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麽樣？還好嗎？”

  “嗯。”

  “要是需要錢，直接聯係小張。”

  “嗯。”

  “今天是你生日，出去好好玩一玩，買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和你媽媽最近忙脫不開身。”

  “嗯。”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深深淺淺的陰影打在臉上，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很久，他才拿出手機：“楚一。你在忙公司的事。今天是聖誕節。嗯。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要禮物。”

  喧鬧的氛圍，曖昧淩亂的燈光。即使身處熱鬧之中，整個人卻好像被一種冷寂所包圍，寒意像是從骨髓中滲出來，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打發了不知道第幾個來搭訕的人，蘇州皺了皺眉，抬手喝了一口酒。

  “發生什麽事了，你喝了多少酒？”一個特別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很多，不過沒醉。”蘇州微微偏頭，笑了。

  楚一怔住了，蘇州平時總是微垂著眼眸表情冷淡或是唇邊帶著一抹諷刺的笑意，似乎下一秒那形狀優美的唇就會吐出刻薄傷人的話語，硬生生將那張清新俊逸的臉畫上了一層冷漠。可現在，他臉上的笑容純真而幹淨，目光澄澈不含一絲陰霾，好看得令人忍不住心動。

  “究竟怎麽了？不開心？”楚一在對麵坐下，目光溫柔。

  蘇州沉默了很久，久到楚一以為他睡著了，他才開口敘述過去一直壓在他心頭的那些事情。

  蘇州的父親是開公司的，怎麽說呢，楚一的公司和他相比其實根本不值一提，換句話說，蘇州其實是個富二代。不同於很多亂七八糟的家庭關係，今天一個私生子明天誰誰又出軌了。他的父母十分恩愛，當初懷胎十月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取名蘇州和蘇紀。蘇州和蘇紀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蘇州剛出生時健健康康，而蘇紀卻是在保溫箱裏度過的，在這之後也是體弱多病，臉色蒼白，經常進醫院，整個人就像一個精致脆弱的玻璃娃娃，碰不得摔不得。醫生說是在母親體內時缺乏營養造成的。

  父母從來偏愛蘇紀，小時候的蘇州經常三天兩頭找個理由任性撒嬌哭鬧不止，直到一次嚴重的矛盾中，蘇州哭著喊了一句你們就是偏心蘇紀。然後，父親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說了一句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話：“你弟弟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蘇州不哭了，掛著眼淚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一直以為父母隻是更愛蘇紀一點，卻怎麽也沒想到父母對他是有怨恨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父母會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他身上。

  在這以後，他再也不做傻事來試圖引起父母的關注，他甚至不再親近蘇紀，他覺得蘇紀也該是厭惡他的。

  聖誕節是他們的生日，可是主角永遠隻有一個。每次的生日宴會，大家圍著愛笑的、像一個受盡磨難的天使一樣的蘇紀，誇他聰明可愛。蘇州就像一個幽靈一樣站在一邊，表情冷漠，一言不發，唯一的作用大概是襯托蘇紀的善解人意、堅強懂事。

  “沒有人會願意和一個自私孤僻的人交談，正如上帝絕不會品嚐一個已經由內而外腐爛的蘋果，這會使他們覺得難受惡心。”蘇州的語氣很平靜，一字一字非常清晰，仿佛隻是敘述了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我脾氣不好我疑心病很重我不喜歡低頭我缺乏安全感我一身的壞毛病，沒有人喜歡我。他們都覺得我哪裏不好，是我做錯了。可是從頭到尾，誰都沒有給我過機會。”

  “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盡管我什麽也沒有做過，可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整個人生就好像都是罪，怎麽都去不掉，被永遠判了刑。”

  蘇州沒有再說下去，楚一突然起身抱住了他。楚一身上不是古龍水的味道，而是清新的淡淡的薄荷味，他的語氣不疾不徐，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你很好，很多人都非常喜歡你。”

  陌生的懷抱，陌生的味道。蘇州想推開對方，又莫名有些舍不得，而楚一默默加重了這個擁抱。

  從來沒有人這樣擁抱過他，在他覺得整個世界空落落的時候，這樣緊緊地，一點也不放鬆地抱著他，似乎害怕自己會逃走似的，蘇州突然覺得這種感覺並不壞。

  蘇州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楚一：“那你呢？”

  楚一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蘇州幾乎是急切地問：“我不在乎他們，你呢？你喜歡我嗎？”

  楚一注視著蘇州，看著他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來，然後微微笑了，那是一抹靜水流深、不動聲色的溫柔，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對你一見鍾情。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