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當作人質?!
作者:卯牛      更新:2021-01-01 21:05      字數:5279
  一百多名夷人,官軍需要一個個點名對照,然後拉到一旁,滿二十人後再一起帶走押進一座大房子裏,最後在門上掛上銅鎖。

  重複這個過程七八次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期間鬆穀男就被兩名軍士押在陳平的身旁,眼睜睜的看著一隊隊自己的族人被帶走關了起來。

  時間就快過了子時,已經到了下半夜,那些夜晚加班加點下井挖煤的夷人們也陸續從礦洞裏出來,步履蹣跚地背著今天挖到的最後一筐煤炭來到空地,沉默地排著隊將那些煤倒在附近的煤堆上。

  可是他們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收工的時候可以被允許到小溪邊清洗一下疲憊肮髒的身體,而是放下背簍就被官軍們吆喝著攆到一旁按人頭點名,隨後又像前麵那些被點過名的人一樣二十人一組帶到大屋關押。

  鬆穀男望著四周忙碌的軍士,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看出任何端倪,但是心中仍然隱隱有些不安。

  也許是昨天送來的兩名女子令他有些緊張?那可是真田殿下專門交待要嚴密看管的人,難道今夜官軍突然清點人數的舉動與此有關?

  對此鬆穀男不得而知,可是他的拳頭已經悄悄地攥緊,目光看起來卻依舊平靜,在礦場這幾年他已經變得越發地喜怒不形於色。

  別看陳平是個禆將,但是就算再加上那兩名軍士也沒有被鬆穀男放在眼中,如果他願意,可以隨時將眼前的三人放倒在地。

  鬆穀家族是無邊海以東那些島嶼上非常有名的武士世家,祖孫三代都供奉真田家族為主君,在真田部族征戰四方的戰爭中立下了赫赫戰功,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人其實是真田慎介父親手下最為得力的武士之一。

  四年前當真田玄一郎的計劃剛剛開始實施沒多久時,鬆穀男便自告奮勇前來大晉的礦區做臥底,順便幫助真田部族在礦區建立一個堅實的據點。

  別看青川嶺礦場是在一座峽穀內,而且進出隻有一條通道,似乎是一處易攻難守的絕地,可是經過四年的不懈努力,鬆穀男已經將此地變成了一座地下堡壘。

  表麵上看現在礦場內隻剩下四座仍在開采運作的礦洞,而且算上已經廢棄的七座,這十一座礦洞的入口處分別位於懸崖和陡坡的山腳下,四周的山體最低處也有百餘丈之高,方圓幾十裏內都很難尋到村莊人家,何況山區內到處都是毒蟲猛獸,在這裏勞作的夷人幾乎沒有逃跑的可能,因此駐守青川嶺礦場的官軍也就僅僅隻有六十人。

  在最初發現此地盛產煤礦之時,大晉朝廷主要是征用貧苦的百姓來此勞作挖煤,以此抵作徭役。

  可是百姓服徭役都是在農忙之後才能進行,春播秋收夏日耕種,自然規律不能違背,民以食為天,大晉朝廷總不能讓百姓們不種糧食餓著肚子就去服苦役吧?

  因此最早的礦區一般都是在冬春農閑時節才進行挖煤采礦的工作,這個季節天氣嚴寒又特別辛苦不說,而且還經常有人因此而喪命,又不能保證產量,因此不僅附近的老百姓想方設法逃避這一類徭役,同時各個工坊的軍械生產速度也會受到影響,連帶著便拖累晉皇的雄圖霸業不得不放緩腳步。

  而晉皇最為關切的重點正是他的雄圖霸業,為此大晉曾經實行過強令征召民夫的舉措,可是後果就是不斷有老百姓起來造反,雖然大晉官軍實力強橫,所有的起義都被朝廷迅速鎮壓,但是也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疾風閣在大晉有分閣和許多散閣,而青炎門在河口郡勢力龐大,這些江湖組織之所以能夠發展壯大的最大原因就是可以輕易招收到人員,其中很多人都是因為想要逃避大晉朝廷征派的徭役而背井離鄉,躲進這些組織內得以生存。

