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想富,先修路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10-04 12:38      字數:3520
  上午,辰時,寒山北城,北門外,車站,張鋌及一眾吏員正在車站官署前聚集。

  連接利民礦區(煤礦)和寒山北城的鐵路,耗時一個多月,前不久已經通車,張鋌帶著幕府佐官到此,是要親眼看看軌道馬車的運輸速度。

  他掏出懷表,卻見時間“走到”七點四十分左右。

  精密的計時工具懷表,是鍾表的一種,因為體積小,可以放在懷裏,故而得名。

  按照鍾表的計時‘單位’,一天十二個時辰,分為二十四“小時”,即一個時辰等於兩個小時。

  一小時,為六十“分鍾”,一分鍾為六十“秒”。

  張鋌很快習慣了這種計時工具,以及計時單位,懷表,成了他隨身必帶工具。

  收起懷表,看著站前一條鐵路,這鐵路向北延伸,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頭。

  這條鐵路全長近四十裏,為“複線”,所以單線裏程為八十裏,耗鐵量巨大,造價不低。

  因為該工程‘備料充分’,事前經過仔細勘察,且軌道的鋪設已經有了豐富經驗,所以前期工作都已做足。

  動工後,是各路段同時施工,平均每天鋪設鐵軌一裏,故而建設速度較快,隻是具體運輸效果如何,需要實際運行後才知道。

  現在,張鋌就想看看,從利民礦區車站出發的馬拉貨車,能否在一個時辰內,按時抵達“寒山北站”。

  按照計劃,每天早上六點,第一個車隊就會從利民車站、寒山北站對向出發,耗時一個時辰,抵達終點站。

  也就是說,馬拉貨車的移動速度,是每小時走二十裏,即時速二十裏,大概是人步行速度的一倍。

  比走在土路上的正常馬車略快,但行走在鐵路上的馬車,因為‘路麵平整’,所以可以保持勻速。

  且因為用的是四輪車,且軌道上的‘摩擦力’很小,所以一匹馬拉車時的載重可以明顯增加。

  這一點,已經在礦區、港區的軌道運輸上得以印證。

  而四十裏距離,對於拉車的馬來說,負擔並不重。

  時間到了七點五十分,鐵路上出現了黑影,漸漸變大,卻是一隊車隊緩緩過來。

  看來,準時抵達沒問題了。

  張鋌和吏員們饒有趣味的看著馬拉貨車車隊‘進站’。

  隻見樣式特殊的四輪車,行駛在軌道上,四個輪子大小一致,直徑約四尺,車廂為鐵架、木板製成,矩形、有蓋,仿佛一個大箱子。

  四輪車共有八輛,尺寸相同,頭尾相連,宛若蜈蚣。

  拉車的馬共有六匹,兩匹一排,前後成三排,駕馭馬匹的兩個馬夫,坐在第一輛車的前沿,上麵搭著個涼棚。

  雖然四輪車多,載重看上去少不了,但六匹馬拉著車走起來,動作輕盈,尚有餘力。

  車隊的行進速度不慢,漸漸接近車站,位於車隊最後一輛車上的兩個人,聽得前方馬夫敲鑼,便搬動車廂邊上的長竿。

  長竿是‘刹車係統’的機括,扳動之後,會讓車輪轉動不暢,移動速度變慢。

  其中一人沿著車廂向前走,每到一個車廂,便搬動邊上長竿,使得車隊速度明顯放慢,與此同時,馬夫也讓六匹馬放慢速度

  車隊穿過一個門框形狀的鐵架,停下,使得這鐵架正好位於車隊中部。

  張鋌和吏員們上前,現場觀看裝卸工裝卸貨物。

  鐵架十分粗碩,名為“門形吊車”,‘門腳’各自立在一個軌道上,且裝著輪子,所以能夠前後移動。

  其‘門梁’下有可移動的滑車,滑車帶著六個吊鉤,可以把一個車廂的四角和中部鉤住。

  四輪車的車架和車廂是可分離的,通過插銷固定,隻要撤去插銷,那麽憑借人力用門形吊車“起吊”,可以將車廂吊起數尺,然後平移到旁邊平行軌道上停著的車架上。

  待得車廂放到空車架上,四名身著裲襠“號衣”的青壯,直接推著車向前走。

  後方,第二列來自利民車站的馬拉貨車抵達,前後相隔十分鍾,進入旁邊一個軌道,進行‘卸車’。

  第一列車的八個車廂,逐一被吊走,六匹馬拉著八個空空的車架向前走,經過“人”字形變向軌道,進入另一條軌道。

  頭變尾、尾變頭,拉車的馬被解開,原先車隊的尾部、現在的頭部,和新的一組共六匹馬‘接上’。

  另一組裝卸工個門形吊車,往這八個空車架上吊裝車廂,逐一吊裝完畢後,把車架和車廂固定好。

  休息好了的四名‘車夫’,駕馭六馬,拉著車隊,往北而去。

  這一卸,一裝,看上去簡單,但實際上不簡單,涉及多個流程。

  不同的隊伍,以分工合作製,確保貨物裝卸、收發、貨物登記、車隊換軌道變向、換馬同時進行,目的就是為了增加車站的“吞吐量”。

