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時間緊迫
作者:卯牛      更新:2021-01-01 21:05      字數:5246
  因為在酒肆中耽擱了半個多時辰,等到三人趕到棲鳳鎮的時候已經是酉時。

  鎮區的街道上還是能夠看見往來的行人,百姓們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時正是人們收工返家的鍾點,小鎮上顯得秩序井然,平靜祥和,看來夷人的亂波還沒有將提前暴動的指令傳達到此地,餘一丁的心頭不由地暗自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們進入鳳棲鎮的地界後並未見到該鎮所屬的工坊或者礦場,也就看不出蒼嶺鎮的官軍信使是否到達過此地。

  進入鎮區後三人沒做任何停留,直接來到縣衙門口。

  不過此刻已是衙門的休息時間,就連守門的差役都回家了,衙門口空無一人。

  蔡祖明跳下馬背就往衙門裏闖,剛剛進門便碰上一名正在往外走的差役。

  “喂!喂!你是何人?竟敢私闖公堂!沒有王法了嗎?”差役大聲嗬斥道。

  餘一丁比蔡祖明的動作慢了一些,那也是,要論騎馬他哪能跟一名將領相比,此時他帶著阪本秀行才剛剛走到大門邊,正準備跨進門檻就聽見差役的嗬斥聲,於是停下腳步看著院內倆人。

  蔡祖明厲聲問道,“此地縣令何在?”

  那差役見蔡祖明不僅沒有搭理他,而且竟然比自己還橫,更加感覺受到了侮辱,立刻按住官刀喝道,“好大的膽子!不僅擅闖公堂,還敢在此地高聲喧嘩,縣太爺是你說見就見的嗎?信不信我……”

  這是就聽見後堂傳來一道聲音,“蔣四,何事如此喧嘩!真是不成體統!”

  話音剛落便從大堂屏風後麵轉出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當他看見被差役攔住去路的蔡祖明時微微一愣,那位名叫蔣四的差役看不出來,他可有起碼的眼力,蔡祖明的一身氣質豈是常人能夠相提並論?

  於是文士青年雙手作揖道,“我乃本地知縣,敢問這位先生這個時間還來縣衙所為何事?”

  那差役見縣官說話都這麽客氣,也就沒有了開始的囂張,隻得悻悻地說道,“回稟老爺,這人不聽招呼,私闖公堂,看小的不把他……”

  縣官連忙打斷了差役的話,“蔣四,不得無理!”

  接著又道,“這位先生,有何事請到堂上敘說。”

  蔡祖明仍是沒有出聲,看了縣官一眼便快走幾步來到大堂,從腰間摸出自己的腰牌,隨手扔給縣官,然後便抱著膀子盯著他看。

  這時餘一丁和阪本秀行也進了縣衙內,縣官接住蔡祖明的腰牌還沒來得及看,就見大堂外又來了兩人,連忙問道,“這二位也是與先生一起的?”

  蔡祖明答道,“正是。”

  縣官哦了一聲這才低頭查看蔡祖明的腰牌,不看不要緊,看過之後立刻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滿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等他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緊接著像是要再次確認一遍似的仔細一瞧,果然是平洛郡王府衛戍營統領的腰牌,口中不自覺就冒出了聲。

  “啊?!”

  蔡祖明眉毛一挑,問道,“有什麽問題?”

  縣官尷尬一笑,連忙拱手說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下官叩見將軍。”

  蔡祖明無所謂似的擺擺手,接過縣官遞回來的腰牌,又轉頭對仍站在大堂台階下的餘一丁說道,“餘先生,快請進來。”

  縣官還沒有回過神,蔡祖明指著已經帶著阪本秀行走進大堂的餘一丁對他說道,“這位就是朝廷派來巡察礦區的餘大人。”

  縣官心頭又是一驚,慌忙對著餘一丁拱手作揖恭敬道,“原來是餘上使,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餘一丁道,“不用客氣,你先去把所屬本鎮的礦場和工坊的夷人勞工名冊拿來。”

  縣官連忙答道,“是!”

