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猶豫就會敗北!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11-12 12:34      字數:3948
  陽春三月,燕歸來,在屋簷下銜泥築巢,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李笠抬頭看著屋簷下忙碌的燕子,對蕭勤笑道:“還記得當年,你問我,燕子回來,如何認得舊巢。”

  蕭勤點點頭:“你說,首先得確定,這燕子,果真是去年築巢的燕子?”

  兩人隨後笑起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因為那年,卑微的魚梁吏說完之後,被尊貴的十一郎君追打。

  十幾年過去,昔日的魚梁吏,已經成了開府儀同三司的重號將軍,而十一郎,依舊是十一郎。

  通常來說,一個人發跡之後,不會喜歡別人提起自己卑微的過去。

  這種忌諱,會隨著這個人的地位的升高而變得越來越明顯,要是有哪個“故人”不識好歹,故意揭傷疤,會招來這個人的忌恨。

  蕭勤知道這一點,所以當李笠提起過去時,他十分小心,不敢多說什麽,以防惹得李笠不快。

  他不清楚李笠提起舊事,到底有何用意,就隻能見招拆招,附和著說。

  李笠並沒有什麽用意,存粹是故人相見,敘敘舊而已,想起當年事情,隨口提了一下。

  此時,他們位於蔣山上的一座寺廟院子裏,之所以會在這,是因為各自與家人出遊,到蔣山登高望遠,剛好在寺廟附近碰上了。

  李笠和侄兒李昕一家,還有梁淼一家出遊,蕭勤則與長兄鄱陽王蕭嗣以及幾個兄弟一起攜家眷出遊,隊伍更為龐大。

  李笠和李昕、及梁淼到蕭嗣那邊交談了一會,蕭勤先送李笠出來,順便敘敘舊。

  寺外,有人在空地上放風箏,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那是他們各自的兒女在嬉戲。

  所以,話不好多說,兩人很快“各奔東西”,去陪伴自己的家人。

  李笠緩緩走在廊下,回想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如今是三月初一,一眨眼,三個多月就過去了。

  豫州刺史陳霸先在任上去世,其舊部們,過完年後便有了著落,各自得了任命。

  這些人,已經得了輔政湘東王的妥善安排,不好說就此投效,但至少,別人短時間內不好拉攏。

  而去年冬天開始實行的土斷,現在也有了結果。

  新增黃籍戶數萬戶,收拾了一群藏匿隱戶的豪強大戶,朝廷借此立了威,而湘東王,也立了威。

  那些被收拾的人當中,不乏與幾位當朝皇叔關係密切者,被湘東王借著土斷之名整了一番,幾位皇叔話都不敢多說幾句。

  毫無疑問,湘東王正在堅定不移的布局,這個局如同一個漁網,已經慢慢撒開,而水裏的大魚小魚,還在猶豫。

  幾位皇叔知道叔父在“修理”他們,但卻一直猶豫,覺得或許隻要自己老實點,就不會有事。

  鄱陽王蕭嗣依舊在京任職,麵對湘東王不斷出招,應對乏力,總是被挖牆腳,卻一直沒有什麽反擊的舉措。

  李笠仔細觀察了一年,發現蕭嗣沒有什麽重整旗鼓的實質行為,似乎也沒打算把樂安的大銅礦拿來“運作”一番。

  看得出蕭嗣在猶豫,如同進入中年危機的老員工,被房貸、車貸、子女讀書問題壓得喘不過氣,麵對上級的不斷壓榨,隻能忍,而不敢掀桌。

  與此同時,似乎還有人在猶豫,那就是太後。

  年初,齊國使節抵達建康,帶來媾和請求的同時,也正式向梁國君臣告知:齊國國內的皇位更迭。

  “新出爐”的叔奪侄位,太後已經知道了。

  而湘東王的一係列動作,李笠認為不可能沒有人向太後分析背後深意,而太後依舊當做沒事人那樣,日子照過,好像也沒什麽具體的反製措施。

  曾經若有若無的“彭城公女入宮為後”說法,太後那邊也沒了動靜。

  至於其他幾位輔政大臣,也沒見有什麽特別的舉動。

  身處權力鬥爭旋渦核心的幾方勢力,隻有湘東王在堅定不移的布局,其他幾方都在虛度光陰,這是怎麽回事?

