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救治(一)
作者:卯牛      更新:2021-01-01 21:05      字數:5469
  正因為餘一丁的治療氣流不能令二女蘇醒,所以他現在已經完全寄希望於兩位大夫。

  其實一開始當餘一丁想到夷人給二女灌下的藥物與疾風閣迷魂藥的藥效相似,就是不知道有什麽解藥時,他就想起自己的包裹內還有一些醒神丹,當時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給兩個妮子服用這個藥丸了,隻不過當他想到醒神丹的副作用時又放棄了。

  如果醒神丹被正常人服下就會有嚴重腹瀉的副作用,當初七七服藥後的狼狽模樣直到今日還令餘一丁記憶猶新,而且淩雲子也曾對他說過,世間任何一種奇毒必有一物與之相克,想必是疾風閣迷魂藥中的某種毒素正好被瀉藥所克,所以服用迷魂藥的人在服下醒神丹後不僅不會產生腹瀉,反而還能解毒。

  可是現在餘一丁實在不能確定夷人給二女灌下的藥物中有無這種可以被瀉藥所克的成分,萬一沒能對症下藥,二女不僅沒能清醒,反而產生了腹瀉,七七當時的情形是在一日之內便腹瀉了很多次,搞得整個人都是神形憔悴,好在還有淩雲子這個老道可以配製藥物替她緩解症狀,可是這時候餘一丁去哪裏找來淩雲子給兩個妮子配藥呢?他又不是大夫,不懂醫理,可不敢隨便在二女身上冒這個險。

  既然現在餘一丁確定二女的身體脈絡並無服下疾風閣迷魂藥那種阻滯,隻能說明夷人的蒙汗藥與疾風閣的迷魂藥在使用效果上並非完全相同,那麽他就更不敢隨便使用醒神丹了。

  但是他早已對二女使用過治療氣流,卻又沒有任何療效,甚至可以說是無從下手,無奈之下餘一丁隻得等待她們自然醒來,可是眼下隨時都有與暴亂的夷人遭遇的可能,到那時如果二女依舊昏迷將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因此到了棲鳳鎮餘一丁便指望能夠找到一名精通醫理的大夫能對二女進行診治,以便做到對症下藥。

  眼前隻有這位老大夫以及那名姓肖的醫官,雖然餘一丁不清楚他們的醫術到底如何,而且看起來這位老大夫似乎更為精於外科,比如刀槍棍棒造成的血肉之傷,否則那位李校尉派出去的人不會一下子就把他請來,這些官軍可是長期駐守在棲鳳鎮的,他們肯定很清楚鎮上有哪些擅長醫治跌打損傷的大夫,餘一丁隻希望這位老大夫對蒙汗藥或者迷魂香一類的藥物也有所涉獵,否則能不能醫治還真不好說。

  現在兩位大夫晚飯也用過了,也休息了好一陣,因為醫治傷兵而造成的疲勞已經大為舒緩,加上得知餘一丁這位朝廷欽差的家眷此時還在昏迷之中,哪裏還會坐得住,二人立刻跟隨餘一丁來到隔壁房間。

  看見兩張單人床榻上各自躺著一名麗人,剛進屋的兩位大夫心中難免會豔羨餘一丁好福氣,隻不過老大夫看起來年過花甲,而肖醫官也是已近不惑的年紀,這種豔羨隻會停留在心底裏,不可能在臉上表露出半分異樣。

  醫術畢竟以老為尊,見此情形那位肖醫官自然就站立一旁,讓老大夫先上前診察。

  想必二人早已熟識,老大夫並未客氣推辭,緊走幾步上前來到兩張床榻之間,而蔡祖明的衛兵已經搬來一張凳子讓老大夫坐下,肖醫官也上前侍立在老者身旁。

  那老者看了看柳翠,隨後又轉頭望了望鍾離雪,雖然二女此刻就像是在安靜地熟睡一般,但是老大夫觀察了二人片刻後眉頭便漸漸皺了起來。

  餘一丁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大夫的側臉,見他如此表現心頭立刻一沉,卻又不便開口詢問,免得打擾了醫治,隻得緊張地攥起拳頭,兩眼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老大夫,蔡祖明見狀連忙輕輕碰了碰餘一丁的手臂,示意他沉住氣,就看這位老者下一步該如何著手診察醫治。