  接著轉頭對那差役道,“蔣四,趕快去請張先生,讓他把本鎮礦場的名冊和賬冊拿來。”

  差役趕緊一溜煙跑出衙門,這個張先生是本鎮的一名秀才,現在充作縣官的師爺,本來一般情況下縣令都是帶著自己親信的師爺赴任,他們都會同住在衙門後麵的居所,可是這位縣官是個書呆子,好不容易中了個舉人才被發配到這山區的鄉鎮來做個最低品級的縣令,哪裏會有自己的隨行心腹,所以就在鎮上找到張秀才代勞了,而鎮上平日裏也沒有那麽多大事,張秀才樂得待在家中清閑,真有事的時候自然有差役前來請他。

  沒過多久差役帶著張秀才就急匆匆回到衙門,那差役手中還抱著幾本賬冊。

  這張秀才四十歲上下,留著長長的胡須,到了大堂便跪地叩首,剛才差役去請他時已經將情況在路上給他說了,他不是縣令,秀才不像舉人,沒有功名,見了朝廷上使和郡城將領肯定得叩拜,這是起碼的規矩。

  餘一丁耐著性子等他恭敬客氣完畢,這才讓差役拿過賬冊,又推了一把阪本秀行,問他那個礦場夷人頭目的姓名,縣官到此時才知道眼前這人是個俘虜,而且還是一名夷人武士。

  “張先生,你可記得本鎮有個夷人勞工頭目叫做鬆穀男的煤礦場?”餘一丁問道。

  “鬆穀男……?”張秀才低頭喃喃道,“這個名字倒是陌生,不過這些夷人的姓名都很拗口,確實難於記憶,還請大人稍候,待我查一下名冊便知。”

  隨即便接過差役遞過來的名冊賬簿慢條斯理地翻閱起來,過了好一陣才抬起頭指著名冊興奮地說道,“找著了,大人請看,青川嶺煤礦場,那裏的夷人頭目就叫鬆穀男。”

  餘一丁忙問道,“青川嶺?此地離鳳棲鎮有多遠?”

  “哦,這處礦場似乎是鳳棲鎮最北麵的一座礦場,距本鎮有三四十裏山路呢。”張秀才搖晃著腦袋答道。

  “這麽遠?那我們這就出發。”餘一丁急道。

  縣官立刻遲疑地說道,“餘大人,這去往青川嶺的道路雖說被朝廷派人改造過,能夠通行車馬,也是為了將那裏的煤礦運出來,但是這個時辰出發,可能到達青川嶺已經是半夜了。”

  “既然道路暢通,走一下夜路又何妨?”餘一丁有些不解。

  縣官又道,“餘大人巡察礦區車馬勞頓,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嘛,何不在本鎮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出發便可。”

  蔡祖明在一旁道,“你們可知夷人已經造反?哪裏還有時間歇息!”

  “啊?!”縣官大驚失色道,“將軍所言可當真?”

  這也難怪縣官驚疑,直到此刻鳳棲鎮都還是一片祥和,哪裏有半點夷人造反的跡象?

  “現在西洛王真田慎介已經起兵暴動,昨日半夜蒼嶺鎮就有官軍信使出發向各鎮報信,卻不知為何你們鳳棲鎮卻沒有得到消息。”蔡祖明答道。

  縣官戰戰兢兢道,“若果真如此,鳳棲鎮危矣。”

  蔡祖明忙問,“此話怎講?”

  縣官哭喪著臉答道,“鳳棲鎮共有夷人勞工千餘人,而我鎮駐守在各個礦場的官軍總共才三百人,最多再加上不足百人的鄉勇團,一旦夷人造反,怎能抵擋?這叫本官如何是好?”

  蔡祖明又問,“鎮上工坊裏的官軍和夷人各有多少?”

  縣官發愣中,張秀才搶著答道,“回將軍話,鎮上共有官軍五十人,夷人工匠三十七人。”

  “嗯,立即讓官軍收押鎮上的夷人,越快越好!”蔡祖明命令道。

  “下官明白,蔣四!趕緊前去告知李校尉,讓他將工坊內的夷人全部收押。”縣官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對差役吩咐道。

  “是!小人這就去!”