  李笠覺得,這幾方勢力大概都在等著別人出頭,自己看情況再采取應對措施。

  皇叔們等著鄱陽王和湘東王鬥起來,太後擔心自己的舉動過於明顯,引來湘東王反擊,便盼著小叔子們和鄱陽王掣肘湘東王。

  至於回京任職的他,或許太後信不過,所以當初提的那些話,恐怕也就是打打擦邊球而已。

  鄱陽王不想為太後、當朝皇叔們火中取栗,而自家叔叔、弟弟們難當大任,或許覺得自己把樂安銅礦拿出來,好處又會被湘東王拿走,便決定“苟”。

  大夥都在猶豫,而湘東王可不猶豫,以土斷立威,又行事職權,給陳霸先的舊部安排好去處,拉攏人心

  依舊讓王僧辯坐鎮沔北,明顯就是要盯著長江中遊北岸的荊、襄、司州,震懾出鎮的幾位當朝皇叔。

  一旦京城有事,這些出鎮藩王,顧忌後背的王僧辯,恐怕就隻能對京城的事情裝聾作啞,無法從容起兵,順流而下衝向建康。

  若以湘東王別有用心為前提來判斷,最近這一年多的布局,確實能證明湘東王所圖非小,李笠覺得自己能看出來的事情,別人沒道理看不出來。

  但都在猶豫,在浪費時間。

  甚至連他自己,也在猶豫,想要隨機應變。

  然而幹等了三四個月,除了湘東王有了明顯進展,其他各方都在“苟”。

  湘東王已經撒網了,網即將入水,但水裏的大魚小魚們還想再觀望一下,覺得自己或許還能有機可乘。

  李笠不想等下去,因為他必然是那些魚之中的一條。

  一旦被網住,接下來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環節,到那時候再奮起反擊,不是不能贏,但要付出的代價很大。

  走出寺廟,李笠看見外邊空地上,兒女們正在放風箏,一個個玩得興高采烈。

  作為一家之主,一家老小都指著李笠遮風擋雨,所以他不能出錯。

  單身時,自己可以“浪”,如今有了妻妾、子女,就不能拿家人的性命來開玩笑。

  李笠抬起頭,看著天上高飛的風箏。

  風箏為燕子形狀,不停飛翔著,仿佛正真的燕子一般。

  然而,一旦風箏線斷了,風箏就會墜落地麵,現出原形。

  李笠覺得,既然已經反複確認爛攤子無可救藥,那還有必要觀望麽?

  還在猶豫什麽?

  生死關頭,不能猶豫,因為,猶豫就會敗北!

  。。。。。。

  三月初三,上巳節,蔣山畔,成了郊遊的熱鬧場所。

  按習俗,上巳節人們要郊遊,在水邊沐浴,祭祀宴飲、曲水流觴。

  曲水流觴,需要有流水,所以位於建康郊外的蔣山,有流水的地方都聚集了許多人。

  蔣山一隅,一處溪流旁,大片空地上拉起步障,外圍有僮仆、侍衛環繞。

  走近的人們一問,得知是湘東王攜家人在此郊遊,趕緊繞開。

  步障內,已經布置好筵席,湘東王蕭繹端坐上首,和世子蕭方諸以及幾個兒子交談著。

  王氏姊妹,以及其她幾個妾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兒子們和蕭繹其樂融融,隻覺幸福非常。

  不知何故,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布障門口,出現了幾個身影。

  卻是湘東王妃徐昭佩,帶著守寡大兒婦,以及孫兒蕭莊來了。

  徐昭佩衣著得體,穿金戴銀,看上去沒什麽特別之處,但她的出現,讓現場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王氏姊妹等幾個妾收起笑容,端正坐姿,來了個“不苟言笑”,省得王妃一會找茬。