  不過後來隨著東南海防的官軍抓獲了越來越多的夷人俘虜,大晉朝廷便將這些戰俘運送到平洛郡的礦區進行采礦勞作。

  夷人勞工的到來不僅解決了礦區勞動力的問題,也極大地緩解了大晉的國內矛盾,而且這些人可以一年四季進行勞作,同時一些夷人工匠還帶來了更為先進的鍛造技術。

  於是各個礦場的大晉百姓越來越少,到最後這種髒活苦活累活就全部交給了夷人俘虜去做,隻有一些工坊內還剩有少量的大晉工匠,他們不僅要負責監督生產和保證軍械的質量,更重要的是要學習夷人的製造工藝,也算是另一種拜師學藝吧。

  早在數年之前青川嶺礦場就已經全部隻剩下夷人勞工,下井或者進洞挖煤不僅辛苦而且危險,礦場曾經不止一次地出現坍塌、冒頂、失火等各種事故,夷人也死傷了不少,因此進入礦洞作業的都是夷人,駐守的官軍隻負責看管這些夷人按時勞作,不偷奸耍滑或者趁機逃亡便好。

  這樣一來礦井或者說礦洞內就變成了夷人的天下,在這裏他們可以幹很多事情。

  於是鬆穀男利用自己在青川嶺礦場當頭目的四年時間離,指揮夷人勞工在礦洞內挖出了兩條通往陡坡以上數十丈的隧洞。

  不僅如此,仍在采礦的四座礦洞和廢棄的幾座礦洞之間也有通道連接,隻不過每個通道隧洞的出入口都像蒼嶺鎮上的工坊內那座廢棄礦洞一樣用木板遮蓋掩藏,因為駐守的官軍雖然不會進入礦洞巡察,但是朝廷會定期派出監管人員來檢查礦洞,他們被稱為“礦人”,都是一些經驗豐富的采礦工匠,一般是每月一次,這些礦人不僅查看礦洞的開采情況,也要評估礦洞的產量是否達到廢棄的標準,或者勘察其他位置另外再開挖新的礦洞。

  青川嶺礦場中夷人挖出來的兩條隧洞分別通到陡坡自山腳向上六七十丈的山腰處,其中一個出口就在半山腰的一片樹林中,距離官道隻有幾丈遠,另外一個出口雖然在同一片樹林內,隻不過要更加遠離官道一些,兩條隧洞各有用處,並且其內還另有通道相互連通。

  隧洞內被夷人平整出一級級台階,順著台階便可向上攀爬到達出口,這就解決了避開峽穀口進入礦場的問題,因為挖掘時間很長,兩條隧洞內都比較寬敞,有四五尺高,因為夷人普遍個子矮小,所以他們在其內稍稍低頭便可直立而行。

  其中一條隧洞中還挖出三個單獨的耳室,其實就是三個小洞,每個山洞長寬隻有六七尺,五尺多高,作為囚室可以用來關押人員,目前柳翠和鍾離雪就被囚禁於其中的一間耳室內。

  另外一條隧洞中又挖出幾個儲藏洞,以往亂波秘密送來的武器都存放於此,甚至在一個儲藏洞內還有不少的幹糧,以便夷人暴動後能夠獲得堅持一兩日的口糧。

  這個龐大的工程就是鬆穀男這幾年以來的傑作,眼看著再過一兩天便會派上用場,誰知今夜官軍卻突然進行人數清點。

  將劉翠和鍾離雪送到此地的夷人武士告訴鬆穀男近期內大晉朝廷派出了一名巡查官員到礦區巡視,讓鬆穀男隨時注意,如果此人到達礦場時正好遇上暴動就順便將其捉拿扣為人質,可是鬆穀男並未見到餘一丁二人,他認為肯定不會是巡查官員到來才清點人數,那麽這次官軍的行動在他看來就有了另外的意思。