  老者左右看了二女好一陣,也不言語,直接上手輕輕掀開二女的上下眼皮查看了一番,隨後又分別左右擺動她們的頭顱,似乎是在觀察耳根後麵,餘一丁不知老者的用意,也不敢出聲詢問,就這麽眼巴巴地看著他擺弄二女。

  老大夫不僅自己查看,在翻眼皮動脖頸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與肖醫官作眼神交流,餘一丁見二人在對視一眼過後不約而同似的輕輕點了點頭,看起來他們已經對二女的症狀有了某種共識,或者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診斷結果。

  可是餘一丁依舊是在雲裏霧裏呢,便有些急切地就想上前一步,蔡祖明卻再次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影響大夫診斷,要知道大夫在診查之時,免不了望聞問切一番,需要詢問病人情況的時候自然會向餘一丁開口。

  這時候就見老大夫伸出右手,三隻手指輕輕搭在鍾離雪的一隻手腕處,雙目微閉,片刻之後緊皺的雙眉不僅沒見舒展,反而似乎更加蹙緊,隻把餘一丁看得提心吊膽。

  接著老大夫鬆開鍾離雪的手腕又去給柳翠把脈,而那名肖醫官則俯下身用手指搭上鍾離雪的脈門,歪頭閉眼仔細體察她的脈象。

  等到兩位大夫給二女全都把過脈之後,二人又交頭接耳低聲交談了幾句。

  隨後老大夫才轉頭對餘一丁問道,“敢問餘大人,夫人們是何時,又如何被夷人所害?”

  餘一丁聞言心頭一沉,心說你們倆不是已經在這裏診查半天了嘛,怎麽連她們因何而昏迷卻還沒弄明白?想必是兩人對此類迷魂的藥物並不精通,所以才會有此一問,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呆了呆竟沒有出聲。

  蔡祖明不禁轉頭看向餘一丁,不知他為何不回答老大夫的問題。

  直到餘一丁的目光對上蔡祖明疑惑的眼神,這才像是猛然回過神來,臉上不由地便有些訕訕之色,但是此刻就算他心中失望,也不能拂了二人的好意,畢竟別人還是幫著看了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何況剛才二人還辛苦了兩個時辰為軍士們療傷呢。

  於是他定了定心神道,“不瞞您說,她們二人曾被夷人擄去,昨夜才被救出,救出來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一開始我和蔡將軍都懷疑她們是被夷人下了蒙汗藥,但是這都過去了近十個時辰了,不知為何到現在卻仍未清醒,而且我們也未曾聽說過有如此厲害的蒙汗藥,這才煩勞老先生前來診治。”

  老大夫的臉上隨即現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又轉頭和肖醫官對視一眼,二人再次點了點頭。

  餘一丁不明所以,連忙問道,“不知老先生可否有救治之法?”

  老大夫不慌不忙道,“確如餘大人所言,老朽和肖老弟的看法與大人一致,二位夫人真是被迷魂一類藥物所害,但並非蒙汗藥,那種江湖宵小使用的藥物最多也就隻有一兩個時辰的功效,藥性過後被害之人便會自然醒轉,而夷人侵害夫人們所用藥物肯定厲害了許多……”

  餘一丁頓時又想到了疾風閣的迷魂藥,心中焦急之下立刻打斷了老者的話語,急聲道,“莫非夷人的迷藥也需要解藥?”

