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禮物
作者:米糕羊      更新:2020-05-17 12:47      字數:3714
  房間裏,趙孟娘呆呆的坐著,淚痕依稀可見,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接下來無論她做什麽,都已經無法挽回。

  想想自己,想想娘親,趙孟娘隻覺悲從心中來。

  她的娘親,是父親的外室,父親是個商賈,家在別處,每年經商時,會來鄱陽,小住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一家三口在一起,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日子就這麽過去,忽然,約定的團聚日期到了之後,上門的不是阿耶,是從沒見過的一個女人,以及一群打手。

  那個女人,是她的嫡母、阿耶的正室,帶著人上門,是要把她和娘親趕出去,收回‘家產’。

  她的阿耶,已經因病去世,再沒人為她和娘親遮風擋雨。

  走投無路的趙孟娘,被黃家三郎君看中,為了活下去,為了回報娘親的養育之恩,她隻能認命,給對方做妾。

  結果還沒來得及做妾,卻被安排去做一件事。

  想到這裏,趙孟娘腦袋一片空白,她沒有完成黃檔主交代的事情,而三郎君又被李笠抓了,如此一來,她娘倆的命運,恐怕不妙。

  “趙主任”一名婢女在外敲門,趙孟娘抹了抹眼淚,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然後應了一聲,理了理衣裙,起身開門。

  門一打開,她愣住了。

  卻見自己朝思暮想的娘,就站在婢女身後,眼眶發紅的看著自己。

  “娘!”

  “孟娘!”

  趙孟娘哭喊著撲上去,母女相擁而泣。

  趙孟娘哭得昏天黑地,她還以為今生今世再見不到娘,沒想到

  李笠在一旁,看著這讓人感人淚下的母女相見情形,有些尷尬,見著婢女在一旁感動得抹眼睛,更尷尬。

  有這麽感動麽?我怎麽就不哭?是不是心腸太硬了?

  等這對母女哭夠了,李笠幹咳一聲,淚眼蒙楞的趙孟娘回過神,擦掉眼淚,低著頭,來到李笠麵前。

  “謝謝謝郎主”

  “不客氣,今後,你娘就到作場裏住下。”李笠笑道,伸手向前,靠近趙孟娘的臉,趙孟娘沒有躲閃,抬起頭,看著李笠。

  李笠刮了一下趙孟娘的鼻梁,笑道:“快過年了,這新年禮物,喜不喜歡?”

  趙孟娘愣了一下,忍著喜悅的淚水,用力點頭:“嗯!”

  李笠又問:“那,你沒有謝禮的?”

  “啊?”趙孟娘聽了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慌張。

  她真沒什麽禮物可以拿來答謝,雖然自己每月有工錢,還有獎金,但是,這點錢恐怕郎主看不上。

  她唯一值錢的、郎主看得上的,就是,就是

  想到這裏,趙孟娘心如鹿撞,麵頰發燙,滿是期待,卻又害怕結果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李笠也有些尷尬,但該說的必須說,畢竟,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你得答謝我,譬如,一輩子什麽的。”

  趙孟娘聽出李笠的言外之意,正如她所期盼的那樣,臉瞬間紅起來,紅到耳根,低著頭,聲音若有若無。

  “嗯”

  。。。。。。

  午後,作場裏一片喧囂,新年將至,作場東主李笠在操場前擺桌,向部曲、雇工(包括做工的奴婢)、護院以及門客性質的少年們發放獎金和過年禮物。

  李笠作為東主,當然要親自發放獎金、禮物,這是原則問題,哪怕平日裏他把各項事務讓幾位夥伴分管,但涉及正式的獎懲,就一定要親自來。

  要讓所有人都明白,他們拿的工錢、獎勵是多是少,由誰決定;讓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受到的懲罰是輕是重,由誰決定。

  以古代的權謀而言,這就是:恩威賞罰皆出於上。

  不如此,無法樹立他的絕對權威。

  為此,李笠做足了功夫,今日所有要從他手中接過獎金、禮物的人,他都認得,而且知道名字,絕不會認錯人、叫錯名字。

  這是對別人最基本的尊重,也是收買人心最劃算的辦法,幾乎不需要什麽成本。

  對於排隊領獎金和禮物的少年們來說,李三郎居然記得自己的名字,還知道自己家中情況,這讓他們激動不已。

  他們是慕名而來,在李三郎的作場聚居,可以不幹活,也能包吃包住,而且魚丸管夠。

  每日跟著那些教頭射箭、鍛煉,又可以跟著隊伍出去打獵、打漁,平日裏快活得很。

  如今過年了,少年們要回家和親人團聚,李三郎還發放禮物,又認得每一個人,還問起家中情況,當然讓大夥激動不已。

  又有許多少年,覺得白吃白喝白住不好,所以在作場有了工作,要麽裝卸、運輸貨物,要麽當護院、做雜務,靠著自食其力,體麵的獲取工錢。

  現在,從東主手中接過‘年終獎’,那份自豪和喜悅,溢於言表。

  至於雇工(包括在作場做工的奴婢)們,更是激動萬分,因為按照製度,表現出色的雇工,會有各種獎金。

  即便是表現尋常的人,獲得的‘年終獎’,也能有將近兩千文。

  武祥和梁森在一旁,看著大夥歡聲笑語,看著李笠說話說得喉嚨都啞了,同樣很激動。

  按照李笠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團隊”,團隊中的成員,一個個鬥誌昂揚的話,那就意味著這個團隊生機蓬勃,大有可為。

  見左右暫時無人,武祥和梁森低聲交談起來,按照李笠的計劃,到了明年三四月,局勢會有大變,屆時,他們大有可為。

  “隊伍見過幾次血,現在大夥都不怕了,就等著一展身手。”梁森有些興奮的說,武祥卻有些遲疑。

  “灰鴨,寸鯇說的那玩意,屆時真的能讓人搶破頭麽?”