  蕭方諸和弟弟們見嫡母板著臉過來,隻覺後背發涼,極其不自在,下意識的微微低頭,心中提防,以免待會被嫡母找茬。

  徐昭佩入座,坐在蕭繹右邊,蕭莊恭敬的向祖父行禮問安,正要跟著母親走到旁邊入座,卻被徐昭佩拉著坐在身邊。

  這下,許多人都覺得尷尬。

  蕭方諸和弟弟們,向嫡母請安,而蕭莊坐在祖母身邊,等同於叔叔們,在向他請安。

  蕭繹的獨眼微顫,但隨後深吸一口氣,沒說什麽。

  麵對庶子們的問候,徐昭佩隻是微微點頭,不多說什麽。

  蕭莊見叔叔們在麵前行禮,想站起來,被祖母拽著,動彈不了。

  現場氣氛愈發尷尬,本來應該歡聲笑語的闔家團圓,卻因為徐昭佩一人,變得冷清。

  還好,眾人就座後,樂伎、歌舞伎開始奏樂、表演,好歹把尷尬的氣氛衝散。

  蕭繹目不斜視,看著歌舞表演,麵無表情,卻覺得腦袋有些疼。

  對於他來說,徐昭佩就是一粒老鼠屎,硬是能把一大罐美味的羹,變得讓人倒胃口。

  他不想見這個賤人,哪怕隻是一眼。

  所以,一年到頭,他和徐昭佩見麵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平日裏,蕭繹不會問徐昭佩的情況,而徐昭佩也不來招惹他,甚至也不再為他睡了那個女人而惱怒。

  每天,就是陪著孫兒蕭莊,看蕭莊讀書寫字,陪著蕭莊遊玩,而不是成日裏找茬,和蕭繹吵架。

  但即便如此,蕭繹的妾們見了王妃都像老鼠見了貓,尤其王氏姊妹,每次見到王妃,都覺得王妃的眼睛裏散發著寒光。

  這不奇怪,蕭方等遇害後,徐昭佩失蹤,大王氏的兒子蕭方諸作為次子,就成了湘東王世子。

  但蕭方等是有兒子的。

  除非蕭繹休妻、續弦,所以蕭方等的兒子蕭莊,就是湘東王唯一的嫡孫,按說王位將來該由蕭莊繼承。

  但蕭方諸成了世子,將來必然繼任王位,之後,王位當然是傳給自己的兒子,而不是侄子蕭莊。

  所以本來就討厭王氏姊妹的徐昭佩,現在看王氏姊妹的眼神,仿佛看殺子仇人。

  蕭繹和家人一邊看著表演,一邊聊天,時不時吃些零食、喝茶,現場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徐昭佩的注意力放在孫兒身上,似乎沒打算挑事。

  不一會,蕭繹的茶杯空了,旁邊侍奉的仆人正要斟茶,徐昭佩卻招手讓其將茶壺拿來。

  拿在手中,端詳了一下,冷笑:“怎麽用這種成色的瓷器?”

  仆人有些尷尬,蕭繹轉過頭,冷眼看著對方。

  徐昭佩揭開壺蓋看了看,一臉鄙夷:“茶葉煎成這般,怪不得這麽難喝。”

  蕭繹差點脫口而出:難喝?那你又喝!!

  左右,無論是諸妾,還是諸子,不安的看著徐昭佩,心中發毛:不是吧,又要挑事了?

  卻見徐昭佩蓋好蓋子,將茶壺交給給蕭莊:“來,給祖父斟茶。”

  蕭莊點點頭,接過茶壺,來給祖父斟茶。

  蕭繹看著一臉恭敬的孫兒,有些遲疑。

  他倒不是對蕭莊有什麽不滿,相反,自從蕭方等遇害後,蕭繹漸漸想起這個不受待見嫡子的好來,所以對蕭莊還是頗為關心的。

  畢竟,他其實恨的是徐昭佩,兒子蕭方等是無辜的。

  然而,茶壺被徐昭佩有些突兀的打開過

  徐昭佩見蕭繹在遲疑,笑起來:“怎麽,怕茶水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