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善人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05-19 12:35      字數:2625
  八月,天氣炎熱,東冶各煉鐵爐處,更是熱得讓人難受,無論是工匠還是服役青壯、囚徒,一個個都光著膀子。

  即便如此,也熱得不行,所幸,有李善人安排的鹽水可以隨便喝,讓無數人感激不已。

  這些鹽水,都是利用地爐(倒焰爐)的餘熱煮開的熟水,然後放鹽,變涼後運到冶煉場,喝起來十分解渴。

  不僅如此,李善人還修建了洗澡房,足足有幾排,每排有二十個單間,然後引清涼河水過來,讓放工的人們可以盡情洗個涼水澡。

  對此,大夥都把“李善人掛在嘴邊,當然,他們口中的“李善人,其實是監作李笠,又稱“李監作。

  此刻,李笠正在東冶一隅,秦淮河邊上,看“洗衣機的運行情況。

  自古以來,洗衣服就隻能靠手洗,從沒有人用機器來洗,現在,東冶出了個奇聞:李善人..李監作鼓搞的洗衣機,開始給工匠、服勞役的百姓和囚徒洗衣服了。

  “轟隆隆的聲音中,一個個被水輪帶動的橫置大木桶正在不停的旋轉,其中裝著的水和衣物,在木桶裏旋轉,不住翻騰。

  木桶內壁有幾道隔板,衣物不停和隔板撞擊,如同被人按在搓衣板上反複搓洗,待得一段時間後,衣物就這麽洗幹淨了。

  平民百姓都是白衣,也就是所穿衣物均為未染色的布縫製而成,所以衣物耐洗,用這洗衣機洗,不會褪色,因為無色可褪。

  而東冶新安裝的洗衣機有很多個,集中在浣洗房處,放工的人們在洗澡房洗完澡,把換下的衣服送來浣洗房,做好登記,就不需要自己動手洗,回到宿舍就能休息。

  隻要有太陽,那麽浣洗房就會把洗好、曬幹的衣物分類放好,物主隔日來取即可。

  當天放工的人,來浣洗房洗衣服是免費的,至於其他人,拿衣服來洗要收錢,不過也不貴,所以浣洗房自從正式營業後,一直很熱鬧。

  但是,負責浣洗房的“掌櫃黃?就不開心了。

  此次他跟著妹夫來建康,是來“有一番大作為的,結果變成了浣洗房掌櫃,‘英雄無用武之地’。

  妹夫又要他和來洗衣服的人們聊天、拉關係,一定要混熟,所以沒時間去花天酒地,每日裏聊天,從早說到晚,喉嚨都快啞了。

  於是,黃?學了一口建康口音,一如妹夫說要求的那樣。

  但鄱陽口音和建康口音不停切換著說的後果,就是他說話口音已經不正了:本來字正腔圓的鄱陽口音,如今夾雜了建康口音,變得不倫不類起來。

  想到這裏,黃?有些無奈,喝了一碗茶,搖著蒲扇,坐在浣洗房附近大樹下乘涼,看著旁邊了流淌的秦淮河發呆。

  秦淮河畔多有酒肆,各酒肆、風月場裏,有無數花枝招展的小娘子恭候多時,正等著他去采摘,當然,前提是錢夠多。

  此來建康,黃?可是帶了很多錢,結果沒機會花,跟著姊夫在東冶裏做事,從早到晚不停和人聊天,累得不行。

  夜幕降臨,就隻想睡覺休息,哪來的精力去尋歡作樂。

  正感慨“英雄無用武之地時,黃?見妹夫李笠正和那鄱陽王府的什麽‘馬容’聊天,一邊聊,一邊向這裏走來。

  他也想結交結交這位鄱陽王府的“蔡馬容,正要上前攀談,卻見一群糙漢拎著許多髒衣服走過來。

  這幫人從李笠身邊經過,紛紛打招呼,然後大踏步向黃?這邊走來,臉上帶著笑容。

  “黃郎!今日又要辛苦你們了!