  越臨近暴動就會越擔心出現任何意外,鬆穀男此刻正是如此。

  如果說陳平所言非虛,此時藏頭遮尾來到青川嶺礦場的隻會是丸山隆二手下的亂波,昨日才有武士將二女送到此地,今日便有亂波前來,為什麽兩批人間隔時間如此之近卻不一起來?這說明洛西鎮那邊很有可能出了意外,現在礦場內的夷人又一個個被關押起來,八成也跟洛西鎮發生的意外有關聯。

  而作為礦場的夷人頭目,鬆穀男此刻又該如何抉擇?

  他的腦中飛速地思考著,眼看自己麵前的夷人越來越少,如果等到全部人都被關押起來的話,可能到時候再有什麽意外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決不能坐以待斃!

  鬆穀男的心中有了計較,於是他的臉上又帶出了那種謙恭的笑容對陳平說道,“不知陳將軍能否允許讓那些剛剛上井的人先去清洗一下再回屋?”

  此刻空地中大概還有近百名夷人沒有被清點到,其中也包括那些剛剛收工的人。

  陳平瞥了鬆穀男一眼,冷冷地說道,“等到事情弄清楚了再說,萬一你的人趁著清洗時又逃跑怎麽辦?”

  鬆穀男默然,心說你這個理由還真是霸道加直接,想想看夷人收工後在小溪裏清洗又不是頭一回,何況現在周圍那麽多官軍,基本上人手一根火把,將四下裏照的一片雪亮,誰敢逃跑?又怎能逃跑?!

  可是陳平就這麽說了,鬆穀男又能如何?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鬆穀男終於還是沒有敢於冒險,眼前這些官軍一個個凶神惡煞,刀劍在手,而他這邊的所有夷人都是赤手空拳,雖然其中不乏一些好手,但是如果敢於貿然動手隻能是做無謂的犧牲,基本上可以肯定最終的結果就是平白留下一些屍體,然後被官軍鎮壓。

  鬆穀男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這麽短的時間內確實無法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最後一隊夷人勞工終於也被軍士們押到他們居住的大木屋裏關了起來,現在隻剩下鬆穀男還留在這裏。

  那名拿著名冊的軍士小跑著來到陳平身邊,低頭拱手道,“稟報將軍,本礦場共計夷人勞工除去工頭二百四十二人,已經全部清點完畢,並無缺少。”

  陳平點點頭,轉身對鬆穀男說道,“鬆穀男,既然你的人一個不少,可知今夜陡坡之上會是何人?”

  鬆穀男滿臉愕然地答道,“將軍明鑒,小人一直呆在礦場中,豈能知道山上是何人?!”

  陳平嗬嗬冷笑一聲,便不再理會他,隻是對看押他的軍士說道,“你們將此人暫且押回住所看管。”

  接著又對另一名軍士道,“你快去請二位大人過來。”

  “是!”

  本來那兩名軍士已經押著鬆穀男往夷人勞工居住的木屋那邊走了,這時才走出去兩步,鬆穀男便聽見陳平對另外那名軍士說的話,立刻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地轉回頭看向陳平。

  “看什麽看?快走!”看押鬆穀男的一名軍士推搡著他喝道。

  “嘭!嘭!”

  聽見嗬斥聲陳平也轉頭看向鬆穀男那邊,於此同時他又聽見兩聲悶響。

  當他轉過頭時正好看見兩名押送鬆穀男的軍士一左一右向兩邊倒飛出去,給陳平的感覺仿佛那兩人倒飛在半空中時才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啊!”、“啊!”

  這變故來得突然,陳平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主要是其餘的夷人已經全部被關押進了木屋,現在此地隻剩下鬆穀男一人和一眾官軍,陳平怎麽也想不到鬆穀男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對抗六十官軍!