  老大夫一怔,他沒想到餘一丁如此心急,連忙點頭答道,“正是,不過餘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剛才老朽與肖醫官已經給夫人們切過脈了,兩位夫人的脈象平和,應該隻是服用了迷魂的藥物導致神誌不清,但是體內並未受傷,也沒有顯示出還中有其他毒,隻不過這位夫人……”

  說著老大夫一指鍾離雪,接著道,“這位夫人的情況似乎要嚴重一些,不知是她體弱還是身上有舊疾,可能蘇醒的時間要更長一些。”

  餘一丁不禁想到鍾離雪被疾風閣所害之事,難道老大夫所指舊疾與此有關?便恨恨道,“實不相瞞,一個多月前雪兒才被賊人所害,當時也曾被迫服用過迷魂藥,這才沒過多久居然又遭夷人毒手,這幫夷人實在可恨!”

  老大夫恍然道,“哦,這就難怪了,雖說尊夫人年紀尚輕,而且據老朽觀察大人的兩位夫人應當都是習武之人,可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連續遭受迷魂藥物的侵害,老朽擔心這位夫人的心智可能會受到損害,還望大人提早有個準備啊。”

  餘一丁聞言大驚失色,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蔡祖明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寬慰餘一丁,隻好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巴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

  老大夫見狀也是無不惋惜地說道,“方才老朽已經給兩位夫人號過脈,想必這位夫人才是大人的正室,而她隻是大人新娶的平妻,何況至今仍未破身,依老朽之見大人完全可以寫一紙休書……”

  “你說什麽?!”

  餘一丁怒目圓睜,直接打斷了老者的話語,而他的這句話就像是從嗓子眼中吼出來的一般,直把蔡祖明都嚇了一跳。

  老大夫的意思餘一丁當然聽得明白,來到這個世界也有這麽長時間了,很多世俗的規矩他也了解,老者的意思說的很明白,柳翠才是餘一丁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鍾離雪隻不過是他納下的偏房,算是平妻,俗話說“三妻四妾”,三妻中就分為正妻和平妻,既然柳翠是餘一丁的大房,那就是正妻,而鍾離雪被餘一丁娶來最多就是個平妻了,加上現在二人仍未圓房,鍾離雪依舊是處子之身,如果怕麻煩的話餘一丁完全可以將她退回娘家,隻要不用對方返還聘禮,又沒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一般讓自家女兒作別人的平妻的娘家基本都是貧苦人家,不會也不敢鬧事,隻不過必要的形式就像休書什麽的還是要寫的,這就是規矩。

  何況可以有三妻四妾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貴,不僅有錢還多少有些勢力,除非平妻的娘家也是同樣的大戶,可是既然是大戶人家,那就極少有人會將自己的女兒拿去給人作平妻,作妾的那就更是絕無僅有了,所以這事隻要餘一丁一紙休書將鍾離雪退還給她的娘家就算過去了,這在當下也是極為平常的事情,雖不多見但絕非沒有。

  老大夫哪裏知道二人之間的關係,他隻是依據常理推測,餘一丁是朝廷命官,又是欽差,那肯定是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而鍾離雪看起來也隻是因為姿色出眾才被餘一丁相中,但她的身份仍舊隻是一個平妻而已,如果她真是小妾也就罷了,說句難聽點的話,餘一丁將她玩膩以後還可以當作禮物送給別人,哪怕癡呆,隻要姿容還在就好,天下之大,什麽樣的人都有,保不齊就有好這口的男人呢。

  但是正常人絕不會將平妻拿去送人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妻妾在家庭中的地位完全就是天壤之別,萬一鍾離雪醒來以後心智受損,那不就成了餘一丁的一個累贅了嗎?還是一個完完全全呆傻的花瓶似的累贅,如果再萬一以後生下來的孩子因此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就失去了作為妻子替丈夫傳宗接代的重要功能了,而在這個時代的男人哪有不看重這個的?