  鍛工們的嗓門都很大,震得黃?耳朵嗡嗡作響,他隻能擠出笑臉,迎上前去:“老兄,這是放工了?一會去哪喝茶?

  “哎喲,哪有閑心喝茶,一會就回家休息。

  鍛工們和黃?相熟,對於這位免費幫他們洗衣服的鄱陽小子很感激,認為對方與其姊夫一樣,都是大善人。

  鍛工們一邊登記,一邊和黃?聊起來:

  “黃郎,改日得空,我們請你喝酒!

  “總是在你這裏不花錢洗衣服,可真是不好意思!

  “上次你托我打聽的事,我問清楚了...

  。。。。。。

  浣洗房邊,前來閑逛的蔡全,看著神奇的“水力洗衣機,嘖嘖稱奇,了解一番後,愈發佩服李笠的奇思妙想,然後繼續聊天。

  和李笠聊著聊著,聊到鄱陽王,蔡全笑道:“侯景占了壽陽又如何?大王在合肥盯著他,他如何能狗急跳牆。

  “可他不會坐以待斃。李笠依舊認為侯景會挺而走險,雖然現在沒有證據,卻很確定。

  梁國想與魏國(東魏)和談,那麽侯景就成了梁國手中的棄子,這種人不可能等死,所以會瘋狂反撲,目標不會是魏國,那就隻能是梁國。

  但是,沒有人認為侯景能掀起多大風浪,因為侯景當年坐鎮河南、為魏國河南行台時,手握重兵十餘萬,也沒把梁國淮南地區如何。

  現在,據說年初慘敗後,手裏隻有不到一千殘兵,又能如何呢?

  平心而論,就這個條件,李笠也認為對方隻能等死,然而,曆史不是這樣的。

  就任南豫州刺史受阻的鄱陽王,如今任合州刺史,合州州治合肥,在壽陽以南,侯景要狗急跳牆,必須先把合肥解決了,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

  鄱陽王可不是貞陽侯那樣的庸人,所以蔡全覺得李笠的擔心時多餘的。

  如今是八月,距離國子學十月策試還剩兩個月,所以兩人的話題,轉到蕭勤身上。

  鄱陽王到合州上任,家眷隨行,不過蕭勤因為今年要入國子學學習,於是蕭勤得以留在建康。

  畢竟,蕭勤如今年近十五歲,也到了入學的平均年紀。

  今年二月蕭勤成為國子生,每日回府後,又有李笠推薦的張鋌在身邊講解經文,所以蕭勤的學習進度不錯。

  到了十月,蕭勤參加策試,有把握通過,之後,依例得授官職,當然,不一定要去上任,由佐官處理事務即可。

  表弟的表現,蔡全看在眼裏,對於李笠的幫忙,很感激,他知道世子對李笠也算看重,年初時還念叨著李笠,奈何...

  “可惜,你是少府寺的官。蔡全頗為感慨,他很希望李笠能給表弟當佐官。

  李笠在東冶任上的表現,蔡全大多知道,佩服之餘,有些不解:“李郎,你真甘心做個匠官?

  “不然呢?我連寒族都算不上。李笠把手一攤,“寒族子弟想做個入流的官都很難,我?

  “可你在此做得再好,又能如何?蔡全還是覺得可惜,“冶煉,鑄造、鍛造,做好了,上頭認為理所當然,最多誇個‘好’字。

  “若稍有不如意,就會被斥責,唉,吃力不討好。

  蔡全說的是實話,李笠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職務,也就是個工頭,名為官,實為吏。

  但是無所謂,反正年內就會出大事,屆時,他能不能抓住機會,全看個人臨場發揮。

  抓住了,那就吃香喝辣。

  當然,若侯景因為沒有人做內應(蕭正德已經完蛋了),未能擾亂梁國的太平,李笠依舊決定就這麽在東冶幹下去。

  反正等老皇帝死了,梁國的矛盾也會爆發,亂世終究是會來的。

  而在東冶任職,多有便利,對他來說,有事半功倍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