  “通知那名官軍校尉時千萬小心,切不可打草驚蛇!”蔡祖明囑咐了一句。

  “是!”

  差役拔腿就跑,他們這些當差的全都是本地人,在衙門就是混口飯吃,如果夷人真的造反了那還了得,豈不是讓這些人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嘛,所以聽見蔡祖明這樣一說,縣官又讓他前去報信後差役便跑得比兔子還快。

  “蔡將軍,既然已經了解到本地情況,我們還是立刻出發吧。”餘一丁心中焦急,在一旁催促道。

  “好。”

  蔡祖明隻回答了簡短的一個字,剛才他一直在考慮為什麽信使沒有將消息傳遞到,按理說信使應該比他們早到鳳棲鎮才對,難道是路上出了變故?那就很有可能是遇上了夷人中的亂波,甚至前往鳳棲鎮傳遞消息的信使已經遇害,現在既然知道這些亂波就是夷人的斥候,他們也是來傳遞消息的,那麽餘一丁二人就更要與夷人搶時間了。

  “兩位大人,接下來鳳棲鎮該當如何?下官又該如何應對?”縣官見餘一丁二人說著就往大堂外走去,可是他自己驚聞夷人暴亂便沒了主意,連忙追問道。

  “先收押工坊的夷人工匠,然後派出鎮上的官軍或差役通知附近礦場的駐軍和各個鄉村的鄉勇團,有馬的騎馬,沒馬的找幾個腿腳快的前去報信,抓緊時間,鄉勇團全部集中守護鎮區,各個礦場的夷人勞工先行關押,若遇反抗格殺勿論!待到明日再押回鎮上。”蔡祖明趕緊布置。

  “哦哦,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了。”縣官有些亂了方寸,他是文官不是武將,遇到這種事情到現在沒有癱軟已經算是可以了。

  那張秀才倒是沉穩,拱手對蔡祖明說道,“請二位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協助本地官軍控製局勢。”

  縣官心說你個張先生說的倒是輕巧,四百人對付千餘暴徒,居然還敢麵不改色地說能夠控製局勢,可是此時如果逃跑按律也是死罪,隻能帶著大夥跟跟夷人拚一把了,想想眼前兩位大人身邊並無一兵一卒,還不是照樣深入虎穴。

  唉!罷了罷了!橫豎都是一死,就當本官與鳳棲鎮共存亡吧!

  餘一丁二人可不管縣官在一旁內心裏如何激情澎湃,安排好所有事情後立刻離開衙門往青川嶺方向疾馳。

  蔡祖明沒有跟縣官明說的是如果有的礦場內夷人已經暴動該如何處置,看看現在縣官都嚇成那樣,如果得知很有可能已經有礦場被夷人占領,駐守的官軍全部被殺,還不知道他會變成怎樣一副模樣。

  各個礦場的夷人數量本就多於看押的官軍,萬一發生暴動,守衛的官軍肯定會被盡數殺死,而那些夷人在亂波的指引下又會與附近礦場的夷人聯合起來,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隻能寄希望於守衛鎮區的官軍和鄉勇團跟夷人拚命了,可是小鎮並不像城池,根本沒有城牆護衛,如果夷人圍攻棲鳳鎮區,小鎮勢必不保,現在隻能祈禱夷人的亂波還沒有抵達棲鳳鎮了,也隻有這樣才有可能提前控製住局勢。

  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那也不是餘一丁和蔡祖明兩個人可以左右的局麵,隻能是聽天由命了,餘一丁可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和蔡祖明兩人麵對上千夷人還能戰而勝之,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竭盡全力找到並救出二女罷了。

  餘一丁甚至在想,如果夷人的亂波先他們一步趕到青川嶺,還不知道柳翠和鍾離雪又會被轉移到哪裏去,甚至這些夷人會帶著她們一起暴動也說不一定,到那時二女身處夷人隊伍中,萬一遇上大晉官軍,雙方打起來的話刀劍可不長眼,弄不好她們就會被暗器箭矢所傷。

