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灰度值      更新:2020-06-21 11:49      字數:3048
  言氏的年會,言寧澤最終還是屈服在了言寧佑的強求下。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懼怕什麽,但言寧佑強烈的不安盡數化為火焰,燒幹了言寧澤身上的每一寸精力。

  相處四年來,第一次體會到如此頻繁的性愛,被折磨到快要崩潰的言寧澤,低頭應下了言寧佑的要求。

  摟著渾身哆嗦,連揉按乳頭都能勃起的言寧澤,言寧佑舒了口氣,卻又隱隱覺得難受。

  ——如果哥哥知道,去參加年會,其實是阻斷了他自己逃離的腳步,不知道哥哥還會不會同意這個荒謬的提議。

  不過已經昏睡過去的言寧澤顯然無法回答言寧佑的問題。他在夢中來回翻轉,就像一塊被煎烤到發焦的土豆,等他身上生長出的嫩芽被一個個掐斷,這場奇怪的夢境終於迎來了高潮。

  他在滾燙的黑色土壤中生長,掙紮向天空的枝椏濃密而翠綠。當蒼綠的葉片輕觸向似水的穹頂時,震蕩的波紋無聲地擴散開。

  麵對那片天空,言寧澤覺得自己飛了起來,可隨著身下滾燙的熔岩,他的枝幹粉碎,飄零的火星點燃了葉片。他掉了下來,掉進言寧佑的懷中,在對方擁緊自己的瞬間,言寧澤聽到了蝴蝶尖銳的呐喊。

  “哥哥。”

  拍著言寧澤滾燙的臉頰,言寧佑喚回了對方發熱的思緒,隨著退燒針推入手臂,言寧澤發燒的痙攣漸漸平緩。

  言寧佑在走出房間時,挨了何陽舒的一拳。

  “哈德利應該警告過你,不要靠他太近。”言寧佑的偏執就像失去了引力的太陽,隨時會朝著行星移動的軌道撞去,而那裏唯一存在的,就隻有一顆失去內核的灰色星球。

  “你說我要是給我哥一把槍,他會願意親自動手嗎?”言寧佑摸著嘴角的血絲,目露嘲諷地說道。

  他聽從哈德利的安排,遠離言寧澤的生活,隻在撐不住時才會來找對方。

  可俞婭楠的改變卻打破了這個規律,當對方想要撕開自己懷中的印記,言寧佑反而下意識地握得更緊。

  “讓你哥變成殺人犯了,你就滿意了?”何陽舒現在分外想把這瘋子給禁閉起來。

  “你知道不知道承擔一個人全部的重量會有多累?你早晚會害死他的!”

  言寧佑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地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背負生命的沉重,如果自己沒有回到言家,沒有遇到言寧佑,沒有跟哥哥相處那十年,也許他可以放下。

  可在言寧佑貧瘠的感情土壤中,唯一開花的卻是最不該也最不可能的那一朵。

  “到時再說吧。”按著微微抽痛的胃部,言寧佑別過臉拒絕再和對方交流。

  “你是小孩子嗎!”被言寧佑的幼稚氣到擼袖子,不過何陽舒最後還是沒和對方打起來,因為憑他的小胳膊小腿顯然是打不贏受過訓的言寧佑。

  做了個夢,生了場病,等言寧澤醒來,重新摸上自己的手機時,才想起之前和費澄邈的那次交流。

  因為手機屏幕碎了,他發消息時有點看不清字,按了幾下才把每個字都寫清,言寧澤看了一遍,點擊發送。

  很快對麵就發來了回複,附贈一張波波的大臉照。

  聽說言寧澤在參加言氏年會前都無法外出,費澄邈神秘地表示,他們或許可以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碰麵。備注的表情包來自貢獻者波波,如果不是屏幕碎了,言寧澤肯定要把這動圖拿給套套看看。

  年會的前一天,言寧澤的定製西裝連著配飾和鞋子一起送了過來。言寧佑拿著條鴉青色條紋的領帶,在言寧澤胸口比劃了兩下。

  “哥哥第一次去斯坦福看我的時候,戴的就是這個款式的領帶。”

  按照言易旻的規劃,兩個兒子都一前一後去過斯坦福的商學院學習。言寧佑去的時間最長,為了矯正他發音上的問題,言寧佑甚至連假期也必須待在國外惡補語言課。

  在婚姻中過得如魚得水的俞婭楠從未想過來看他,而言易旻認為,言寧澤可以做到的事,沒理由言寧佑不行。

  說實話言寧佑的確不行,在來學校的第二年,他就卷入了一起嗑藥事件。第一次碰到大麻的言寧佑在警局過了一夜,第二天,言寧澤就帶著律師出現。

  從頭到尾,言寧澤都沒有過問言寧佑為何會觸碰這些可能上癮的東西。他公事公辦解決一切,等再回頭時,言寧佑卻因為繃緊的神經驟然鬆開而發起高燒。

  “你記得這些是希望我做出改變嗎?”推開言寧佑壓在胸口的手掌,言寧澤已經厭煩了一次次的回憶。就像一個卡住了發條的留聲機,不斷重複著不可回頭的過往,而事實上,這一切的回憶都不過是言寧佑自我感動的一場表演罷了。

