽的標準是什麽啊？他們學生會的人自己定還是選拔啊？如果選拔的話，那選拔標準是什麽？總不可能還考三分球吧，那就太沒意思了！”

  沒過多久，圍在顧承祁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直接導致了顧承祁連下樓的台階都看不見了。

  操。

  太聒噪了。

  而且這些湊上來跟他莫名其妙套近乎的人，他壓根一個都不認識。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站定了腳步，惹得周圍一圈人愣了一下，也跟著站住了步子。

  “學生會活動室，在那邊。校長辦公室，在那邊。”顧承祁心平氣和，分別指了指兩個方向，“你們誰要是想挨揍，就站著別動。”

  周圍的幾個人足足愣了有四五秒，才反應過來，迅速和顧承祁拉開了距離。

  “我操，你以為你哪根蔥啊！”其中那個寸頭像是覺得自己丟了麵子，梗著脖子喊了一句，“真以為自己進了籃球社有多牛逼啊？”

  “我沒以為。”顧承祁靠著樓梯欄杆笑了，朝寸頭抬了抬下巴，“我就是牛逼。要不你自己過來試試？”

  寸頭瞪著顧承祁足足瞪了十來秒，瞪得麵紅脖子粗，還引來了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往這邊探頭，最後隻好大聲地“操”了一句，和其他幾個人一起走遠了。

  “我靠。”肖冬等顧承祁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散完了，才找到機會一路小跑著過來，“你……”

  顧承祁在肖冬說完之前就打斷了他，“你顧爺爺我牛逼，不用說了。”

  劉俊這時候也從後麵跟上來了，“跟哪兒借這麽大一張臉啊，攤開了做煎餅都夠全班吃了。”

  “走走走，趕緊走。”顧承祁連跟劉俊貧嘴的心情都沒有，左手推著肖冬右手搡著劉俊，“趕緊下樓，離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

  好不容易搡著兩個人脫離了教學樓的範圍，看著下晚自習的學生們分散開距離以後，顧承祁才鬆了一口氣。

  “我說寶寶，你膽子還真挺大的。”劉俊先是扭頭往後看了一眼，確定沒人跟上來以後才開口，“敢跟茅飛正麵剛啊？”

  “誰？”顧承祁沒反應過來。

  “我靠，我說你也對咱們班的事情太不上心了吧？”肖冬驚出一口氣，“這都開學一個多月了，你臉還沒認全呢？”

  “沒。”顧承祁有些煩躁，“我認人很差，別說一個月了，一年下來我也隻認身邊熟悉的幾個。”

  “就那個寸頭。”劉俊解釋道，“你剛不跟他正麵衝呢嗎？”

  “啊。”顧承祁不明所以，“寸頭張飛，怎麽了？”

  “人家叫茅飛。”肖冬笑了。

  “你是真兩眼一閉啥事也不關心。”劉俊歎了口氣，“茅飛算得上是咱們班班霸了。”

  “班霸個屁。”顧承祁忍不住嗤聲笑了，“就咱們這重點學校還能出什麽霸，就看他那慫逼樣，隻敢吼兩個髒字罷了。”

  “唉，我說你這性格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啊，到了哪都惹一屁股的事。”劉俊拉住了顧承祁的袖子，三個人在原地站定了，劉俊放慢了語速說道，“茅飛他哥，是咱們初中老街那一片的社會青年。他可能是不敢惹事，但他要找他哥帶人找你事，你怎麽辦？”

  顧承祁一陣煩躁，甩開了劉俊的手，“找就找唄，我他媽還能怕了不成？”

  “靠，寶寶，你也該怕一怕吧？”肖冬在一邊看得著急，“你現在可是背了個留校察看在身上啊，一不留神可是會被開除的！”

  唉。

  麻煩。

  簡直麻煩死了。

  誰能想得到，就因為這麽一個半分鍾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貨，就破壞了和秦鈺在一起時升起的所有好心情。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會盡量讓自己不被開除的。”顧承祁煩躁地說道，又大踏步往宿舍樓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