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魔道妖僧(十二)
作者:藍楹      更新:2020-06-22 05:42      字數:3482
  霍己厭陷入沉思,把玩著葬花鼓,心想這鼓看起來也沒多大能耐,就跟尋常人家辦紅白喜事用的鑼鼓一個作用,怎麽就會有震懾人心的效果呢。若是真的如師父所言,加上金銀二鈴就能發揮巨大的威力,會不會成為三界所覬覦的對象。

  他的初心並不是想要用這個來給三界威脅,而隻是想要用來保護這些無辜的信徒而已。但是他也知道,沒有多少人會相信他的,因為他已經和葬花教主無法分割了。

  小白,你在哪裏?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長夜漫漫,霍己厭已經陷入了失眠的狀態,他出了殿門,爬上屋頂,望著滿天的樹蔭,月光密不透風,世界黑壓壓的一片。他拿出佛龕裏藏著的骨隕長絕,吹奏起一曲《往生咒》,很久沒碰了,顯得有些生疏,不過當初從無間地獄出來,修煉了三年,總算比剛剛那會好多了,仔細聽,也能聽出那曲子裏的點點相思情。

  “你這個樣子,讓我感覺很陌生。”雪寂也許是聽到了霍己厭的佛咒,悄悄爬上屋頂坐在他旁邊。

  霍己厭停下佛咒:“我自己也很陌生,我既不是太子,也不是葬花教主,活得不倫不類。”

  雪寂又說:“但是你很像一個人。”

  “誰?”

  “阿厭。”

  霍己厭搖搖頭,覺得雪寂說了一個笑話,不好笑,卻也要配合得笑一下。

  雪寂拿過霍己厭手裏的骨隕,放在手裏轉著看:“是還沒有成為葬花教主前的阿厭,那時師父總這樣叫你,後來不這樣的叫了,卻也總是在心裏揣摩這個名字千遍萬遍。那年你過生辰,師父特地去琉彌佛祖那兒求來七節骨,做了這個骨隕起名長絕,同時也做了一個骨笛起名長情。但是禮物還沒有到你手上,你就已經得知琉彌佛祖將衣缽傳給師父的消息,一氣之下和師父決裂,骨隕長絕也便應了它的名字長絕,一直留在師父身邊。”

  這些度寥的秘密霍己厭略知一二,卻沒有深知,雖然不知道雪寂和度寥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總覺得度寥的所有事情,這是大徒兒都一清二楚,於是用感興趣的眼神望著雪寂,意思是叫他繼續說下去。

  雪寂繼續道:“他其實一直在試圖挽回你們的關係,你去凡世建立的葬花教,他便離開琉彌佛祖,隨你而去,不管你當初多麽無情,他都毅然決然地跟在你身邊,希望你能夠回心轉意。奈何你沒有,你似乎鐵了心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也在葬花教這一路越走越遠,越來越讓他看不清你、看不懂你。他很憤怨也很無奈,但更多的是難過,後來絕望地離開了你離開了鏡雲邸,終日寄情於骨笛長情,日日夜夜吹奏的是無人能懂的感情。”

  雪寂將長絕歸還霍己厭,用一雙冰冷且無欲無情的雙眼望著霍己厭:“這種思念,你懂嗎?”

  霍己厭已然傻了,呆呆地搖搖頭。

  雪寂低頭一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懂,因為我就是度寥寄情所化的骨笛長情。”

  雪寂說完,便拍了拍霍己厭的肩膀,走了。留下霍己厭一人,手裏握著長絕,心裏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他似乎有些知道師父當年對葬花教主懷的是什麽心思,他又不傻,再說他也有過這樣的感情,以己度人,他能夠知道師父一直以來所承受的痛苦。但是他沒法說破,因為他已然不是曾經的那個人,而且,他已經有讓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他想起當初剛剛來到法華寺的情景,那個時候他還保留著作為萬人寵愛的太子的脾性,任性得很也調皮得很,不服管教,總愛和同光法師作對。後來跟著雪寂閉關修煉時,也總愛上躥下跳,像個精力旺盛的潑猴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現在才過去多久,他就已經抹去了這些幼稚和任性,像個能夠帶領信徒重新尋找立足之地的大人秉性了。

  想想這些走過來的歲月,霍己厭忍不住笑了笑,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走誰的人生。

  第二天,霍己厭又召集眾信徒開了一次傳教會,準備試著讓額間有三瓣紅蓮的信徒走出大芸山,先一點一點朝外擴展生活的地方。他先準備帶著信徒中的老人和小孩出去,這群人是弱勢群體,外麵的人對這些人有信仰歧視,應該考慮尊老愛幼的美德而網開一麵,霍己厭是這樣想的。

  帶的人不對,老人大概五個,小孩兒七個,跟在霍己厭後麵一顛一顛的。老人麵色有愁容,小兒卻不諳世事,出來玩一趟簡直撒開腿瘋玩,你追我我追你得打鬧著。霍己厭把那個叫阿妹的小女孩也帶著了,因為這個女孩的執拗,沒能將人皮娃娃從她手裏拿開,隻好將娃娃用厚厚的一層棉布包裹,綁在了阿妹的背上叫她背著。