  不遠處,張鋌看了看手中懷表,對此次有軌馬車的貨物裝卸十分滿意。

  當然,更滿意的是“集裝箱”的使用,確實極大提升了貨物轉運效率。

  一個“集裝箱”,由鐵框、木板製作而成,尺寸統一,自重加貨物,重量控製在三千斤左右,是李笠想出來的貨運容器。

  集裝箱運輸,對於提升物質轉運效率確實有幫助,但若隻是如此,還不夠。

  不遠處,是喧囂的泗水碼頭,剛到車站沒多久的八個車廂(集裝箱),被人推到卸貨軌道停好。

  裝卸工打開側板,其中煤炭傾瀉而出,落在旁邊滑道。

  有人跳進堆積了煤炭的滑道裏,抽檢煤炭質量,並把抽檢煤樣裝好。

  抽檢完畢,確定人員撤離滑道後,工作人員隨後打開隔板,讓煤炭滾入滑道另一頭的漏鬥狀裝置。

  漏鬥下方,是一艘靠泊在碼頭的船。

  煤炭不同從漏鬥裏落下,落在船艙裏。

  等這一車煤炭都傾倒完畢,在漏鬥附近的工作人員吹響哨子,並探出身子,向下方船隻舞動手中小旗。

  船邊裝卸工得了工頭命令,拿著鏟子跳下船艙,將堆積如小丘的煤炭平整。

  平整完畢,他們離開船艙,漏鬥裝置上的人確定船艙無人,很快又放新一批煤炭‘落下’。

  反複幾次,船艙滿載,船工便把篷布覆蓋船艙,把船撐到另一個泊位,新一艘空船取而代之,敞開船艙,在漏鬥下待貨。

  旁邊,張鋌看了看懷表,對裝船速度很滿意。

  一係列措施下來,利民礦區的“煤炭直運泗水碼頭”項目,實施效果不錯。

  如今是仲夏,天氣炎熱,張鋌和隨員隻是站著看,都熱得一身汗,如今計時結束,轉到一旁涼棚納涼,喝茶解渴。

  張鋌問大夥有何感想,一名吏員操著鍾離口音,說起來:

  “利民車站發車,六馬八車的標準車隊,近四十裏路程,一個時辰抵達寒山北站,卸貨過程,半個時辰,即一個小時。”

  另一個吏員,操著淮陰口音,說:

  “一個集裝箱,裝煤二千四百斤,即二十斛(石),八個集裝箱,裝煤一百六十斛,一艘二百斛漕船,穩穩裝下。”

  “裝船將近一個小時,也就是說,這些在利民車站裝好車的煤炭,兩個時辰後,就已經在泗水碼頭上的一艘貨船裏了。”

  又有一人,操著廣陵口音,說:“利民車站,從早上六點起,每隔十分鍾發車一列,每小時六列,截止下午六點,七十二不,七十八列。”

  “那就是每日往南發煤炭一千五百六十石,返程,北運糧食一千五百六十石。”

  再一人笑道:“一千五百六十石,兩艘千石貨船就能裝完,算成本,還是水運最便宜。”

  他說話是建康口音,先前那位鍾離人卻說:“不,時間快,這就是差異,軌道運輸,當天發貨,當天到港,走水運,如今港區繁忙,不得排隊等,等個一兩日?”

  “就說煤炭,用船運到寒山西港區,卸貨時得靠人力用鐵鏟鏟出來,裝車,運到東邊泗水碼頭,裝船。”

  “有時一忙起來,這轉運都得耽擱不少時間,以至於煤炭在貨場堆積如山,就等著轉運。”

  “如今有了專線軌道運煤,煤車從礦區出發,直達寒山北城東南泗水碼頭,省事不少。”

  “這時間也是成本,可得算進去。”

  張鋌見大夥算得很清楚,點點頭。

  李笠的幕府僚佐來自各地,不問出身,必須有才幹,基本上都是小吏出身。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幕府佐官們開始挑大梁。

  方才眾人所說,道理沒錯,而且,新通車的利民至寒山(北)的運煤鐵路,貨運能力不僅僅是“每日南運煤炭一千五百六十石,北運同樣數量糧食。”

  來自廣陵的吏員說:“試運行結束,完善發車策略,兩條鐵路都用起來,以中途車站變道避讓,如此,往南發車的車次可以增加五成。”

  “夜間同樣發車,貨運量又翻倍。”來自淮北的吏員補充。

  “如此一來,一晝夜南運煤炭的發貨量,最大運輸能力接近五千石,利民礦區的待運煤炭不再會積壓,煤礦的東主們,怕是睡覺都會笑醒。”

  來自建康的吏員,心算了一下:“如此一來,發車量可以確保運煤專線可以賺出維護費用,可要收回建設成本,那就不容易了。”

  張鋌聽到這裏,說:“鐵路本身的盈利,夠維護費用就已經難能可貴。”

  眾人側耳傾聽,張鋌繼續說下去:“君侯說得對,要想富,先修路,鐵路,就是路之一。”

  “運煤鐵路,全長近四十裏,建成通車,不是僅僅是為了運煤,也是為了造福沿路百姓。”

  大夥依舊不明白:“可是,沿途都是屯田聚落,靠他們,要如何把建設鐵路的錢賺回來?”

  “畢竟這錢都是借的,到期後,不僅得還本金,還得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