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付社長，您既然不是來盤問我的，也不是來沒收我手機的，大駕光臨到底有何貴幹？”顧承祁沒好氣地說道。

  “我隻是，”付景天把手裏的資料拿出來，從裏麵抽了一張，放在了顧承祁的桌麵上，“趁晚飯時間，來你們班發一下這個。”

  說著，付景天又走到其他幾張課桌麵前，把同樣的紙放下去。

  顧承祁低下頭，定睛一看，傻了。

  隻見上麵寫著：懷水男高秦鈺官方後援會入會申請書。

  粗黑標題下麵的小字上寫著：我自願加入秦鈺官方後援會，參與後援會組織和舉辦的一切活動，自覺維護秦鈺在校內及校外的形象與名譽，並在此承諾，入會期間，我所做的任何影響學校名譽、違反學校紀律的行為將由我個人承擔，與後援會無關。

  最右邊則有一個簽名欄，寫著申請人，冒號。

  “我靠，這什麽玩意？”這是顧承祁的第一反應。

  “印刷不清楚的話給你換一張。”

  “靠，不是！”顧承祁還處於詫異之中，“秦鈺的後援會入會申請書？”

  他不知道該吐槽一個粉絲團為什麽會有這麽正式的申請書，還是該吐槽為什麽自己會收到這玩意。

  “成績在年級前二十名的人都有資格加入秦鈺的粉絲團，你在上次月考裏的成績是年級第一。”付景天解釋道。

  哦。顧承祁一下子想起來剛開學的時候肖冬還是劉俊好像是說過這麽一回事……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手裏的申請書突然讓顧承祁感覺到一陣惡寒。這麽說來，校方居然是真的把秦鈺當做了某種獎勵成績的手段，隻有成績好的學生才有資格接近秦鈺。

  這麽一想，手裏這份所謂的入會申請書突然就變得令人十分厭惡了。

  顧承祁把這玩意扔回桌子上，剛想開口，卻被付景天給打斷了。

  “在拒絕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粉絲團裏的人也並非都喜歡秦鈺，這隻是一個身份的象征而已。”付景天瞥了顧承祁一眼，“你要是拒絕了，隻會引發更多人對你的不滿。”

  顧承祁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地盯著付景天，“所以你也是咯？”

  “我是什麽？”

  “明明討厭秦鈺，卻還待在他身邊的那一類人，是嗎？”顧承祁緊盯著付景天，眼裏壓抑著的怒火不言而明。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討厭秦鈺？”

  “那你為什麽要在我麵前說他壞話，說他抓著你們所有人的把柄，說不想看到我這樣的人被他毀掉？”顧承祁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了起來，聲音回蕩在空蕩的教室裏，“你看到我跟他吵架很開心是不是？看到他輸掉籃球賽，被人明著暗著罵人妖很開心是不是？你今天是不是躲在哪裏偷著樂呢？”

  付景天就這樣跟顧承祁對視著，看不出表情上的變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跟秦鈺是朋友——在你罵我之前，先聽我說完。”付景天露出一種少見的銳利目光，打斷了顧承祁的話，“我跟秦鈺是朋友，我說的那些話也許在你聽起來是壞話，但大部分是事實。我們從高一開始就是舍友，但每一次考試他都在我前麵，每一次職位競選我都排在第二，我就像他身後的影子，永遠都是你口中的副社長，人們的目光永遠都在他身上，他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那一個。”

  顧承祁皺起了眉頭。

  “我承認，我做不到像他那樣，既沒有他的實力也沒有他的手段。秦鈺隻有一個，他是萬裏挑一。但你也要知道，他是經曆過了什麽樣的黑暗，才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付景天的身體前傾，也逼近了顧承祁一些，“秦鈺是我的朋友，我並不像你說的那樣想看他出糗摔跤。但你跟他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說實話出了這所學校，你們倆的人生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交集。所以我那天告訴你那些話，隻是想讓你想想清楚，不要再把自己的人生當成兒戲，隨隨便便地衝動下去了。”

  顧承祁從付景天的這一番話裏，聽到了一些隱晦的暗示。

  沒錯，付景天是個很聰明的人，這一點顧承祁早就發現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格外討厭這個家夥。

  每當他冷漠無情地看向自己的時候，顧承祁總有一種隱私被窺探的惡寒。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是什麽嗎？”顧承祁抬起頭，直視著付景天的眼睛，“我最恨別人對我的人生選擇指手畫腳，最恨別人告訴我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而且上一個這麽幹的人，被我拿凳子腿敲暈了腦袋。”

  顧承祁頓了頓，定定地說道：“那個人是我爸。”

  說完以後，顧承祁沒有再看付景天，粗魯地把那張入會申請塞進了桌洞裏，踢開椅子朝門外走去。

  但在顧承祁剛要踏出門外的時候，付景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了。

  “203教室的C17機，你還想知道嗎？”