  正因為如此老者才會這樣勸解餘一丁,在他的意識中事後休了鍾離雪是對餘一丁最為有利的解決辦法了。

  可是老大夫哪裏知道他這句看似非常合理的勸解會引起餘一丁如此強烈的反應,能把蔡祖明都嚇了一跳,就更別說兩位大夫了,聽了餘一丁的話後幾個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大夫更是嚇得渾身顫抖。

  還是蔡祖明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扶住餘一丁,說是扶住其實主要是抓住他的兩支胳膊,蔡祖明早就瞧見了餘一丁緊緊攥住的兩隻拳頭,他是害怕餘一丁會對老者出手,像餘一丁這種修行者如果對一名大夫出手,那此人就隻有橫屍當場的下場了。

  老大夫不知道餘一丁為了找尋二女是怎樣的擔心焦急,但是蔡祖明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這一路就是他陪著餘一丁一起走過來的,就算餘一丁從沒跟他提起過自己的兩位夫人,可是她們在餘一丁心目中的分量蔡祖明卻是可以從他的一言一行中體會得出來,現在老大夫卻出了這麽一個餿主意,讓他為了自保而休掉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平妻,餘一丁不冒火才怪了呢?

  於是蔡祖明趕在餘一丁怒火中燒之前說道,“餘大人,還請息怒!這位老先生,二位夫人都是餘大人的心頭肉,決不可割舍,切莫再提休妻一事。”

  老大夫這才趕忙對餘一丁拱手作揖道,“方,方才是,是老朽失言,還,還請餘大人恕,恕罪!”

  嚇得老頭話都說不利索了,而且說完就忙不迭地叩首請罪。

  而在蔡祖明拉住餘一丁的胳膊又說出那一番話後,餘一丁也漸漸平複了心情,再一細想老大夫出這個主意也並非出於歹意,其實也是為他著想,隻不過餘一丁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很多在其他人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從他的角度來看就是禽獸之舉,別說鍾離雪陪伴了他這麽長時間,兩人的情感早已不可割舍,就算鍾離雪真的因此而變得癡傻,餘一丁又怎能做出將她休掉的舉動呢?

  現在見著老大夫被自己嚇得夠嗆,餘一丁也明白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度了,片刻後火氣便漸漸消了下去,又整理了一下情緒後才緩緩開口道,“老先生請勿害怕,剛才也是本官心急失態,那依老先生所看,她們二人還需要多久才會醒來?又是否需要服用解藥呢?”

  老大夫聽見餘一丁這樣一說,這才從擔驚受怕中緩過勁來,連忙答道,“回餘大人話,依老朽之見,就算沒有解藥,二位夫人最多再有兩天也會自然蘇醒。”

  “啊?還要這麽久嗎?”

  “正是,方才老朽與肖老弟都對二位夫人進行過診察,從她們的脈象和症狀看,確實如此,不過也有提前蘇醒的可能,而且這位夫人確實有失智的可能啊。”

  老大夫連忙又加了最後兩句話,兩天是最大限度的昏迷時間,而有可能提前蘇醒則是老者對餘一丁已經心頭發虛,可不敢把話說得太死,這位餘大人看起來實在不好相與,萬一到時候二位夫人提前蘇醒了,指不定還要找他什麽麻煩呢。

  “失智一事老先生就不用再提了,本官想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她們盡快蘇醒?比如老先生能否配製解藥?”

  兩天時間,估計到時候暴動的夷人隊伍已經打到棲鳳鎮,餘一丁可等不了這麽久,隻有二人盡快清醒過來才是最安全的。

  老大夫沉思片刻後緩緩答道,“這個嘛,對於迷魂藥造成的昏迷,多年前老朽曾在無意間得到過一個方子,據說可以令人快速從昏迷中蘇醒,隻是其中一味主藥非常難得,至今老朽手中也沒有這味主藥,否則麵對此症也不會如此棘手。”

  餘一丁連忙問道,“是何主藥?”

  老大夫歎了口氣答道,“唉!上好的熊膽一枚,隻是此物可遇而不可求啊。”

  說著便連連搖頭,可餘一丁聞言卻是眼神一亮,正待開口就聽老大夫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接著緩緩說道,“如果能夠再加入一味藥引則可保證這位夫人蘇醒後不至於失智,隻不過這主藥和藥引確實難得啊,唉……”

  老大夫歎息不止,可是餘一丁卻是激動不已。

  “那藥引又是何物?”

  “上好的熊白,用量不多,隻需四錢即可,可惜啊……”

  老大夫隻顧自己惋惜地說道,卻沒注意到餘一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