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王國克生,維周之楨(續)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06-27 12:41      字數:2514
  數日後,上午,蕭綱繼續琢磨李笠的方略,越琢磨越覺得歡欣鼓舞,越琢磨越覺得“事不宜遲。

  毫無疑問,年上繳至少七十萬貫,這筆錢不能放過,而且越往後,會越多。

  其方略是否可行,蕭綱和幾位重臣議論過,覺得確實可行。

  隻是實行起來十分複雜,主官必須精通貨殖、冶鑄,因為這全套方略要想實行成功,不能靠“農,而要靠“工和“商。

  還得把鄱陽郡當地大小豪強聚集起來,舉全郡之力,把事情辦好。

  朝廷不是沒有精通“工和“商的官員,而李笠提出的方略很細,讓其他人照著做不是不行。

  隻是其中的許多措施和手段聞所未問,所以任用別人去辦能否辦成,蕭綱沒有底。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李笠來主持相關事務,那麽....

  得任命李笠為鄱陽內史,還得兼少府寺職務。

  而李笠是鄱陽人。

  自漢以來,異地為官漸漸成為定製,雖然國朝不是沒有特例,但是,那畢竟是權宜之計,如今,要給李笠破例,值得麽?

  值不值得,無非是權衡利弊而已,隻要利大於弊就行。

  對於蕭綱而言,麵對的一個嚴峻現實,是朝廷的收入減少、開支增加。

  現在到處都要用錢糧,但因為侯景之亂,稅收受到嚴重影響。

  淮南、江南經此一劫,需要修生養息,可各地恢複民生又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蕭綱當然想開源,卻想不出好辦法。

  若是加稅,恐怕會官逼民反,可不加稅,要如何變出錢糧?

  更別說要收複司州、平定可能的三王叛亂,需要調動大量兵馬,而為此還得籌集大量糧草。

  雖然蕭綱沒有親自帶兵打仗,但也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如果沒有糧食,軍隊如何能出擊?

  而打仗時需要獎賞來激勵士氣,沒有錢帛,就無法及時發賞,那怎麽確保軍隊的士氣能夠支撐他們打贏一場場惡戰?

  如今侯景之亂即將平定,但淮南、江南需要修生養息,若上遊戰火再起,也不知道打幾年。

  打仗打個一兩年,國庫尚能勉強支撐,前提是不要出現大規模的天災。

  若戰事拖上個三五載,國庫就撐不住了,到那時再想辦法,已經晚了,所以要未雨綢繆。

  三年,隻需要三年時間,就很大可能實現每年多收入七十萬貫,為此付出的,不過是讓李笠這個鄱陽人,當鄱陽內史。

  就算三年後,達不到預期目標,對於朝廷而言,也沒什麽損失。

  這是利,至於弊,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李笠在鄱陽做大,可那又能如何?

  以鄱陽一郡作亂?

  隻需按慣例,讓李笠把家人安置在京城(變相人質),加上長史、司馬等上佐也是朝廷任命,三年時間而已,有什麽好擔心的?

  想到這裏,蕭綱愈發覺得可行。

  而且,李笠年輕、資曆淺,若能到地方曆練,也是不錯的,做出了政績,將來加以任用,也不怕別人非議。

  蕭綱認為李笠是棟梁之才,所以才賜字“維楨,但李笠需要磨練,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那麽磨練個十來二十年,將來正好可以留給兒子。

  正思索間,宦者來報:“官家,李將軍在外侯見。

  “傳他進來。

  “是。

  。。。。。。

  “楨,剛木也,有骨幹的意思,築牆時用的支柱也稱為楨。

  “有楨幹一詞,代指能擔當重任的人。

  “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意思是王國得以壯大,他們是周國的骨幹、棟梁。

  “所以,陛下賜我‘維楨’二字,就是‘為國棟梁’的意思?

  “正是,三郎,陛下以這二字賜你,說明很看重你呀。

  “呃,那我隻能努力表現了。

  夜,私第,李笠正和黃姈交談,談到了皇帝給他賜的字,然後談到家務,談到了收支。

  這一年多來,李笠的開支巨大,多虧了趙孟娘在鄱陽操持產業,加上武祥、彭均等人的幫忙,李笠沒有坐吃山空。

  但花錢如流水,李笠如今算是收支平衡,略有盈餘,但盈餘不是很多。

  “打仗太耗錢了,養馬太耗錢了,養兵太耗錢了。

  黃姈連說三個“太耗錢,是看過賬簿(副卷)後有感而發,李笠點點頭:“沒錯,所以我得想辦法開源,不然撐不下去。

  “我們沒有多少土地,也就是沒有莊園,吃穿用度大多要用錢買,所以花錢如流水。

  “更別說那數百匹好馬,好吃好喝供著,一匹馬的消耗,抵得上三四戶人家,等於我以一家財力,供著上千戶人家。

  黃姈是內當家,當然知道家裏情況,便問:“三郎,今日入宮,陛下有沒有做決定?

  “沒有,陛下提了許多問題,我一一解答,陛下若有所思,並未做決定。

  “那...萬一不成呢?

  “不可能不成,我為家裏收支而頭痛,陛下可是被朝廷的收支搞得焦頭爛額,他已經餓得頭眼昏花,哪怕麵前隻有一碗粥,那也得拚命拿過來。

  “七十萬貫,就能破例了?

  “不,不止七十萬貫。李笠提筆,在紙上簡單的畫了個草圖。

  “你看,江州的位置很關鍵,其一,扼守江路,上遊三王要是造反,必然乘船順流而下前往建康,那麽,得先靠水戰擊破江州軍。

  “其二,湘州和江州陸地接壤,雖然隔著綿延山脈,但有安成步道相通,東端是南昌,西端是長沙,若河東王有異動,江州兵馬可走安成步道直接攻打長沙。

  黃姈眉頭緊鎖,再問;“莫非...如有必要,你可以率軍走安成步道,進攻長沙?

  “亦或是發動鄱陽鄉親,聚集船隻,集結湓口,助官軍抵禦上遊叛軍?

  李笠笑起來:“沒錯,這一點,陛下一定能想到,畢竟,屢立奇功、活捉侯景的李將軍,率軍走陸路攻入湘州也不是不可能。

  這就是李笠成事的信心,不靠走關係,不靠托人情,明明白白告訴皇帝:我去鄱陽當官,能為陛下分憂,解決財源,能解決可能反叛的藩王。

  “那,這件事應該是成了?

  “我認為不會有意外,隻是....李笠摩挲著黃姈的麵頰,有些不舍:“若成了,按慣例,官員外鎮地方,家眷要留在京城,尤其妻、子。

  “雖然也有特例,但是,我不可能再次破例了。

  黃姈握著李笠的手,輕輕一笑:“三年而已,妾在建康,正好為三郎做一些事情,而且平安也快三歲了,妾該好好帶帶她。

  “還有這位...李笠輕輕摩挲著黃姈的肚子,有些遺憾:“兩次臨盆,我都不在你身邊...

  “妾沒那麽嬌氣...黃姈可不會哭啼啼,“鄱陽,才是三郎的根基,若此事真的成了,可得好好抓住機會。

  她將耳邊頭發攏了攏,目光變得銳利:“時局若一發不可收拾,什麽高官厚祿都是假的,手裏有強兵,有糧食,那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