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烽火連城，麗人行（11）

  洋人大夫給張筱雨做了檢查後嘰裏呱啦說了很多，房間裏那麽多人除了張筱雨和馮沉舟倆聽懂外，其他都沒聽懂。

  其實，張筱雨流產後恢複的還是很好的，她是個識時務的人，既然落在了歐陽少卿的手裏，與其跟他唱反調，除了讓他虐待她的丫鬟和幾個監護她的人外，還能怎樣。

  所以，張筱雨就特別聽話，很配合歐陽少卿請的大夫，身體是本錢，她必須養好身體才能有翻盤的機會，否則什麽都做不了。

  馮沉舟聽了洋人大夫的話後擰著眉心說，可是張筱雨看著那麽瘦，抱著也就八十來斤的體重，怎麽會說她身體無大礙？

  張筱雨拽了拽馮沉舟的衣袖，“不要質疑大夫的話，我自己就是醫生啊！我知道自己沒事的，隻是今天驚嚇過度所以才憔悴的很。其實，除了孩子沒保住外，歐陽少卿並沒虐待我。”

  馮沉舟咬牙，“你竟然還替他說話？”

  張筱雨不由就彎起了唇角，覺得他無論是生氣還是開心，或者是開槍殺人的樣子怎麽都那麽孩子氣呢！

  她彎著唇角和眉眼，一動不動的看著生氣的男人，無數個焦慮不安的夜裏、兵荒馬亂的夢裏，其實她不得不承認，每個夢裏都有他的影子，從無缺席過，這才使她憔悴瘦弱的原因。

  “並沒有替一個不相關的人說話，而是，想讓你安心，我真的沒事。”張筱雨始終笑盈盈的看著怒氣衝天的男人說道。

  身後的上官妤輕聲說道，“忠鳴，既然西洋大夫說小七沒事，那就問題不大，讓我我給她診診脈吧！開幾幅滋補的湯藥吃一陣子就沒事了，這月子病都是要中草藥調補，要慢慢來。”

  上官妤是醫藥世家出身，她的祖父是前朝的皇室禦醫，所以，上官妤的醫術不是一般的好。

  而張筱雨是遺傳了上官妤的一些天賦的，這點，馮沉舟倒是給忘記了。

  “那就勞煩妤姨了。”馮沉舟說著，讓到了上官妤的身後，讓她給張筱雨診脈。

  張筱雨卻躲開手，側過身，給了上官妤一個脊背，冷聲道，“我沒事，不用勞上官大夫的大駕了。”

  張嬤嬤和王姑姑倆都緊張的看看彼此，可又都不敢責備張筱雨什麽，畢竟，她們倆也隻是下人。

  馮沉舟上前，坐在張筱雨的床邊，握住她的手，“小雨聽話，別這樣對她說話，有些事情或許並不是你知道的那樣子。”

  張筱雨拽起被子將臉蒙住，明顯不想聽馮沉舟說話，須臾，便道，“都出去。”

  馮沉舟擰著眉心，看了下懷表，“妤姨，天快亮了，你們先去歇息，我陪小雨歇會兒，回頭再說吧！”

  馮沉舟洗了個澡，輕輕鑽進張筱雨的被窩裏，長臂將她拉進懷裏，那種久違的柔軟和味道全都回來了，男人長長的舒了口氣，將懷裏的人扳轉過身，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低頭狠狠吻住她的柔唇，帶著滿足和思念，沉聲歎息了一聲後，薄唇壓著她的柔唇，“小雨！”

  張筱雨當然沒睡著，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候，她要是睡得著，那豈不是真成個狼心狗肺之人了。

  張筱雨躲閃著馮沉舟火熱的吻，躲著他特有的氣息，“別鬧，睡覺吧！”

  馮沉舟輕輕捏住張筱雨的下巴，“恨我麽？”他的薄唇始終都為離開過她飽滿柔軟的唇瓣兒。

  恨嗎？

  張筱雨也在問自己，曾經那麽、那麽愛，曾經也那麽、那麽恨，可是現在呢？

  張筱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對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了？

