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蘇老！”

  就在蘇正臣身前，王衝躬下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蘇正臣是從來不讓自己叫師父的，但是在內心深處，王衝對蘇正臣的尊敬，絲毫不下於自己的師父。

  “你來了。”

  蘇正臣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對麵的竹椅淡淡道：

  “坐吧。”

  王衝破例進入蘇府，主動造訪蘇正臣，這在以前是沒有發生的，但是對於他的到來蘇正臣似乎沒有絲毫的意外，甚至早在他抵達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酒菜。

  “是！”

  王衝躬身一禮，很快在那張竹椅上坐了下來。

  王衝的目光掃過身前的小方桌，隻見桌上一疊花生，一碗鹵牛肉，還有一疊青菜，和自己上次見蘇正臣的時候一般無二。

  而目光掠過對麵的蘇正臣，隻見蘇正臣精神矍鑠，看起來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見到蘇老，給王衝的感覺，蘇老似乎蒼老了許多。

  隻是當王衝仔細看時，卻又感覺蘇老沒有任何變化。

  “蘇老，對不起，前幾日在皇宮門前，我施展出了蒼生鬼神破滅術……”

  王衝很快回過神來，一臉歉意道。

  蒼生鬼神破滅術雖然威力無儔，但是在大唐始終是個非常禁忌的存在。在過去，不知道有多少皇子皇孫想要學到這門功法，但是被蘇正臣當麵拒絕了。

  其中還包括了大唐的一些君王。王衝也是在施展之後，才想起這一點的。

  毫無疑問，這會給蘇老帶來不少的麻煩，這也是他這一次主動前往蘇府，拜訪蘇正臣的原因。

  “你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蘇正臣淡淡道，還沒等王衝說完，便打斷了他，他的神色平靜，看起來似乎早已知道王衝想說什麽。

  隻是看他的神情，似乎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你！”

  王衝聞言下意識抬起頭來，不得不說這是他之前壓根沒有想到的。

  “還請前輩賜教！”

  王衝很快回過神來，恭恭敬敬道。

  “看你施展的劍術，我留在那枚白子內的功法劍意你應該全部都學會了，不夠即便你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境界，但是有些東西還是沒能掌握，蒼生鬼神破滅術不是你這樣施展的。”

  蘇正臣淡淡道。說話的時候，終於抬頭瞥了王衝一眼。

  這番話大出王衝的意料，王衝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心中湧過道道暖流。

  皇宮門前的事情，他自認為自己還是過於莽撞了，但是看蘇老的樣子，對於自己給他招惹的麻煩，他不但沒有絲毫的在意，反而在乎的是自己功法中的破綻，以及是否施展出了蒼生鬼神破滅術中應有的威力。

  而對麵，蘇正臣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王衝心中的變化，他的食中二指一伸，桌上一根筷子立即應聲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蘇正臣以箸代劍，迅速在王衝麵前施展起來。

  王衝開始還沒有在意，但是隻不過數眼，立即變了臉色。

  蘇正臣手中的筷子不帶絲毫的勁氣，就如同尋常人揮舞般，但是在王衝的感知中，那一根筷子卻比任何的劍術都要淩厲、沉重、可怕。

  不止如此，王衝的精神力要比同等級的武者強大得多，所以感受也更加的敏銳細致。蘇正臣手中的那根筷子已經變化成了另一種東西，就在王衝的目光中，分明看到無數縷細如發絲的劍氣，從蘇正臣手中的木筷迸發而出，向著整個空間蔓延而去。

  在王衝的眼中，蘇正臣手中的那根木筷已經不隻是簡單的揮舞，而是撼動著整個空間。

  ——但是他的手中分明沒有使用任何一點罡氣。

  “這怎麽可能？！”

  王衝心中震動，猛地一下睜大了眼睛。在不使用任何罡氣的情況下，用一根木筷就能撼動整個空間，這已經超出了王衝對於劍道的理解。

  這已經不是蒼生鬼神破滅術的範疇，蘇老現在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已經超脫了功法的範疇。

  嗡！

  “看清楚了嗎？”

  蘇老的手指一收，那根木筷就定在空中一動不動。

  “嘩！”

  而隨著蘇老的聲音，時間仿佛靜止，整個後花園，所有的一切定格不動，就連風都仿佛靜止了。

  下一刻，轟，空間震動，就在蘇老的頭頂，沒有絲毫的征兆，那顆榕樹枝上的樹葉突然震動，所有的樹葉瞬間全部飄落下來，還沒有落到地上，就突然之間分散成一縷一縷，如同頭發絲一般飄落下來。

  其中一縷葉片從王衝眼前飄落，那一刹那，王衝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葉片的切口光滑如鏡，和劍氣切割的效果一模一樣。

  “！！！”