  梁森立刻回答:“寸鯇說能行,那就一定行!”

  “我知道,隻是想不通,那玩意不過是變了個顏色而已,怎麽就怎麽就能明明是到處可見的玩意啊”

  武祥一直記著李笠所說“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所以每次李笠安排什麽事,他都要仔細琢磨,要想出背後的含義。

  他要經過不斷的學習、總結,跟上李笠的步伐,但李笠這次定下的‘計策’,武祥實在想不通。

  還好,到來年三四月份就能見分曉,到時,他要好好觀察一番。

  屆時若如李笠所說,那玩意必然弄得許多人搶破頭,如此一來,彭蠡湖裏的形勢,會變得愈發有意思。

  已經被折騰得不輕的山湖人寨子,聞著那玩意的氣味,恐怕眼睛都要紅起來了。

  發放獎金、禮物一事結束,喉嚨沙啞的李笠喝茶潤喉,當眾宣布“聚餐開始”,也就是大夥一起提前吃年夜飯。

  管著作場事務的賈成隨後補充:“今日,也是大喜之日,李郎,要納趙娘子為妾!”

  趙娘子就是作場的趙主任,眾人聽了,齊聲歡呼“恭喜李郎!”

  歡呼聲傳到一處小院,正對鏡梳妝的趙孟娘,聽了之後,見婢女們羨慕的看著自己,又見娘笑吟吟的幫自己準備物品,羞澀非常。

  納妾不可能如娶妻那般正式,但李笠依舊大張旗鼓布置了一番,今晚,就是她的終身大事。

  。。。。。。

  清晨,小雨綿綿,宿舍裏,幾個女工正聚在一起聊天,聲音時高時低,又有些許笑聲,如同幾隻麻雀在嘰嘰喳喳。

  如今是新年假期,作場放假,大夥都不需要‘上班’,所以,許多人成日裏睡懶覺,或者和同伴出去走走,亦或是在宿舍聊天。

  幾個女工,聊的話題卻有些沉重:最近,趙娘子天天晚上被郎主打。

  人人敬畏的趙主任,已經是郎主的妾了,這是臨過年前的事情。

  所以從那天以後,非工作時間,員工都稱趙主任為‘趙娘子’。

  而趙娘子當然就此每晚都在郎主房裏過夜。

  卻不知何故,每晚都惹郎主生氣,過得很慘。

  “那日清晨我輪班值守,剛坐在郎主房門外,就聽見郎主打趙娘子!”一個女工小聲說,一臉驚恐。

  “我也知道是聽小王說的,說趙娘子好可憐,到了晚上就被郎主打,啪啪作響,不停喊,又喊不大聲,也不知做錯了什麽事。”

  “打到淩晨,才消停,到了早上,趙娘子起都起不來,小王說她仔細看了,沒發現娘子的臉腫或者手腳淤青,想來是打在身上,唉“

  另一個女工低聲說著,其她人眉頭緊鎖,琢磨為何郎主要打趙娘子。

  郎主脾氣一直不錯的,怎麽就對趙娘子生氣了?若說生氣,那還讓趙娘子每晚侍奉做什麽?

  也不知道趙娘子做錯了什麽,每晚都要被打,動靜被房外候著的婢女、輪值女工隱約聽到,為趙娘子的遭遇心疼不已。

  女工們基本不到十五歲,因為各種原因,賣身為奴婢,然後來到這裏,成了女工,亦或是婢女。

  在作場裏,女工絕大多數都是同齡人,沒有幾個年長的,所以沒有‘過來人’答疑解惑。

  許多事情她們不懂,譬如女子成了妾後,該如何侍奉郎主,隻能靠猜。

  眼下,趙主任做了妾、成了趙娘子,老是被郎主打,這件事總讓人覺得很奇怪。

  小女工們想不通,說著說著,話題轉到別處去:“我聽說,後日若不下雨,我們就能乘船出去遊玩,在小島上野炊!”

  “真的麽?那,那男工們也去嗎?”

  “去呀,大夥一起去,算是去春遊,還要做活動呢,就是聯誼”

  “那可好,真希望後日不下雨。”

  女工們議論著,一想到能和年紀相仿的男工出遊,心中高興,又有別樣的情緒,在心中發芽。

  每次,和男工們一起聯歡、聯誼,她們總會有一些奇怪的感覺,而對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帶著火光。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害怕而又期待,所以,無論男工、女工,都盼著每一次的聯歡、聯誼,和他她坐在一起。

  作場裏,有好姊妹,有好夥伴,有一日三餐,有舒適的住處,許多人已經選擇忘掉過去的痛苦,融入這個大家庭。

  “對了,我聽說,過幾日還有篝火晚會,到時候,各個宿舍要表演節目,即便不得第一名,也會有禮物的。”

  “真的麽?是什麽禮物呀?”

  “第一名,是每人得一枚銅鏡!”

  “哇!我想要銅鏡!”

  “其他禮物,好像有餐券,一張可抵一份五文魚!”

  “哇,這禮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