  其實，眼下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還談什麽感情不感情，愛不愛，恨不恨了，該如何收場，該如何結束上一輩的情仇愛恨？

  無論誰主沉浮？這都將免不了一場惡戰。

  張筱雨緊緊閉著眼睛，可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嘲諷，“這個時候還有心境說這些嗎？睡會兒吧！天兒快亮了。”

  馮沉舟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張筱雨的臉，黑暗裏，他完全可以描摹出她的樣子，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裏全是他用各種紙張在無數個無法入眠的夜裏描摹的張筱雨。

  從她那年，在大雪紛飛的夜幕裏救了他的命開始，一直畫到她被擄去南城前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麵的樣子。

  “小雨？”馮沉舟沉聲輕呼她的小名兒。

  張筱雨本能的“嗯？”了聲。

  馮沉舟歎了口氣道，“你，對上海怎麽看？”

  張筱雨愣了下，她沒想到他會征求她的意見，上海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不正好合了馮沉舟的意麽？

  他這麽多年臥薪嚐膽，費盡心機想替他的父母報仇，想殺了她的父帥和兄長，如今，不正好有人替他送上門了，他卻問她怎麽看？

  她的看法有用嗎？

  良久，張筱雨便道，“明天再說吧！求你了，我好累……”

  馮沉舟卻閉上眼睛，抱著她不停地親吻，不停地低呼她的名字，小雨，一邊又一遍的叫著，總是親不夠，叫不夠似的。

  張筱雨真的是無奈，掙不過他的力氣，也經不起他溫柔以待的誘惑，總是容易沉浸於他的嗬護溫柔裏做夢，又擔心夢醒後又是一場空歡喜。

  可終究，倆人都惹火上身了……

  他知道這個時間不對，還是將她放過了，雖然隻睡了幾個時辰，可窩在他的懷裏無比踏實，竟也沒有做夢。

  其實，馮沉舟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被章邵桐叫走了。

  張筱雨起來的時候已經天大亮了，可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熟悉的一切發呆。

  接下來會怎樣？

  他會怎樣處決張家的人？

  那個女人？

  她不想去想她的點點滴滴，可是腦子裏始終有個聲音在問她，一個女人該有怎樣的心狠才可以拋下才出生幾個月的孩子而用一具屍體掩護逃走？

  小時候聽過不少關於母親和父親的事情，都是不好的。

  因為，大帥府裏太太和下人是不敢提四小姐的母親的，所以，第一次聽到她的生母是和姐姐妹妹們吵架時候聽到的。

  那時候的張筱雨，在六歲之前並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生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大夫人沈君枚所生，一直以為在偌大複雜的大帥府，她有個疼她愛她的父親，有個愛她的母親，有個好看又貼心的狐妹狂魔哥哥。

  第一次，她哭天搶地的鬧的整個大帥府差點翻了天，父親差點斃了五小姐張雪梅和六姐，嚇得她才止住了那悲痛欲絕的哭聲。

  之後，張筱雨在大帥府便沒了朋友，姐姐妹妹都不跟她玩兒，但是，她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是人人稱讚的張家公主。

  張筱雨被擄到了上海，而葉子還在南城，看來這都是高明全和東南軍中的內應替馮沉舟想好的計策吧！

  院子裏靜悄悄的。

  張筱雨洗漱穿戴整齊後出門。

  一個不認識的丫鬟和婆子在門外守著，看到張筱雨後恭敬又緊張道，“四小姐，您怎麽不傳喚一聲奴婢伺候您？”

  張筱雨擺手，“不打緊。”語落，她看向正廂房的客廳，“姑爺了？”

  婆子謹慎道，“小姐，您自己用餐吧！姑爺他們在老爺的書房議事。”

  張筱雨不聽丫鬟婆子的，直接往張大帥是書房而去，身後的丫鬟婆子不停地喊叫，“小姐、小姐，您不能去，姑爺有令，讓您起來了在青楓園用完餐，等他回來……”

  張筱雨走的很快，猛地回頭瞪著身後的一行人，“都別跟著我。”

  看到張嬤嬤急匆匆而來，張筱雨拉住張嬤嬤，“張嬤嬤，您攔住他們，我要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