  桌上的油燈，火光搖曳，第一次，王衝感覺到深深地震撼。

  如果蘇老那一指劍氣縱橫，或者但凡用了一點點罡氣，哪怕是虛空被撕裂了，王衝也不會有絲毫意外，但僅僅隻是揮舞一根筷子，手上沒有任何的劍氣，這簡直難以置信。

  經曆了西北之行，王衝自問不管是眼界、見識、修為，還是力量，都已經達到一個新的層次，就算是宋元一、玄陰老祖等人，現在也不是他的對手。但是蘇正臣在他麵前展露的那一手，化繁為簡，大巧若愚，就連王衝都自問達不到。

  但這怎麽可能？

  也就是這個時候，王衝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蘇正臣，才突然發現一件事情，以他五倍於同等級巔峰帝國大將的實力，按道理，應該已經可以窺探到蘇老真正的修為境界，然而事實是，王衝卻發現即便是現在，蘇正臣在他的眼中依舊和初次相見的時候一模一樣，就像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普通老人。

  但是就連傻子都知道，大唐的傳奇軍神絕不可能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普通老人。

  “嗡！”

  也就在這個時候，王衝心中一動，突然發現了什麽。

  之前隻是覺得，但是這個時候仔細查看，隻見眼前的蘇正臣，氣息若有若無，他整個人和眼前的桌椅，身後樹葉掉光的榕樹，滿地的落葉，整個蘇府後院，乃至於四周圍的空間都融為一體。

  在王衝的感應中，他就是一片落葉，一張桌子，一塊碎石，甚至是一縷空氣，換而言之，他和整個世界都融為一體。

  “師父說了，一切都要順應自然……”

  冥冥中，小堅堅說過的那番話，在王衝腦海中響起。這一刹那，王衝仿佛明白了什麽。

  “感覺到了嗎？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果不能夠順應自然，所有的宵小之輩就無所遁形。”

  蘇正臣淡淡道，聲音未落，他頭頂上方一根樹枝上，三根枝丫突然哢嚓一聲，應聲折斷，然後電射而出，迅速射向身體右方，隻一個眨眼，立即消失在黑夜中。

  “啊！”

  而幾乎是同時，伴隨著陣陣驚呼聲，距離兩人百米開外，三道身影從後院的角落中翻身而起，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翻過圍牆，迅速消失在外麵。

  “北海三老！”

  王衝目光一閃，立即辨別出了這幾人的氣息。

  北海三老是齊王的人，毫無疑問，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宮門前，自己施展的那一手劍術還是引起齊王的注意，甚至派出了北海三老潛入蘇府中打探虛實。

  “蘇老，我去把他們幾個擒下！”

  王衝身形一動，就要去追趕北海三老。皇室對於蘇老既尊重，卻又有很多的忌憚，如果讓北海三老親眼看到蘇老的事情傳入皇室耳中，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麻煩。

  “不必了！”

  蘇正臣搖了搖頭，看起來對於倉惶離去的北海三老渾不在意。

  “有些事情，挑開了也好，而且老夫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麽好忌憚的。”

  蘇正臣淡淡道。

  “蘇老……”

  王衝怔了怔，然後緩緩坐了下來。

  “時間不多，你仔細聽我說，蒼生鬼神破滅術我隻會第一次教你，也是最後一次教你。”

  蘇正臣沉聲道。

  王衝聞言，連忙收斂心神，正襟危坐。蘇老一生不收徒弟，小堅堅雖有師徒之名，但嚴格意義上，並不算蘇老的衣缽傳人，蘇老也並沒有傳授他太多的武功。

  王衝心知肚明，現在的機會有多麽難得。

  “你記住，蒼生鬼神破滅術並非氣象越宏大越好，你的視野還停留在功法本身，不管是蒼生鬼神破滅術，又或是你身上的大陰陽天地造化功，你的強大往往隻是源於你自身，就像是這樣。”

  就在王衝的目光中，蘇正臣豎起一根手指，下一刻，一縷甚至比頭發絲還要細的劍氣，從蘇老的指尖迸發而出。

  第一眼，王衝還沒有看出什麽，但是當王衝順著劍氣迸射的方向，仰頭望向上方的時候，隻見那縷比頭發絲還要細的劍氣，一路筆直向上，居然穿過重重虛空，一直沒入到雲天上方，黑暗的蒼穹深處。

  “這！！！”

  看到這簡簡單單的一縷劍絲，王衝雙眼大睜，心中陡的升起萬丈波瀾。

  尋常武者劍氣爆發，能達到百尺已經是相當驚人了，像王衝這種級別的武者，如果聚氣成絲，最遠能夠達到七八百米，甚至一千米，但是蘇老的這縷劍絲，看起來無窮無盡，一直貫通了整個天地，甚至還猶有餘勁。

  在劍氣迸發的過程中，蘇正臣手中的劍氣似乎沒有出現絲毫的損耗，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就相當於一個普通人將一塊石頭扔出三萬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