  於是等他轉過頭時目光中全是驚愕。

  就在那兩名軍士倒飛倒地之時,鬆穀男的身形連連晃動,瞬息間便鬼魅般閃到陳平麵前,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把七八寸長的小刀!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沒等陳平做出任何反應,鬆穀男手中的小刀已經貼在了他的脖子側麵,另一隻手也似鐵爪一般扣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直到此時周圍的官軍才回過神來,紛紛呼喝著圍了上來。

  “誰敢再往前一步,我要他的命!”

  此刻的鬆穀男哪還有半點中年鄉農的模樣,他帶著歇斯底裏從口中吼出這句話,隻見他麵目猙獰須發直立,雙眼瞪得像是銅鈴一般,右手的小刀正抵在陳平的脖子上,隻要稍稍往上用勁,那閃著寒光的刀尖便可立即刺穿陳平的脖子!

  而就在此時餘一丁和蔡祖明也聽見動靜從營房中走了出來,遠遠地便看見一名夷人正挾持著陳平。

  “鬆穀男!你這是要做什麽?難道想要這個礦場的夷人全都為你陪葬嗎!?”陳平雖然被鬆穀男挾持,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斜著眼睛對鬆穀男喝道。

  “你閉嘴!”鬆穀男惡狠狠道,然後抬頭就看見了正在往這邊走的餘一丁和蔡祖明,因為二人實在眼生,他明白這兩人正是陳平口中的“二位大人”。

  立刻又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想要找個理由將我們夷人全都關起來,是要對我們下毒手嗎?哼!讓那兩個人過來!”

  鬆穀男挾持著陳平,但是眼神卻死死盯住餘一丁和蔡祖明,他早已看出蔡祖明是一員武將,而餘一丁就是一名文弱的書生模樣。

  餘蔡二人平靜地走到鬆穀男麵前丈許遠的地方就被他嗬斥著停下了腳步。

  “你!就是朝廷派來的官員吧?”鬆穀男盯著餘一丁問道。

  “正是,本官奉命前來巡查礦區,你就是此地的夷人頭目?”餘一丁平靜地答道。

  “少廢話!到這邊來,把你的手露出來!”鬆穀男繼續惡狠狠地說道。

  四周圍了一圈投鼠忌器的官軍,他們都在鬆穀男和陳平的兩三丈外,不敢越雷池半步,畢竟自己的長官此刻正在鬆穀男的手上,稍有不慎便會血濺五步。

  可是蔡祖明的臉上已經帶出了些許的笑意,他真是替眼前的這名夷人惋惜,如果此人繼續挾持陳平可能還好點,但是現在想要換成餘一丁那真是自己找死,額田幸人就是前車之鑒啊。

  不過在他又看見餘一丁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時,心頭也不免暗自感歎,將鬆穀男換做是他自己在不知道餘一丁的底細之前,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餘一丁是朝廷派來的官員,論重要程度肯定比一個駐守礦場的裨將要高得多,而且此人看起來就是一名文官,想要控製住也比陳平要容易的多。

  於是蔡祖明隻能在心中為這個自己找死的夷人稍稍惋惜了……

  “餘大人!你不要過來!”陳平吼道。

  “你要再說話我先殺了你!”鬆穀男陰陰地笑道,“原來你姓餘?”

  “是的,在下姓餘名一丁,你叫什麽名字?”餘一丁問道。

  “少廢話!餘大人,過來吧。”鬆穀男陰陽怪氣地說道。

  餘一丁高舉著雙手,緩緩地靠近鬆穀男,邊走邊說道,“你別亂來,還是先放了陳將軍,我來做你的人質。”

  這次鬆穀男不再言語,等到餘一丁來到麵前時,突然間便出手,一把推開了陳平,與此同時閃到餘一丁身邊,沒等對方有所反應,餘一丁已經變成了跟剛才陳平一樣的姿態。

  就算身懷異能,可是餘一丁竟然壓根沒有看清鬆穀男的身法和手法,隻覺眼前一花那把小刀便抵在了自己的脖根處。

  餘一丁的心中不禁歎道——

  唉,隻有異能但是反應卻跟不上實在是惱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