  顧承祁猛地回過了頭，看著付景天，“你去查了？”

  “我說了，秦鈺也是我的朋友。”

  “到底是誰？”顧承祁的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當然想知道，太想知道了。

  “我查了你說的那一天，203機房的使用記錄。”付景天緩緩說道，“但是那一天C17機的記錄本上沒有寫名字。”

  顧承祁驚訝道：“沒有……寫名字？”

  “對。那天其他機子的本子上都寫了名字，隻有C17機的本子上沒有記錄使用人。”付景天點了點頭，“我為此還專門找了那天給高一上微機課的老師，不過老師也不記得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了。”

  一股失望感迅速湧上了顧承祁的胸口，唯一的線索就這麽被無情地掐斷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好點了點頭，“哦。”

  顧承祁沒有再理會付景天，直接走出了教室。

  教學樓走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大家不是去吃飯了，就是在教室裏補作業。顧承祁沿著無人的樓梯緩緩地往下走著，胸口充溢著空落落的感覺。

  明明在假期裏還那麽開心，可一回到學校裏，煩心事就全回來了。

  顧承祁雙手插兜，低頭快步向前走著。突然一雙手從背後捂住了他的眼睛，一個聲音在他耳畔說道：“猜猜我是誰？”

  根本用不著猜，那股熟悉的脂粉香氣早就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靠，秦鈺？”顧承祁扒開了秦鈺的手，有些驚喜地回頭看，“你怎麽在這？”

  “邀請你跟我一起吃晚飯啊。”秦鈺笑著抬了抬手，他的手上竟然拎著一個保溫桶。

  “你居然還帶了飯過來？”顧承祁更是不知道說什麽了，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等等，難道你從剛下課的時候就一直在樓下等——你怎麽不上樓找我，或者給我發個微信啊！”

  “我手機沒電了，也沒法回你消息。”秦鈺歎了口氣，“上樓找你去的話，又太惹眼了。你也不喜歡別人說你閑話不是？”

  “我開學到現在都被說多少閑話了，還差這一條不成。”顧承祁看了看秦鈺，“你……等很久了吧。”

  肯定等很久了，他在上麵跟付景天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

  “沒事，剛好現在周圍沒什麽人了。”秦鈺朝顧承祁做了個鬼臉，拉起了後者的手，“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掌心傳來的溫度一下子驅散了顧承祁剛才所有的煩悶，那種熟悉的，暖暖的、癢癢的躁動爬上了他的心口。

  “靠，這還能有什麽好地方。”顧承祁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了吧，讓女神給你帶路。”秦鈺的語氣裏滿是驕傲，讓顧承祁聽了更好笑了。

  “行行，女神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秦鈺帶著顧承祁繞過教學樓，來到校園角落的牆邊，那裏有一個半人多高的破洞。

  “哇，你就帶我來鑽狗洞啊？”

  “哪兒那麽多廢話，快過來。”

  顧承祁笑著搖搖頭，隻好跟著從那個洞裏鑽了出去。

  進去之後，顧承祁抬起頭環顧四周，有些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銀杏樹林，地上到處都鋪滿了黃色的銀杏樹葉，仿佛一張天然的地毯，剩下的葉子掛在枝頭，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而傍晚夕陽昏黃的光芒剛好從銀杏林的盡頭灑下，在夕陽的照射下，滿地的銀杏葉仿佛像金子一樣熠熠生輝。

  “臥槽。”顧承祁感歎地望著眼前的景色說道，“奈何老子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

  秦鈺笑了起來，隨便找了處地方坐了下來，金色的落葉響起簌簌的聲響，“怎麽樣，好看吧？”

  “好看，你怎麽找到這種地方的？”顧承祁驚歎道。

  “其實這裏是旁邊化工廠種的小樹林，前兩年不是說要環境保護嘛，化工廠就找人在旁邊搞了這麽一片小樹林，來表示他們健康環保無公害。”秦鈺笑道，“其實都是形式主義，但是這片林子剛好在學校圍牆旁邊，就有人開了個洞，有時候會有小情侶跑到這邊來約會。”

  “小情侶”這三個字搞得顧承祁心頭一跳，他幹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站起身來，“太好看了，我覺得我得拍張照片才行。”

  “光拍風景有什麽意思，拍個合照吧。”說著秦鈺撲上去攬住了顧承祁的肩膀比了個剪刀手。

  “我靠，你別一下子撲上來，我手機差點給你弄掉了！”

  “快拍快拍！”

  顧承祁隻好把手機拿遠，無奈地說道：“你要不要還喊個茄子什麽的啊？”

  “那我就喊——祁祁。”秦鈺在顧承祁的耳畔輕聲說道。

  顧承祁手一抖，照片拍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