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是你?(再續)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05-17 12:47      字數:2475
  街道上,離開酒肆的李笠帶著隨從緩緩走著,向自己下榻的逆旅走去。

  建康之旅即將結束,李笠看到了建康城的宏偉,看到了建康城的繁華,看到了內城——台城,也看到了外廓——百姓居住的地方。

  在後世聞名的秦淮河畔停留,在一座座佛寺前經過,在一座座喧囂的市集流連忘返,在鼎鼎有名的朱雀航(橋)畔刻字留念。

  走著走著,身後忽然傳來呼喊聲。

  轉身一看,卻見一輛牛車沿著街道往這邊疾馳而來,牛車後麵追著幾個人,邊追邊大聲嚷嚷。

  拉車的牛一邊麵頰被鮮血染紅,瘋狂奔跑著,沿途行人紛紛躲閃。

  李笠見著街道狹窄、這牛車橫衝直撞又有些“漂移”,萬一撞向自己可躲不開,看看左右,卻見此刻街道兩邊都是牆,躲無可躲。

  “郎主,上牆!”

  隨行的韓熙喊道,率先反應過來,然後背對李笠蹲下:“郎主!踩我肩膀上牆!”

  李笠也反應過來,踩著韓熙的肩膀一躍,攀著牆頭,然後奮力爬上去。

  頭剛過牆頂,卻見牆另一邊突然爬上來許多蒙麵人,院子裏也有幾個。

  當中一個正打算蒙麵,卻是李笠認得的熟人:傭書抄手、擺攤夥計、替考槍手、在逃尚書省令史張鋌。

  張鋌及其他蒙麵人,被牆另一邊突然冒出來的“人頭”嚇了一跳。

  李笠反應很快,立刻“原路返回”。

  牆下、牆上兩撥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不過蒙麵人的注意力在奔馳而來的牛車。

  當中一人指著快速接近的牛車喊起來:“動手!”

  話音剛落,就有兩人跳下牆,向牛車衝去。

  衝來的牛車,速度不慢,拉車的牛卻被突然飛來的特製漁網纏住前蹄,隨後“牛失前蹄”,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其後拖曳的車廂跟著倒下。

  牆上的黑衣人們紛紛跳下,拿著刀、棍撲向牛車。

  而李笠及手下拔腿就跑,向相反方向跑去,根本就沒和這些蒙麵人糾纏。

  幾個本來提防著他們的蒙麵人,愣了一下,見這幾個識相開溜,便掉頭衝向牛車,和跟著牛車跑來的青衣隨從纏鬥在一起。

  打鬥聲起,夾雜著慘叫聲,李笠回頭看去,卻見寒光閃爍之中,人影紛亂。

  光天化日之下,建康城中,居然有人當街行刺!

  也不知牛車裏是何人物?

  李笠隻覺驚訝非常,不過這熱鬧可不能看,否則容易被卷進去,他一個外地人在京城無親無故的,出了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他和隨從接連跑了兩個街口,才放慢腳步。

  過往行人見著他幾個如此模樣,覺得奇怪,不過陸續又有人從那邊跑來,邊跑邊喊,大概是嚷嚷“出事了”,引得許多人駐足。

  隨後往事發之地跑去。

  古往今來,看熱鬧是許多人的共性,李笠可不想湊熱鬧,往下榻處走。

  想想三番幾次撞見的張鋌,他隻覺十分驚奇:老兄,你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

  秦淮河入長江河口,碼頭,李笠即將登船返回江州,卻在碼頭特意停留些許,聽一處茶肆夥計講述前幾日城中發生的大事件。

  這年頭沒有報紙,所以想要知道“新聞”,就隻能靠打聽,當然,這是要花錢的。

  “我聽說,是一個放債的掌櫃遇刺,被人當街砍死。”

  “那掌櫃乘坐牛車出行,拉車的牛被人暗算,眼睛被射瞎,當時就發了狂,甩開蹄子狂奔,隨從追都追不上,落在後麵,所以才被人趁機行刺。”

  “按著公廨的說法,刺客一個個身手了得,等牛車過來,便翻牆攔截,用漁網絆住驚牛,隨後將車中的掌櫃殺死。”

  “但那些隨從動作也快,追上來,和刺客搏鬥,雖然刺客身手了得,以寡敵眾,殺傷多人,但徒步跑不了多快,還是被射倒幾個。”

  “其他刺客拖不走屍體,自己跑了,公廨如今滿城追緝,也不知能否捉到。”

  李笠又把幾枚銅錢放到案上:“不知這掌櫃遇刺,是仇殺,還是?”

  “當然是仇殺,他們這些放債的,不知做了多少孽,結了多少仇。”夥計收了錢,滔滔不絕的說著:“據說,這掌櫃是給臨賀王府放債的。”

  “臨賀王府哪裏容得有人截殺給自己斂財的掌櫃,據說王府已經放出話來,懸賞千金,要購那刺客人頭。”

  李笠又問:“不知臨賀王是何許人?”

  “客人不知?”

  “不知。”

  “臨賀王是當今天子侄兒,當年,還差點成為儲君呢”

  李笠聞言一愣,對方這段話,似乎觸動他記憶深處似乎某個片段。

  按說他對這段時期的曆史不是很熟悉,既然能被觸動,莫非這臨賀王,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李笠又把幾枚銅錢放到案上:“有這等事?請詳細說說。”

  他想知道這臨賀王行事是如何張狂,但夥計連連搖頭,隻道“不好妄議”,即便李笠塞錢都不收。

  這讓李笠覺得奇怪,隨後覺得莫非這臨賀王耳目眾多,以至於茶肆夥計都不敢當眾議論?

  既如此,他就不好再打聽,帶著隨從往碼頭一隅走去。

  如今是冬天,江水回落,吃水深的江船不好靠泊碼頭,便停在不遠處的江中,上船得靠小船擺渡。

  卻見許多手持棍棒的青衣僮仆在碼頭上到處東張西望,似乎是在找人。

  李笠仔細一看,發現這些人麵頰上都有烙印,是為“黥麵”,看樣子是主人給這些仆人特意打上的“標記”。

  可見其主性格之暴虐,根本就不把下人當人看。

  一打聽,據說這些人是臨賀王府的僮仆,如今在碼頭各處搜查、盤問,要捉拿殺害王府掌櫃的凶徒。

  眼見著碼頭一片雞飛狗跳,李笠頗為不滿:不過是私家奴仆,行事怎麽就如此張揚,居然在公眾場合肆意搜查?

  狗仗人勢,看來是那臨賀王行事張狂,所以,王府仆人才如此橫行霸道。

  那麽,和這種張狂宗室作對的人,必然壞不到哪裏去。

  李笠自己就被鄱陽王府的惡仆整過,所以深有同感,想起前幾日行刺的人當中有張鋌,所以,他認為此人一定是被王府放債的掌櫃禍害了,才會有如此舉動。

  換做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肯定也會鋌而走險。

  匹夫之怒,可能是無奈的以頭搶地,也可能是讓人聞之色變的血濺五步。

  李笠一行人上了小船,緩緩離開碼頭,向停泊在遠處的大船駛去。

  不一會,登上大船,卻得先行登船的隨從來報,說剛剛從江裏撈起一大一小兩名落水者。

  李笠趕緊進入船艙,卻見那麵色慘白、渾身是傷的大人,竟然又是熟人——張鋌。

  小的是個女童,同樣麵色慘白,見又有人來,好像是能做主的人,哭泣著求情:“救、救救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