  阿妹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同,雖然沒有經曆過那段腥風血雨的日子,這個脾氣秉性卻像是小大人一樣,不苟言笑,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時時刻刻打量著別人,叫人毛骨悚然,別的小孩子都不喜歡和她一起玩。霍己厭拉著阿妹的手,牽著她走,她沒有掙脫,任由一路牽著,也不講話,也不問這是要到哪裏去。

  出了大芸山,漸漸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為了以防萬一,霍己厭事先叫這些人用抹額或者劉海做了一些遮擋,但是小孩子調皮,奔跑嬉鬧間那額頭的小花還是若隱若現地顯露了出來。況且這群人又十分敏感,很快就發現了混跡在街上的這一群人。

  他們眼神似乎要殺人,可是行動卻有些害怕,這些百姓都是牆頭草,總往厲害的那一方倒,最後把弱勢的葬花教擠兌走,如今卻有這麽幾個不知死活的葬花信徒,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不明來意,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拿那一雙雙赤/裸裸的的鄙視的眼神,望著他們。

  霍己厭有點感覺自己在遊街示眾,無力嘲笑這幫無知的人,牽著孩子帶著老人,像是拖家帶口地往街上走去。走過有餘街,就快要到皇宮腳下,突然有人一聲喝:“他們是葬花教!他們是來害我們的!天地不容!打死他們!”

  那些惴惴著看熱鬧的也突然醒悟過來,舉著拳頭跟著喊:“打死他們!”

  這一步還是來了,霍己厭立刻站出來喊道:“各位父老鄉親,我知道從前葬花教給你們或者你們的先祖父輩帶來了很多災難,但是現在葬花教得要了應有的懲罰,三界清剿了葬花教,如今葬花教早已不複存在了。你們看看這些,”他把手裏的幾個小孩兒推出來給大家看,“他們也隻是普普通通和你們一樣的人,這些還是孩子,他們自出生就不懂自己為什麽會被你們排擠,他們也是跟你們的孩子一樣的,沒有區別,為什麽就不給這些人一點希望呢。”

  一群人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又一人憤怒地高聲說:“葬花教就是葬花教,狗永遠改不了□□!要我們給他們希望?當初我們求著含著給我們一點希望的時候,你們葬花教的人是怎麽說的?我妹妹當初誤信了你們葬花教,你們是怎麽虐待她的?她當時才十五歲啊……”

  這個男人的悲慟,立刻勾起了人群的憤怒,立刻有人附和我爹爹被葬花教怎樣了,我姐姐被葬花教怎樣了諸如此類。沸反盈天地討論了好一會突然有人開始向這些老人和孩子扔臭雞蛋爛水果,根本一點沒有尊老愛幼的心。

  幾個熊孩子也一點都不敢打鬧了,全部躲在霍己厭的身後。“噗”地一聲一個臭雞蛋打在了霍己厭的額角,在紅黑色的三瓣紅蓮上暈開,霍己厭登時騰起一股邪念。這幫人,隻要他動一動手裏的葬花鼓,就隻能唯命是從,做一個沒有腦子的行屍走肉,哪還輪得著在這裏指手畫腳喊打喊殺的,都是一幫廢物!

  手心裏的葬花鼓隨著霍己厭的邪念發出異動,最後一點理智消失殆盡,正當霍己厭快被怨念控製時,忽然像是天仙下凡似的從天而降一白衣女子,明眸皓齒,步步生蓮,落在霍己厭跟前,朝他施施然行葬花之禮,轉而向人群,溫溫而語:“各位,既然這次葬花教主親自帶領已經潰不成軍的信徒來當眾致歉,你們也不必斤斤計較,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我想你們也不想再看到戰亂讓人流離失所吧。既然葬花教已無惡意,何不試著和諧相處,也算給自己積一點德,行善事罷。”

  不知道這些人是仗著這姑娘的話語動聽還是這美貌誘人,立刻變了一種意味,竊竊私語。

  一人道:“我們可以讓他們和我們一起生活,但是一旦這些人想要幹壞事,我們是會加倍懲罰的!”

  姑娘施施然向這位道謝:“這就夠了。”轉而向霍己厭:“教主是想帶著這些人往哪去?”

  霍己厭望著這個姑娘,他並不認識這位姑娘,也不知道這姑娘為什麽會知道自己就是教主,也許是她認為的新教主呢?也便沒有多想,指了指有餘街盡頭的皇宮。

  姑娘笑了笑,顯得尤其單純可愛善良:“是了,沒有什麽地方是比那兒更安全的。隻是……仍舊不自由。”最後一句說得很低,幾乎沒有讓人聽見,隨著低語,頭也漸漸低了下去,一眼看見了跟在霍己厭身邊默不作聲的小女孩,以及小女孩背上的人皮玩偶,倏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還好我還記得要交代一下雪寂大師兄的真實身份。度寥喜歡自己的師弟,寄情於骨笛長情,久而久之,骨笛因為這股難以排遣的感情而得以修煉人形,雪寂本身就是度寥對霍己厭的愛,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雪寂會給霍己厭做大黃玩偶安慰他。

  另外,這個姑娘也比較重要,後麵我會展開【希望我還會記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