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長雲回頭看了一眼營帳，然後拉著一直喋喋不休的胡德升離開了。

  而營帳內，高雲錦父子兩人並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站在帳內中間沙盤前，沉默不語。

  高雲錦似乎全部心思都在眼前的沙盤上，看著地勢地貌，費盡心思想著什麽。

  而高子夏則低著頭，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沉穩，不能讓父親生氣。

  早晨有霧，所以，陽光一直隱藏在雲後。直到現在，太陽終於露了出來。

  陽光透過窗楞，灑進屋內。

  高子夏從後方看著父親的背影。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父親的背影。

  似乎，沉重了許多。不似過去，小時候印象中那樣挺拔。

  最近，這幾年，與女真人的戰爭。

  父親沒日沒夜地在軍營裏點兵布陣，十分辛苦。

  高子夏看在眼裏，也十分心疼。

  到嘴的話，更加說不出來了。

  另一邊，高雲錦則一直等著兒子開口。

  但是，他還是失望了。

  或許，從小因為他的嚴格。所以，才導致兒子一直不能獨當一麵。

  這些年，兒子在身邊，高雲錦雖然沒有開口誇讚過一句，但對兒子想獲得自己認可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裏。

  但一直期待著有人能繼承自己的一切，他才能早日退休，和妻子頤養天年的高雲錦，還是覺得兒子的性格不沉穩。

  就拿今天早晨的事情來說，真王妃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一個參將憂心？

  高雲錦一眼就看出，兒子對真王妃的事情過分上心了。虧得，自己看出來得早，還沒有等到兒子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否則，讓人知曉，兒子對有夫之婦動心，會多麽難堪？

  高雲錦想到這點，便歎了一口氣。

  說起來，他剛才還真的有些期待，兒子哪怕為了一個不被所有人接受的女人來反抗自己。也說明這小子有點血性。不過，很可惜。

  一切的期待都淹沒在了沉默中。

  “哎”高雲錦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開口說道“你想問什麽？”

  高子夏還沉浸在發現父親蒼老的現實感情中，被父親的一句問話而打亂了思緒。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想問什麽就問，婆婆媽媽的，哪裏有年輕人的血氣方剛？”高雲錦壓製不住自己的火氣。

  高子夏被父親一激，脫口而出“父親，您打算什麽時候去營救真王妃？”

  “難道你就這麽擔心那個女人？你清楚，你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高雲錦轉身，麵對兒子，質問道。

  高子夏抬頭，看向父親，開口說道“父親，我不明白。現在真王仍然下落不明，若真王妃出了事，到時候真王府能善罷甘休嗎？”

  “真王府不善罷甘休，又能怎樣？”高雲錦難掩失落，兒子最終也沒有向自己表露心跡。

  麵對父親的不屑表情，高子夏卻十分震驚。

  “你是不是想，我隻不過是個武將而已。雖然對整個國家都有些貢獻。但真王府的先祖卻是跟隨太祖皇帝開國的功臣之一。與之相比，我便不值一提了？”高雲錦冷冷開口。

  “父親，兒子不曾這樣認為。隻是，真王和真王妃都是對國家社稷有過貢獻的。前年巴中瘟疫，天域1號”

  “你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他們一個是正兒八經地王爺，一個是皇上的義女，名副其實的公主。不過，那又怎樣？”

  “我們能擁有這一切，完全因為高家。所以，隻有二皇子上位，我們才能活得更好。你明白嗎？”高雲錦過去不曾對兒子說過這些，因為他總覺得兒子還太年輕了，若給他太多的壓力，說不定會壓垮他。

  但現在，高雲錦卻覺得是時候將一切都挑明了。雖然，這些年，他一直為國家出生入死，能獲得今時今日的成功，與自己的努力脫不開關係。

  但高雲錦同樣明白，若不是有高皇貴妃和高家這靠山，他一個高家外係子弟，哪怕有再強的能力，又如何能出頭？

  高雲錦對高家的恩德一直記在心中。哪怕他明白，高家這樣扶持自己，也不過是為了二皇子罷了。但高雲錦卻知恩圖報，一直對高家，對二皇子忠心耿耿。

  “父親，您怎麽”高子夏已經猜測父親要說什麽了。

  但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卻讓他堅信，他忠誠的是皇帝，是國家。

  他因為從小在幽州城長大，所以，對二皇子，對高家都沒有太深的感情。所以，高子夏很難理解父親如今所說的感情。

  “你是不是覺得父親很迂腐？”高雲錦自嘲笑道“你是生活在好時候了，不像你父親我小時候”

  高雲錦眼前不自覺地閃過小時候饑寒交迫的生活，還有兄弟姐妹眾多時，母親為了一碗野菜粥給誰吃，而艱難地選擇。

  “父親”高子夏小心翼翼地叫著。

  “哦”高雲錦從記憶的牢籠中掙脫了出來，繼續說道“你隻要記住，我們是二皇子一派的。二皇子一直想拉攏真王代表的中間派。但這些年，真王卻一直不同意。”

  高子夏聽到這裏，便急著說道“父親，那這次真王失蹤，真王妃被女真人抓住。我們如果能救下他們，不是可以替二皇子收買真王了嗎？”

  “你以為真王真的失蹤了嗎？”高雲錦搖了搖頭說道。

  “父親，您莫非”高子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於是震驚地看著父親。

  “真王朱熹雖然年齡不大，卻是一個十分沉穩的年輕人。若不是我與他共事這麽多年，也不會相信，他那樣年輕，就如此有謀略。這回，真王要去繞道女真後方偷襲也不過是他的一個計策罷了。其實，真王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偷偷潛入黑水城，偷取女真攻防圖罷了”

  “我想，真王一定早就到了黑水城，潛伏在城內。真王妃不明真相，誤打誤撞也去了黑水城，被女真人抓住當成了人質。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真王會想辦法救下真王妃的”高雲錦終於將真相說了出來。目的，就是為了讓兒子死心。

  “父親，原來你一直都知道。那為何真王妃來幽州城的時候，你不告訴她真相呢？那樣的話，真王妃就不會冒險去黑水城了”高子夏生氣地說道。

  看著兒子仍然執迷不悟，高雲錦歎了一口氣說道“孽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