  越是這樣想餘一丁的心頭便越發焦急,下意識地狂揮馬鞭,將那畜牲打得撒開了四蹄狂奔不已。

  蔡祖明跟在他後麵,出了鎮區餘一丁便不再理會身後兩人,到後來完全是蔡祖明押著阪本秀行跟隨在餘一丁身後,餘一丁的心情他能理解,何況早一點趕到青川嶺也是蔡祖明的想法,畢竟他是大晉的武將,如果能控製住棲鳳鎮的局勢,那就是使夷人的暴動隊伍少了一千多人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剛才那個張秀才還說了,青川嶺煤礦場在鳳棲鎮的最北麵,而且深入山區之中,共有夷人勞工二百四十三人,可是駐守的官軍卻隻有區區六十人,雙方人數相差懸殊,如果那裏的夷人得到消息提前暴動,估計不會受到太大損失便可以解決掉那些官軍,而那一帶都是崇山峻嶺,人煙稀少,這二百多夷人趁夜就可以神鬼不知地偷襲周邊的礦場,很快便可壯大規模,這對於棲鳳鎮來說絕對是個大災難,何況柳翠鍾離雪還在那裏。

  因此餘一丁他們趁著現在天色未暗之時加緊趕路也是正確的決定,在這一點上餘一丁和蔡祖明的想法完全一致。

  蔡祖明也知道若不是柳翠和鍾離雪被夷人劫持,餘一丁根本不會前來礦區趟這趟渾水,蔡祖明隻希望他在救人的同時可以幫助自己多少阻止一下夷人的暴動,能做到這一點蔡祖明也就心滿意足了。

  三個人就這樣快馬加鞭一路疾馳,可是畢竟是山路,又不像現在的公路,為了追求快捷便利,架橋打洞那是常事,可是這個時代的山路就必須依據山勢上下起伏,蜿蜒曲折,餘一丁就算心中再著急也要顧及到馬匹的體力。

  就在天色漸暗,倦鳥歸林的時候,三人胯下的駿馬已經口泛白沫,蔡祖明見狀連忙招呼前麵的餘一丁停下歇息片刻,也好讓馬匹恢複體力。

  他們此時正在一處山穀中,旁邊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前麵不遠處靠近官道的岸邊是一道緩坡,還有幾棵大樹,正好可以在樹下歇息一陣,而且自打吃了午飯後幾人就沒有再進食,正好趁著休息還可以吃些幹糧果腹。

  餘一丁也明白欲速不達的道理,如果把馬累壞了他們就隻有靠兩條腿了。

  三人吃了一些麵饃,在樹下稍稍坐了一陣,讓三匹駿馬在小溪邊吃草喝水。

  休息了約莫兩刻鍾,天色已經安全暗了下去,隻剩下西邊的山頭上還有最後一抹雲霞,四周已經聽不見鳥雀的鳴叫,山穀中隱隱傳來一陣不知名的野獸的嚎叫。

  蔡祖明算了一下,他們也就跑了一半的路程,大概距離青川嶺還有將近二十裏路,到了夜間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他們肯定不會像剛才那般急速前進,可能到達礦場真要半夜了。

  餘一丁什麽也沒說,默默地整理好馬匹的鞍嚼,隨後便翻身上馬,看了蔡祖明一眼道,“蔡將軍,我們走吧。”

  蔡祖明點點頭,指揮著阪本秀行上了馬,這才騎上自己的坐騎。

  三人從岸邊的緩坡來到官道上,餘一丁也沒想過再催馬疾行,此刻月亮也升了起來,眼前的官道看起來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見這條黃土路順著溪流一直消失在前方的山腳邊,如果是爬山進林沒有月光可能就不能加速前進了。

  就在他們沿著官道緩緩前行,轉過山穀中的一個峽口,走在最前的餘一丁忽然看見一兩裏之外的山腰處似乎有隱隱的火光閃現……