  “我……”蹲在言寧澤麵前,言寧佑雙腳發麻地張了張嘴。還沒等他出口,言寧澤已經嗤笑著揉上鼻頭,起伏的胸口一次次押解過心髒,言寧澤以為自己會撐不下去,可四年過來,他卻越來越習慣這一切。

  人的韌性有時真的會超出自己所能設想的巔峰很多很多。

  在反複看完雪崩前15秒的記錄後,言寧澤就想過——自己肯定不會死在一個安靜而冰冷的地方。

  “言寧佑,別再回憶了。”

  手指敲過言寧佑的額頭,言寧澤彎著眉頭苦惱地笑道。

  “你記憶裏的言寧澤不是早就不在了嗎。”

  他們誰也不會為了對方而改變,那又何必再將曾經的果實采摘、榨取。

  當那些熟透的果汁滲入口中,留下的隻有苦到極致的酸澀。

  言氏年會當天,言寧佑給言寧澤換好衣服,習慣性扣到最頂的紐扣抵在了咽喉。言寧佑想把領帶放鬆,言寧澤卻自己推到了最緊。

  會場的布置分為酒會廳和宴會廳,離開公司四年的言寧澤突然出現,讓言氏上層的股東都很是奇怪。

  不過言寧澤畢竟還是言氏的大股東之一,就算因為傷病沒有出現,言氏的老人們還是記得他的。

  看著紛紛走來打招呼的董事會成員,言寧澤腰背繃緊地坐著。頭頂流光溢彩的水晶燈,讓他目眩,許久沒有出現在這麽多人麵前的擠壓感,讓言寧澤一瞬之間幾乎快要幹嘔出聲。

  他揪著褲腿,麵色不動地說著話,那些機械地蹦出嘴角的招呼,切分開了眼前的畫麵。直到言寧佑把他推到旁邊的休息區,言寧澤才顫抖的發現——他已經失去了與人交流的基本情緒。

  在被藏匿的四年中,言寧澤很少說話,也不會去接觸外人。言寧佑用了一場緩慢的手術,將他徹底剝離在了人潮之外。

  “你的手好冰啊,我去給你拿點熱水。”

  握著言寧澤的雙手,言寧佑目中的關切讓言寧澤毛骨悚然。他抽回手背,抿了抿發白的嘴唇,直到言寧佑喊來裴邵俊,他才在對方的離開中,找回了一點活著的溫度。

  作為CEO的言寧佑,顯然不能一直扒在言寧澤的身邊,而裴邵俊對這位言家大少爺隻敢遠觀,不敢搭話,坐在沙發旁邊,還要並著腿擺好手,一副小媳婦見公婆的憋屈樣。

  望著酒會廳裏穿行的人群,言寧澤忽然產生了回到那個玻璃籠子裏的欲望。這個想法一閃而過,接著被靠近的費澄邈給打斷。

  “晚上好。”

  “費先生。”

  “有沒有一點驚喜的感覺?”

  擠著左眼笑眯眯地坐下,費澄邈拿出名片遞來。言寧澤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是之前言氏合作的美國汽車巨頭的亞洲負責人。

  “因為寧澤的弟弟簽下了一筆大訂單,為了保證合作誠意,我這才從國外特意趕了回來。”

  和言寧澤介紹完自己的任務後,費澄邈看了幾眼坐在旁邊的裴邵俊,然後言辭溫和地表示,能不能請他去拿點食物,光是坐在這裏好像有點無聊。

  “好的。”被言寧澤的低氣壓凍到哆嗦的裴邵俊,立刻接受了這個提議,並且快速執行起來。

  留在原地的言寧澤撥了撥手腕的寶石袖扣,那種置身事外的空蕩感一圈圈地盤旋於頭頂。在費澄邈幾次開口都被他聽漏後,男人無奈地歎氣道:

  “寧澤有發現嗎?”

  “發現什麽?”言寧澤順著費澄邈的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觀察力,應該已經降格為零了。

  “剛剛那個助理,是言總裁的生活助理吧。”

  “是寧佑的助理。”

  端著酒杯,語態溫和的費澄邈,一字一句地問道:

  “寧澤不覺得,他和你——長得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